第13章 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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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吧。”冷若冰霜的老头说话也是冷若冰霜。

    后来，宋源明也清楚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也不是修仙的咒语，尽管大失所望，但也渐渐明白所谓神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人间没有神仙鬼魂之类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宋源明就乐得忍不住笑起来，仿佛看到那些“坏人”凄惨下场，而这些都是他亲手惩罚的。

    冰霜把宋源明领进那间屋内，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想到这里，宋源明就大受鼓舞，对神仙之说，更加痴迷，深入幻想而不能自拔，频频做着神仙之梦。

    尽管宋源明对元敏清的所说的持有怀疑态度，但是关于神仙一说，他还是宁可信其有，不说别的，自己就常常做梦梦到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果真有神仙的话，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多美。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与自己的亲人永远在一起。

    宋源明说：“不，我是在海上看见我爸沉入海底的。”

    渐渐地，宋源明明白了《百家姓》，《三字经》不是修仙之物，也不是咒语，不禁有些失望，但接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大大地提起了他的兴趣，每每，他读到这些时，就浮想联翩，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一副非常陶醉的样子。

    事后，宋源明才知道，原来老头不姓先，因为很多人叫他老先生，于是，宋源明便以为“老”才是他的姓。这是因为山山学道回来曾跟他说起老子的事，跟他讲老子骑驴过潼关，变成了神仙。于是，宋源明便对姓“老”的抱有特殊的感情，以为他们与老子沾亲带故，对他们特别崇拜，认为他们早晚会成为神仙的。

    元敏清说：“不记得咒语了，不演了。”

    宋源明战战兢兢跟在冰霜后面，走到一个院子里，老远就听见一阵嘤嘤嗡嗡的声音，那是从对面一间屋里传来的。

    老先生一边说一边也摇晃起脑袋。

    宋源明哭着说：“我爸没了，他没了。”

    宋源明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元敏清忙说：“说什么话？怎么怕你们学会了呢？我们是好朋友呢，可我确实不会什么法术。”

    所以，尽管宋源明怀疑元敏清的法术，天一亮，他还是来找元敏清要他把昨天的法术再演一遍。

    老先生见了，大为激动，便对其他学生说：“你们看看，看看宋源明怎么在读书，读书就应该这样，这才是读书的样子。”

    元敏清脸红了，说：“那是我吹牛的。”

    李金绫惊问：“明明哥，你看见什么了？”

    宋源明有些诧异，不知先生是何物，说：“先生是什么东西？”

    以后，再见到元山山时，对他所说的神仙和道法怎么也不相信。尽管如此，但是，每一颗童稚的心里都会住着一个神仙，那是无论如何也搬不走的，就像弱势之人总会祈祷，礼拜菩萨，除此而外，他们还能指望什么可以获得帮助的？

    宋源明说：“山山哥，你学道都好几年了，怎么什么也不会？平时，你不是说你这也会，那也会，怎么这时候说不会？”

    宋源明依照元敏清所说，双眼紧盯着清水。元敏清点燃黄表纸，火光照着水面，水光摇曳着，闪烁着，变幻着。燃烧的黄表纸的灰烬纷纷飘落在水面上。

    那真是大快人心！

    元敏清摇头道：“不演了，不灵，不灵。”

    李金绫说：“山山哥弄了一个法术，明明看见二叔沉入海底了。”

    虽然，宋源明不懂自己背诵的东西，但是，他听元山山说学道士，首先要学会念咒语，神仙做法时，要念咒语，要腾云驾雾时，也要念咒语，然后就可以坐着祥云遨游太空。宋源明以为老先生教的这些就是咒语，因此非常用心的记忆。

    李金绫说：“那你怎么知道赶尸，还有迷魂术。”

    元敏清大声说：“我没有。”

    元达梓说：“那明明这么哭了？”

    然而，事与愿违，宋源明从小就被父亲送进学堂，在一张画着一个老头的画像前，行跪拜之礼，然后对着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行跪拜之礼。两个老头都是一般苍老，但二人却又天壤之别，画中的老头一脸微笑，春风满面；而太师椅上的老头表情严肃，冷若冰霜，让他看了彻骨寒冷，不停地打着哆嗦。

    冰霜什么也没说，只把宋源明拉到一个个头较大的学童旁边，说：“今后，你带着他。”

    宋源明站起来说：“三叔，不怪山山哥，是我看到了我爸，他沉入海底了。”

    听见哭声，元达梓走进来，见宋源明蹲在地上哭泣，说：“山山，你是不是又欺负明明了？”

    元达梓惊奇地说：“山山，你又捣什么鬼？上次你装神弄鬼，没有糊弄到明明，这次又做什么明明就可以看到他爸爸沉入海底？什么法术，这么神奇？”

    宋源明很失望，又不甘心，说：“山山哥，那就演一个别的吧，你不是会很多法术吗？”

    第一堂课，宋源明知道了先生是何物，先生就是那老头，那老头姓先名生，就像村里有人叫李生，春生，水生一样。

    李金绫听了，也兴趣盎然，说：“对，山山哥，演一个别的。”

    宋源明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父亲见了那老头，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原来那老头叫先生。

    交代了这些，冰霜就走了。屋内又响起嘤嘤嗡嗡的声音。

    元敏清又摇头说：“别的我不会呀。”

    “新来的，先生对你说了些什么？”冰霜才走出门，就有人问。

    夜里，宋源明怎么也睡不着，仿佛神仙在他脑海里种下了魔咒，心里总想着叆叇峰，想着上面的神仙。神仙的影子是那样高大，那么神秘，在空中飞翔，飘飘洒洒，法力无边，可以翻江倒海，腾云驾雾，忽而在东海之滨，忽而在昆仑之巅，随心所欲，变化万端。

    元敏清说罢端来一盆清水，放在地上，找来三张黄表纸，说：“这是我看我师父做的，不知道灵不灵？”

    元敏清被逼得没法，说：“那就弄一个试试。”

    李金绫说：“山山哥，你是不是怕我们学会了？”

    在崇拜之心的驱使下，在老先生的指导下，宋源明非常刻苦，进步非常快，很快就能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这让老先生和同学们另眼相看，以为他是一个神童。

    当然，在受到父母，朋友，或者什么人的气的时候，就另当别论。这时候在宋源明那可怜的心里，出现了一点点自私——不让他们有法力，而自己却法力无边，让他们在不知不觉地吃一些苦头。

    元敏清说：“那都是看见师父做的。”

    于是，学堂里出现了一批摇头晃脑的学生。

    李金绫说：“是啊，山山哥，我们就要去京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你就再施一个法术我们看看。”

    李金绫指了指那盆清水，说：“就是它。”

    只听见他惊呼一声，将手伸进盆中，去抢救父亲，突然，父亲不见了，宋源明醒了，呆呆地站在水盆旁边。

    宋源明忙说：“快做，试试看，你师父怎么做的。”

    不过，在他善良的内心深处是想不出恶毒的花招来，大不了就是让人走路摔一跤，跌一个嘴啃食，又或者赶一具尸体到某人面前，把他吓个半死，再或者让某人走着走着，裤子掉下来了，叫他当众出一个大丑。

    众人大吃一惊，大个头学童说：“先生就是带你来的那个人。”

    宋源明说：“山山哥，你就照着你师父的样子再做一个，让我们开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宋源明忽然，蹲下来，抱着头大哭起来。

    这样想来，宋源明不禁沾沾自喜，以为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神仙。再看那“老先生”果然相貌奇特，仙风道骨。说他相貌奇特，因为他的脸长得很长，像马的脸，额头前凸，眼睛凹陷，嘴出奇地大，有人曾见他一口吞下一个大鹅蛋。说他仙风道骨——这不是宋源明想到的，是听别人说的——是他头发胡子都白了，走路拄着一根拐棍。

    元达梓知道宋源明中了魔法，拉着他的手说：“孩子，别哭，你爸爸不在了，还有大伯，还有三叔会照顾你的。”

    元达梓惊问：“你怎么知道你爸爸沉入海底了？”

    忽然一个浪头将渔船压到水里，宋源明看见父亲掉入海里，沉入海底。

    在宋源明充满童稚的脑海里，多么渴望拥有像神仙一样的法力，那样他就可以驾一朵祥云，到那南海之上，寻找父亲了。

    宋源明迷糊了，蓦然看见一只渔船航行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面，暴风雨来了，渔船被暴风雨吹得摇摇晃晃，海浪一个接着一个，像山峰一样扑向渔船，渔船像飘落的树叶一样毫无反抗的能力。

    元敏清说：“我师父作法时，就让我紧盯着盆里的水，想自己心里想的事情，然后点燃黄表纸，放在水上，就可以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明明，你不是想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吗？你就盯着水，看能不能看到？”

    元达梓踢了水盆一脚，说：“就是它？明明，你在它里面看见了你爸爸沉入海底？”

    宋源明说：“不，山山哥，昨天你可能一时没记住咒语，所以不灵，今天你好好想一想，再演一遍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