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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应该听不懂白氏的玩笑，但自从疯了之后，她的笑容倒比从前更多。
风承熙没有回答，叶汝真只感觉到他的背脊僵了一下。
风承熙咯血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越来越短，脸色也越来越
风承熙无意识舔了舔嘴唇:“我在蜀中的时候……”
且又得了云安公主的眼缘，认作义妹，身份从此不同，谁也不敢再提“青云阁”三个字。
“……你后悔吗？”叶汝真问。
室室里没有窗，只燃着香烛，烛火微明，映着风承熙的脸。
“若是有人去打老虎，我不会说他对老虎那么狠，砍得那么深，因为我知道，若是不把老虎打死，死的就是他。”
——毕竟二人入过宫，见过皇后。
所以他必须留着姜凤声一条命。
“真真，这就是真正的我，那些血不是沾在张卿手上的，而是沾在我手上。”风承熙道，“这么多年，我让康福在供奉他们，自己却从来没有进来过，因为我不敢见他们。”
“……”风承熙开口有些艰难，“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风承熙道，“我只是……”
入宫之后家里人两度进宫看她，但文鹃一次也没有出现，这明显不大对劲。
那是风承熙的过往，是风承熙的愧疚。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只要能扳倒姜家，他们便是死得其所。但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其实不是的。除去父皇的散星大计，他们还有自己的人生。他们不仅是父皇和我的臣子，还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夫君、别人的丈夫。但当初我在此地下令之时，全没有想过。”
凭着他的天赐的才智，凭着他在阴谋深处养出来的冷酷与狠毒。
唐远之轻轻笑了一下。
叶汝真道，“我其实只有一件事想问。”
叶汝真没有说话，轻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上。
“万一文鹃姐姐还是着恼，你跟我说，我帮你一起哄好她！”
后来二人这样跟亲戚们解释自己的失态:“没办法，媳妇着实是生得太好看了些。”
“既然来了，就先祭他们一回吧。”
笑容和当初那个时常和文鹃一起带她出去玩的少年没有任何分别。
这地方竟然是康福的私宅。
再加上唐远之多年人有些栽培，能吏们虽然因为世家的压制而未居高位，但已经是各衙门中的主心骨，如今身上的官职往上提，也算是实至名归。
他赢了。
才开始感觉到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当年就在这间密室里，我召集了散星中所有人。”
谢芸娘第一次入宫看宫看她的时候, 叶汝真就让谢芸娘去铺子里取走那只锦盒。
“他们每一个人都向我交付出了他们的性命，在张卿一家家去找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逃离。”
灵位上的名字用御笔常用的朱砂写就，叶汝真一看就认出了是风承熙的字体。
这个理由显然很迁强，文鹃与她情同姐妹，姐妹出嫁了, 怎么可能都不来看一眼？
风承熙顿了顿，像是要停一停，才能把话接着说下去。
这点亲戚们不得不信。
这群人是先皇为他洒下的一片星辰，在他最黑暗的时候照亮了他。
大央立国已久，各种冗职冗官多不胜数，每个衙门都臃肿不堪，运转迟钝。这次随着姜氏倒台，原属姜家派系的官员革除了一大半，各府司衙门瞬间焕然一新。
唐远之离开后，风承熙问叶汝真:“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风承熙的声音有点紧绷。www.modaoge.com
此时已经入秋，云安公主的肚子已经老大，平日里安心待产，极少出门，但自己“义妹”成婚，少不得还是要去叶宅。
暂时克制噬心蛊的明心蛊好像也快要失效了。
天牢的火把映进叶汝真的眼睛，她的眸子柔润莹亮。
这么多年，他一定很少这样笑。
*
唐远之点头:“是。”
风承熙的表情就好像被刀子捅了一下，但又无法反抗，脸上有一种认命的痛楚。
“……”风承熙忽然发现有点不妙，叶汝真简直炼成了火眼金睛，“……那自然是骗他的。”
噬心蛊，无解。
“现在你可以了。”叶汝真轻声道，“他们没有白死，你的计划成功了。”
第二次入宫的时候, 叶汝真问起文鹃，白氏说铺子里生意太忙, 文鹃说走不开。
在那时候的他看来，一切皆是棋子。
唯一的可能是, 文鹃已经知道了唐远之的身份，所以尽可能置身事外，不给姜凤声怀疑到唐远之身上的任何机会。
“你之前在牢里，跟姜凤声说你身上的噬心蛊已解，是真的吗？”
“……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是怎么让唐远之取得姜凤声的信任。”
风承熙道:“张卿，去吧。”
“阿堂哥哥！”叶汝真忽然叫住他。
唐远之:“陛下，大事尚未了结……”
叶汝真问完，风承熙便微微抬了抬眉头。
“真真，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唐远之躬身还礼:“臣会备好美酒，与陛下痛饮。”
等取来斗篷，风承熙已是谈笑自如，只除了衣袖上多了一点暗色的痕迹。
唐远之脸上明显惊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叶汝真的视线从上面滑过，像是没看见。
说着，风承熙抱拳，深施一礼:“这一礼，替散星诸君谢你。”
跟着夫君出来做客的新媳妇，美得国色天香，人们说，就算是去宫里当娘娘都使得，难怪叶汝成当初死活要娶。
叶汝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这样了解他，都不用看他的表情，单听这几个字, 便已经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叶汝真一见，立即道:“这回若是骗我，我可要生气了。”
她微微吸了口气, 只“嗯”了一声, 然后向风承熙身后唐远之道:“阿堂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待此间事了, 便当唐远之不曾存在过，做回张远堂去找文鹃姐姐？”
宫中再没有姜凤书，叶家却娶了一位新媳妇，名唤如月，生得国色天香，据说曾是女伎。
“……”叶汝真, “……那你快点去找文鹃姐姐吧, 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你给朕办的大事已经办妥了。”风承熙道, “接下来的事情朕自会处置，你去忙你该忙的吧。”
叶汝真从外面屋子里找了一壶酒，递给风承熙。
他转身离去。
但余震波及了数月之久，更远一点年，数年数十年的时局皆由此一变。
“……那样东西，就是他们的性命。”
姜家倒台，姜皇后自然也受到牵连，被废黜后位，赐白绫。
宅中书房里有一道暗门，暗门后是一间密室。
“于是我告诉他们，我的计划。”风承熙的声音飘忽得很，“我说我要问他们借一样东西，好为张卿打造一块通行金令，直达姜凤声身侧。”
是个逆光的势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在那里，风承熙会与冷戾的少年自己相遇，隔着那么多道灵位，他们一定有话要说。
“那时候你没有打算完全把我拉下水，自然有所保留。而且阿堂哥哥是你最大的一张底牌，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揭开，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了然大师用四个字形容风承熙此时的脉相——油尽灯枯。
祭天台之乱发生时只用了数个时辰。
“不后悔，若是再来一遍，当初的我一定还会这么做，因为这是唯一的路。”
风承熙回过身，“你问。”
罹患奇疾，身世成谜，跌落泥地。
“按照父皇的原计划，他们将慢慢接近姜凤声，摧毁姜家。但姜凤声疑心甚重，他们当中的人即便混进姜家，也近不了姜凤声的身。”
唐远之眼圈微微泛红:“陛下可还记得当日所言？”
叶汝真出来，轻轻掩上门。
密室中陈列着许多灵位。
叶汝真静静地抱着他，细算一下，当散星中人找到他时，他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太后跟在云安身边，眼珠子像是粘在了云安身上，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只是担心我知道你这么狠，会害怕？”
他抓住了这把光，将之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在淬炼了许多年后，捅向了姜凤声。
牢房光线幽暗, 火把的光芒斜斜从风承熙身后照来。
风承熙接过了酒壶。
是在遇见叶汝真之后，他才开始感觉到日升月落，四季变幻，花开花落，衣增衣减。
叶汝真点点头。
这场婚事一开始就受到了叶氏夫妇的反对，但据说两人见到如月，呆了半晌，当场差点儿下跪。
唐远之回头。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好软。
阿偌则比太后更小心，两人一左一右地，被白氏笑话是“菩萨身边的左右金刚”。
风承熙:“诸星聚火之日，与君同饮，不醉不归。”
叶汝真转头让康福去取斗篷，说秋深了，风好冷。
“问你什么？”
否则母蛊一死，子蛊必定疯狂。
回宫时夜已经深了，风承熙下马车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顿，袖子掩住了口。
昔日的仇可以报，但昔日的伤害却永远没办法修复。
] 太后应该听不懂白氏的玩笑，但自从疯了之后，她的笑容倒比从前更多。
风承熙没有回答，叶汝真只感觉到他的背脊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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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又得了云安公主的眼缘，认作义妹，身份从此不同，谁也不敢再提“青云阁”三个字。
“……你后悔吗？”叶汝真问。
室室里没有窗，只燃着香烛，烛火微明，映着风承熙的脸。
“若是有人去打老虎，我不会说他对老虎那么狠，砍得那么深，因为我知道，若是不把老虎打死，死的就是他。”
——毕竟二人入过宫，见过皇后。
所以他必须留着姜凤声一条命。
“真真，这就是真正的我，那些血不是沾在张卿手上的，而是沾在我手上。”风承熙道，“这么多年，我让康福在供奉他们，自己却从来没有进来过，因为我不敢见他们。”
“……”风承熙开口有些艰难，“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风承熙道，“我只是……”
入宫之后家里人两度进宫看她，但文鹃一次也没有出现，这明显不大对劲。
那是风承熙的过往，是风承熙的愧疚。
“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想，只要能扳倒姜家，他们便是死得其所。但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其实不是的。除去父皇的散星大计，他们还有自己的人生。他们不仅是父皇和我的臣子，还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夫君、别人的丈夫。但当初我在此地下令之时，全没有想过。”
凭着他的天赐的才智，凭着他在阴谋深处养出来的冷酷与狠毒。
唐远之轻轻笑了一下。
叶汝真道，“我其实只有一件事想问。”
叶汝真没有说话，轻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肩上。
“万一文鹃姐姐还是着恼，你跟我说，我帮你一起哄好她！”
后来二人这样跟亲戚们解释自己的失态:“没办法，媳妇着实是生得太好看了些。”
“既然来了，就先祭他们一回吧。”
笑容和当初那个时常和文鹃一起带她出去玩的少年没有任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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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唐远之多年人有些栽培，能吏们虽然因为世家的压制而未居高位，但已经是各衙门中的主心骨，如今身上的官职往上提，也算是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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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开始感觉到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当年就在这间密室里，我召集了散星中所有人。”
谢芸娘第一次入宫看宫看她的时候, 叶汝真就让谢芸娘去铺子里取走那只锦盒。
“他们每一个人都向我交付出了他们的性命，在张卿一家家去找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逃离。”
灵位上的名字用御笔常用的朱砂写就，叶汝真一看就认出了是风承熙的字体。
这个理由显然很迁强，文鹃与她情同姐妹，姐妹出嫁了, 怎么可能都不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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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之离开后，风承熙问叶汝真:“你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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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承熙的表情就好像被刀子捅了一下，但又无法反抗，脸上有一种认命的痛楚。
“……”风承熙忽然发现有点不妙，叶汝真简直炼成了火眼金睛，“……那自然是骗他的。”
噬心蛊，无解。
“现在你可以了。”叶汝真轻声道，“他们没有白死，你的计划成功了。”
第二次入宫的时候, 叶汝真问起文鹃，白氏说铺子里生意太忙, 文鹃说走不开。
在那时候的他看来，一切皆是棋子。
唯一的可能是, 文鹃已经知道了唐远之的身份，所以尽可能置身事外，不给姜凤声怀疑到唐远之身上的任何机会。
“你之前在牢里，跟姜凤声说你身上的噬心蛊已解，是真的吗？”
“……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是怎么让唐远之取得姜凤声的信任。”
风承熙道:“张卿，去吧。”
“阿堂哥哥！”叶汝真忽然叫住他。
唐远之:“陛下，大事尚未了结……”
叶汝真问完，风承熙便微微抬了抬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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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之躬身还礼:“臣会备好美酒，与陛下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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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汝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这样了解他，都不用看他的表情，单听这几个字, 便已经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叶汝真一见，立即道:“这回若是骗我，我可要生气了。”
她微微吸了口气, 只“嗯”了一声, 然后向风承熙身后唐远之道:“阿堂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待此间事了, 便当唐远之不曾存在过，做回张远堂去找文鹃姐姐？”
宫中再没有姜凤书，叶家却娶了一位新媳妇，名唤如月，生得国色天香，据说曾是女伎。
“……”叶汝真, “……那你快点去找文鹃姐姐吧, 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你给朕办的大事已经办妥了。”风承熙道, “接下来的事情朕自会处置，你去忙你该忙的吧。”
叶汝真从外面屋子里找了一壶酒，递给风承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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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东西，就是他们的性命。”
姜家倒台，姜皇后自然也受到牵连，被废黜后位，赐白绫。
宅中书房里有一道暗门，暗门后是一间密室。
“于是我告诉他们，我的计划。”风承熙的声音飘忽得很，“我说我要问他们借一样东西，好为张卿打造一块通行金令，直达姜凤声身侧。”
是个逆光的势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在那里，风承熙会与冷戾的少年自己相遇，隔着那么多道灵位，他们一定有话要说。
“那时候你没有打算完全把我拉下水，自然有所保留。而且阿堂哥哥是你最大的一张底牌，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揭开，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了然大师用四个字形容风承熙此时的脉相——油尽灯枯。
祭天台之乱发生时只用了数个时辰。
“不后悔，若是再来一遍，当初的我一定还会这么做，因为这是唯一的路。”
风承熙回过身，“你问。”
罹患奇疾，身世成谜，跌落泥地。
“按照父皇的原计划，他们将慢慢接近姜凤声，摧毁姜家。但姜凤声疑心甚重，他们当中的人即便混进姜家，也近不了姜凤声的身。”
唐远之眼圈微微泛红:“陛下可还记得当日所言？”
叶汝真出来，轻轻掩上门。
密室中陈列着许多灵位。
叶汝真静静地抱着他，细算一下，当散星中人找到他时，他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太后跟在云安身边，眼珠子像是粘在了云安身上，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只是担心我知道你这么狠，会害怕？”
他抓住了这把光，将之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在淬炼了许多年后，捅向了姜凤声。
牢房光线幽暗, 火把的光芒斜斜从风承熙身后照来。
风承熙接过了酒壶。
是在遇见叶汝真之后，他才开始感觉到日升月落，四季变幻，花开花落，衣增衣减。
叶汝真点点头。
这场婚事一开始就受到了叶氏夫妇的反对，但据说两人见到如月，呆了半晌，当场差点儿下跪。
唐远之回头。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好软。
阿偌则比太后更小心，两人一左一右地，被白氏笑话是“菩萨身边的左右金刚”。
风承熙:“诸星聚火之日，与君同饮，不醉不归。”
叶汝真转头让康福去取斗篷，说秋深了，风好冷。
“问你什么？”
否则母蛊一死，子蛊必定疯狂。
回宫时夜已经深了，风承熙下马车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顿，袖子掩住了口。
昔日的仇可以报，但昔日的伤害却永远没办法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