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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几何时，湖州城也有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可他只待了两年就因拿不出孝敬的银子被贬到偏远地方吃苦去了。而湖州城又换了一位善于对上谄媚对下欺压的官吏。

    她不可能为了十两银子, 就让一个可能具有远大抱负的男子屈居在内府中为她打理内务。

    好在很快就是个吉日，季初匆匆忙忙地坐着马车出府到了城外去拜祭父母，总算是能消停一日，连双清都觉得耳边清静了许多。

    季初身后带着两个婢女数个护卫，施岐走在她前面，沉默地为她扫清路障。

    闻言，施岐愣了下，总是沉默皱着的眉头动了动，“这很难，迟早，潞州城会变得同湖州城一般。”

    潞州城不像平京城那样规矩森严，再加上季初已是和离之身，初嫁由父再嫁由己，礼法对她的限制很宽松。

一样的烦心事，族人们在关心过她之后纷纷试探起她有无再嫁的意图，再提一两句自家的亲戚子侄。

    “不，观此女面容，唇角含笑不带伤悲，她对那位定国公世子应当是没有感情了。”沈听松身着一袭宽大的暗青色道袍，整个人的身影几乎与周围的绿色融为一体。

    ***

    闻言，施岐却破天荒地笑了下，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既然娘子无法找到他的存在，那就让他发现娘子的存在，主动来找娘子。当然，前提是娘子有可以引起他注意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优雅跪拜面容温柔的女子，联想起她在湖州城冷然逼退官吏的场景，淡淡一笑。

    拜祭了父母，季初显得很是欢喜，小梨涡展露在脸颊，日后她会按照父母所愿平安快乐地活着。

    然而，就在季初埋头作画为开设画馆做准备的时候，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席卷了大魏的北方。无数的百姓和牲畜在睡梦中被冻死，无数的房屋在雪中塌陷。雪下了不过才两日，就有一大批百姓沦为了难民，要么涌入平京城要么朝着南方未遭风雪的地方奔去。

    今日正是聂锦之被立为世子的庆祝酒宴，好事成双，当日不知廉耻污蔑聂衡之的那个表姑娘白氏也被他纳做了妾室。正是春风得意，丝毫不顾及长兄还在休养身体，聂锦之大宴宾客，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定国公府的屋顶。

    他们和季初的关系比起堂伯父又要远一些，堂伯父促狭的打趣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在宽她的心圆她的脸面，介绍许多小郎君也是希望季初能放开往事并不勉强她。

    “我知道很难，所以说这是一个期望。”季初哪敢妄想自己能保住一方的百姓，她只希望能护住她身边的人，改变她能改变的一切。

    魑魅魍魉盛行的大魏，已经容不得公平正义的存在。

    前日，池家大公子从江南递来的书信到了，他打探过沈家，主支包括旁支都未找到一个叫做沈听松的男子。

    “也是，近日，季家好像在为季娘子的再嫁张罗。”侍从恍然，又说起他悄悄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位季娘子十分受欢迎，许多郎君求娶呢。

    季初光是在府中偶遇就有四五回，居然还有一个张狂的书生当场为她做了一首诗，赞美她的容貌赞美她的风姿。

    “娘子呢？您又作何打算？”施岐的嗓音依旧很难听，沙哑的如同老翁一般。

    此时她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家中, 不是她不愿再住在堂伯父那里，而是堂伯父家上门拜访实则查探她心意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偏偏给她介绍的确实又是还过得去的郎君, 季初拒绝一次两次还好, 拒绝的次数多了, 难免给人留下一个眼高于顶的名声。

    “公子，听闻季尚书的女儿已经同定国公府的世子和离了，这次她回潞州拜祭季尚书心中肯定很委屈。”侍从猜想，应该是定国公世子主动提出和离休弃了季娘子，毕竟季家卷入到了……咳，也是他们对不住季家。

    东院廊下的菊花早就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矮梅树，红梅黄梅绿梅开的正盛，几乎将东院包裹在了梅花的香气之中。

    他要先掌控定国公府，之后一步步杀了所有害了他孩儿的人，害了他与季初和离的人。

    再加上不知是从哪里传开的消息，说她早就自己找好了一位郎君, 相貌英俊能力出众, 求娶她的人家霎时少了许多。

    时间很快步入到十二月, 平京城已经一片冰天雪地。好在潞州城位于大魏的南方，草木花草依旧繁盛，季初只在身上着了薄薄的夹袄, 怡然舒适。

    “大公子，这是夫人最爱的当归羊肉汤，您用一些吧。”正院传来一阵阵把酒言欢的热闹动静，仲北眼里闪过鄙弃，转而又为国公的举动寒心。

    “呀，这是有人来过了，娘子，说不定是大人的哪位好友学生呢？”双青惊呼。

    事实上，也不止为了找到沈听松，她真的喜欢作画，也乐意给施岐一个站稳脚跟的机会。

    同时，距离季氏族地约莫数百米处，正有两人俯视山谷虔诚祭拜的一行人。

    季初被他反问，也不生气，“我从平京城回到潞州生活，就是想过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虽然她知道天下的乱局不解的话这只是个奢望，但季初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很想找到一个人，可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只要运作得当，只要他积攒了名望……

    再过两日，只要再两日，定国公府只会有他聂衡之一个主子，就让这些蠢货再活两日。

    也是因此，季初等人难以发现他们。

    “若说一定要有打算的话，那我期望着我身边的人乃至潞州百姓都能有安稳的日子。”起码不要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季初一下豁然开朗，对啊，她可以主动吸引沈听松的注意，父亲珍藏的那幅画包括她对沈听松画技的熟悉，都能让沈听松停下他奔波的脚步。

    然而，季初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所谓的如意郎君是谁，直到双青期期艾艾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她才恍然大悟, 感情这些个人是误会了她和施岐的关系。

    他不能再以科举入仕，可文人隐士的名头罩在身上，将来声名大噪的时候他依旧可以为自己和施家人报仇。

    也因此，这些年轻郎君们的行为也很大胆，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偏偏施岐以为她真的有再嫁的意图，居然还跑去打探了这些郎君的底细一一告诉她，弄的季初是哭笑不得。

    季初找到了父母的坟冢，心绪澎湃，然而当她走过去的时候却又蹙眉不解，愣怔在了原地。

    可惜，四周并无旁人的踪迹。

    “我想先开设一家画馆。”上辈子季初身上最拿得出手的也是绘画，她隐在市井之中便是靠着一手色彩艳丽不见墨色的画技谋生。

    聂衡之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盛开的朵朵梅花，狭长的凤眸闪过嗜血的疯狂。

    季初想了想，抿抿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答他，“眼下，我最想要找到一个人。”

    “那娘子您，眼下最想要做什么？”施岐又问她。

    至于父母的死，季初抿了抿唇，暗暗放在了心中。

    故而, 等季初自家的老宅修缮好，她就迫不及待地搬回去了。府中只有她一个小辈又是女儿身，又向来没有长辈去拜访晚辈的道理, 因此, 这些人也就不好上门了。

    ***

    “既如此，我们便在潞州城多停留些时日，等这位季娘子出嫁了再行离开。”沈听松眉心一动，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飘渺孤寂的身影仿若又与这一片青山绿树隔绝了。

    他死死地握着轮椅的把手，忍不住在想这个时候季初在做什么，是和野男人双宿双飞还是彻底将他抛在了脑后。

    是谁，先她一步，拜祭了父母。父母的坟冢面前赫然摆着新鲜的供品，旁边还有黑灰色的燃尽的纸灰……

    他本无根客啊。

    第三十三章

    “极好。”季初有了目标眉眼舒展眼神熠熠，兴致勃勃地与他商议起此事来。

    季初的父母葬在城外一个小山谷里面，季氏一族的人几乎死后都在那里安眠。她们到达那里的时候看到有些坟冢跟前摆上了祭品，想必也有人来拜祭先人。

    不过说起来，施岐一直默不作声地待在她身边, 潜移默化地渗入到她的生活中, 前前后后有月余的时间了, 季初还未询问过他将来如何打算。

    但这些关系疏远的族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是看中了她身后丰厚的嫁妆，起了些别样的小心思，一日两日的带着长相品行还算过得去的年轻郎君来拜访。

    冬日凛冽，季初离开的一个月后，平京城中飘起了雪花。

    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会跟着季家女的脚步到潞州来，又过来拜祭季尚书，此时看到季家女也一副沉思的模样，并未选择立即离开。

    季初有些失望，安慰自己两年后她还是会遇到沈听松，可是眼下听施岐说起局势混乱，她实话实说，目前她找不到沈听松的痕迹。

    “娘子若不嫌弃，画馆便由我来替娘子操办。”不善言语的男子闻言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与他而言也是一个好机会。

    两三年的时间，不只他们施家，陆家、薛家等数个不愿被知州呼来唤去的小世家都没了踪影。施岐本来打算靠科举之路出人头地为家族增添一份保障，可是结果什么也没剩下了，他也失去了科举的资格。

    聂衡之接过，喝完了从前无比厌恶的羊肉汤，从轮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进了鸣翠阁，躺在含有女子气息的床榻上，他压住了胸腔几乎奔涌出的杀意。

    季初默默地点头，许是如此吧，可她还是忍不住往四周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企图找到先她拜祭的那人。

    季尚书的女儿，外柔内刚，倒不负父母的教养。

    无论是季尚书的女儿还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本质上都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女子，渴求的从来都是简单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