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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像上的男子还算英俊,只是不知道真人如何,但殷芜觉得她八成也见不到真人。

    今年开春迟,雨水一直降不下来,初一这日便要举办一场祭典祈雨。

    听了这话,邬池不再多言,低头应下。

    面前摆放着方形祭炉,百里息先是念了祭文,然后从殷芜手中接过所写疏文,点燃扔进了祭炉内。

    *

    走过一处假山,忽听见山后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山石缝隙还透出闪烁昏黄的光亮。

    殷芜的声音停住,很快,假山后又传出轻轻的啜泣声,少女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再开口时,她的声音绵软沙哑,“娘……蝉蝉好害怕,蝉蝉每天都睡不着觉,蝉蝉还总做噩梦,怎么办呀……”

    殿内静默片刻,百里息放下笔,“这次百里家子弟不可入选。”

    他骑马立在宫门外,身形高大挺秀,俊美无俦的脸上冷傲孤清,像是寂静孤岭上的一轮月,他见轿辇行来,便打马走在前面。

    很快来到祭台,殷芜扶着茜霜的手下辇,一步一步走上祭台,目不斜视,不看百里息一眼。

    不多时,殷芜手中提着个小篮子,扶着假山走了出来,她眼睛又红又肿,走了两步才发现百里息,吓得手里的篮子都掉在地上,人也定在当场。

    邬池将消息禀报给百里息时,他正在写祈福祭文,知道人选后挑了挑眉,并未多言。

    现在厉害了,不去临渊宫求他了,来这里求一个死了的人,真有用啊。

    殷芜脸上流露出几分无措,几分关心,“不是……不是护法的错,护法还受了鞭笞之刑,不知伤口还疼不疼?”

    很快,大雨降下,激起地上的尘土,殷芜能听见殿外百姓的欢呼声。

    门从外面打开,带进风雨的湿润气息,百里息走进殿内,他一身白袍,白色的靴上不染纤尘,玉带束在腰上,龙章凤姿。

    百里息缓步走到窗前站定,风将他的衣袍吹得微微颤动。

    城中百姓知道今日祈雨,早早在路边等候,只为一观圣女姿容。

    神教创立已有百年,最初由殷氏建立,百里家只是殷氏的仆从,可随着百里家野心渐大,权利渐长,反而将殷氏变成了傀儡。

    他离开灵鹤宫,便去了临渊宫,见百里息坐在书案前,行礼道:“属下已将事情告诉圣女,这几日便会将人选重新送过去。”

    这简直就是神迹,祭台之下的百姓高呼跪拜起来。

    圣女选定夫婿的消息很快传开,百里家得知是选了百里永,很是高兴,另外两家便失意了。

    “神教永存,圣女千秋!”

    前世殷芜也曾在这里碰到百里息,那时两人虽然有几分熟悉,但她尚未生出要勾引他的心思,两人也说什么话。

    她定神伸手搭在宦凌小臂上,轻轻道了一声“辛苦宦凌护法”。

    孟家落选倒在预料之中,毕竟才出了孟奇的事,只是天玑长老所在的孙家不免有些失望。

    那日之后,百里息终于得了清净,只是偶尔梦见那双含泪的杏眼,他念两遍清心咒驱邪咒,相信渐渐也就好了。

    茜霜出去端茶,殿内便只剩两人。

    殷芜微微垂着眼,唤了一声“大祭司”。

    宦凌笑着摇摇头,他看向殷芜的目光带了一抹贪,忍不住用舌顶了顶牙膛,还要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神教永存,圣女千秋!”

    宦凌扶着她上了轿辇,随后自己骑马跟随在旁,他声线偏低沉:“上次圣女遇刺,我才知狄昴竟然是黎族的细作,是属下不查,险些害了圣女,还请圣女恕罪。”

    邬池来告诉殷芜的时候,她并不惊讶。

    殷氏女子皆貌美惊人,镜中的少女雪肤花容,只是眼中略带轻愁,她扶着茜霜的手出门,上了轿辇,金丝红纱放下,遮住了她的娇影。

    三位长老家都有庶子在列,他们都希望通过联姻控制殷芜这个傀儡,那……便让他们争起来吧。

    虽然年幼,但到底是猛兽,殷芜被它撞了几下,急忙安抚求饶。

    殷芜不再开口,也不再看百里息,两人未再开言。

    轿辇很快到了宫门,透过红纱,殷芜看见了百里息。

    等写完祭文,才对邬池道:“人选既然定下,仪典司便按规矩准备吧。”

    她渐渐沉寂下来,人在桌边坐下,忽生出孤勇决绝之心。

    呼声如山,呼声如海。

    几日之后,百里崈入宫来见百里息。

    小雪豹在地上玩球,它圆滚滚的身子蹭着殷芜的腿,仰着头撒娇,殷芜拿起球,扔远了一些,那小雪豹便又去追球,如此几次,它越发疯了起来,直往殷芜身上扑。

    殷芜垂下眼,心中不免又生出些退意——大祭司这样的人,她能得到他的心吗?

    保佑百里永是个好人?百里家就没有好人,怎么偏偏就选了百里永?

    百里崈坐在轮椅

    百里息眯了眯眼。

    殷芜嗓子有些痒,咳嗽了两声,努力压了压。

    说完,她也不等百里息说话,便垂着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

    正闹着,茜霜端了托盘进来,说是仪典司又送来了一些候选男子画像。

    如今百里息是神教大祭司,百里崈又是三大长老之一,若她的夫君还是百里家的人,这旻国就真是要姓百里了,天枢和天玑都不会袖手旁观。

    虽隔着一层红纱,却隐约能见圣女身姿窈窕,端庄圣洁,他们将手中的花抛向轿辇,跪地参拜,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神明庇护,心想事成。

    *

    大旻百姓皆信奉神教,她真的……能推翻这个虚伪龌龊的神教吗?

    说来也巧,疏文燃尽的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布满乌云,接着又是打雷闪电,竟是要下雨的样子。

    外面的雨终于渐渐停了,百里息离开了小。

    百里永。

    瞧!跟本不是她的诚心感动神明,是他算准了今日会降雨。

    “百里永留下了残疾,已经不能陪伴圣女,过两日属下会再送来画像名册,还请圣女再次择选。”邬池道。

    她想让神教灰飞烟灭,最大的阻碍是百里息,最大的助力也是百里息。

    祈雨之前,殷芜要斋戒沐浴,吃素十日,抄写疏文,自然不能出门,也见不到百里息。

    她没穿披风,显得身影越发纤细,孤身走在这黑夜里,像是一株随风飘摇的小仙草。

    天权长老百里崈是大祭司的父亲,邬池一个小小副掌司哪敢得罪,却听百里息道:“告诉他是我的意思。”

    百里永在花楼里与人争风吃醋,腿被打折了,据说伤得还很厉害,即便休养好也瘸了。

    为了给圣女选夫婿,这些日子三大长老没少活动,他代掌仪典司之事,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邬池顿了顿,道:“若天权长老……”

    按规矩准备需要小半年。

    只是两人站得近,殷芜能闻到淡淡的青竹冷香。

    不管她最后能否成功,她都要试一试,哪怕粉身碎骨。

    渐渐的,少女声音低了下去,假山后面的火光也渐渐熄灭。www.piaoyu.me

    那日之后,殷芜再没去过临渊宫,她怕太心急会起反作用。www.lusong.me

    她又抬头看看前方的百里息,觉得他浑身都冒着仙气儿,那点信心瞬间就又消失了。

    他们以为圣女是神明化身,却不知圣女只是统御万民的幌子,她自己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大……大祭司。”殷芜垂着眼,白细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弯腰将地上的篮子捡了起来,低声解释:“今日是我母亲冥诞,我来烧些纸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虽还是少女的身体,但该饱满的地方很饱满,该纤细的地方也很纤细,还行,于是略有了一点信心。

    祭典那日一早,殷芜着盛装华服,头戴金冠,细细描画了眉眼,上了口脂。

    “求娘亲庇护蝉蝉,保佑蝉蝉的郎君是个……是个好人,爱护蝉蝉,保护蝉蝉,别让蝉蝉惊惧害怕。”少女的声音里都是希冀,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求的人了。

    静默。

    可他若知道自己所图,还会帮她吗?八成是不会,前世他虽庇护过殷芜几次,却必不肯为了她覆灭神教。

    外面的雨没有变小的意思,殷芜又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难熬,于是开口道:“这雨下得真是及时。”

    殷芜想了想,拿起那些画像细细看了起来。

    殷芜被送进祭坛旁边的小殿内避雨。

    殷芜垂眼,“没事的。”

    她挑挑拣拣,抽出了一张画像放在桌上。

    “百里永被打残,分明是被人陷害,还请大祭司做主,为他申冤。”

    她本没觉得百里息会回应,却听他冷冷的声音道:“是圣女诚心斋戒,诚心感动神明。”

    “风雨雷电皆有时,算准便好。”他看着窗外风雨,神色冷漠。

    净胡扯,她才没有什么诚心,那疏文也是胡乱描画的,不过她倒有些好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祭司,若今日没有下雨怎么办?”

    茜霜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低声问道:“圣女真的选他?”

    这夜他泡过冷泉水,心情稍好,便想出去走一走,这宫中很大,却没住什么人,大多数地方都荒着,正适合闲庭信步。

    “请圣女移驾,属下送圣女回宫。”

    殷芜一惊抬头,看见宦凌站在门内,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她背脊瞬间生了一层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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