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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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民风开放，夫婿亡故，妇人无需守节，只满七十日后即可改嫁……为亡夫守节的妇人才需要衣着素净，夫人这般品貌，合该着艳一些的衣裙才是，男人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落在妇人身上的目光眸色幽深。

    “自是不会，倒是我又劳烦褚先生了。”

    可如今已经身处其中，又如何能逃得开呢……总归是要努力去适应的，不仅是要适应旁人跪自己……还要适应有朝一日，自己跪别人。

    “阮夫人。”

    “赶了一日的路，你先去用晚食，待用完了直接回房休息，我们明日还需要赶路，早些休息也好。”

    月上树梢头，妇人临窗而坐，寒风略过，梅花树飒飒作响，又携着丝丝缕缕的清香随意飘荡，阮秋韵抿着唇，借着带着寒意的梅花清香，努力地将起伏不定的心绪压下，却听外间传来了怯怯的声音。

    春彩闻言，立即急了，“这可怎么行，夫人夜里没人伺候怎么行……”

    寒风萧肃，街道静悄悄，打更的更夫身穿棉袄，穿街走巷地敲打竹梆子，嘴里吆喝着，也更凸显着街道的死寂安谧。

    阮秋韵无奈，眉眼柔和，“我就在屋子里待着，不出去，也无需旁人守着。”

    小婢先是一怔，后小声应是，小心地将食案放下，等了片刻，见贵人并无其他吩咐，便请安旋身退下。

    来到了堂屋，郎中随着奴仆进门，身后还跟着一拎着药箱的童仆。老郎中须发皆白，面上风霜尽染，目不斜视地来到堂中，跪身问好，身后的童仆也跟着这般行事。

    阮夫人体态丰盈绰约，可眉宇间却总是蕴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虚弱之色，即便是赶路匆匆，总归还是要细细养着才好。www.qinglang.me

    褚峻目光落在一侧有些怔然的妇人身上，“等会伙房将药熬好，奴仆会给阮夫人送过去。”

    投落院子的烛火熄灭，妇人的身影也逐渐隐去，似是上了榻。内间四角的炭火烧地正旺，整个里间暖意融融，梅花清香顺着窗牗飘散入内，催人入梦……

    几位小婢闻言，面面相觑，虽不解却又生怕惹怒了贵人，也还是拘束地退下。阮秋韵又看向身后一直守着自己的春彩，也柔声道，“春彩，你也去用晚食吧，今夜不用守着我。”

    妇人迎着烛火走进来，身后的地面被烛火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已经落座的男人似有所感般抬眸，看着缓缓走进的妇人，扬笑。

    说着，又细心地交代了几句后，便执笔着手写下药方，交予守在一侧的奴仆。

    内间极暖，屋外寒冷，习习寒风顺着窗牗吹入，还夹杂着零星的雪花，吹地身子有些冷，却又能叫人头脑清醒，明亮的月牙高悬苍穹，洒下一片的银辉。

    夜已深，月也已过半，为了生计忙碌了一日的百姓大多已经沉入了梦乡。

    几个粉衣的小婢正恭身立于外间，见妇人回来后立即跪着行礼问安。

    小姑娘眉眼都拧着，看着似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在夫人的再三坚持下，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转身出了屋子。

    褚峻接过奴仆递过来的方子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林轩。林轩垂首接过方子，便径直往外走去。

    褚峻颔首，迎着妇人带着疑惑担忧的眸光，温声解释，“阮夫人初愈，这两日又接连奔波，褚某便想着让郎中替阮夫人诊脉一番，不揣冒昧，还望阮夫人见谅。”

    阮秋韵没有推辞，用竹箸夹起一片尝了尝，滋味鲜美，肉质柔嫩，不比在柳镇时用的差，甚至在肉质上还略胜一筹。

    伺候的奴仆尽数离开了，妇人缓缓步入内间，将肩上的来到朱窗旁的榻上坐下，将窗户掖开半扇。

    夫人无论怎样都是极好看的……只是素了一些。

    “是，夫人。”

    院子里一应俱全，甚至比卫府里住的院子还要齐全，并没有任何缺的，莹白的指尖搭在茶盏上，阮秋韵唇角笑意清浅柔和，眸色温和地道谢。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正堂点着烛火，亮堂堂的，此时桌案上已经坐着人，两侧也有年轻的郎君守着。www.cuijun.me

    阮秋韵回神，在烛火下柔和的眸光落在男人身上，又道了句谢。

    茶水还是温热的，待妇人坐下，褚峻倒了一杯，将茶盏推至妇人身前，娓娓道来，“时间紧迫，这宅子也是草草打扫，阮夫人若觉得有何缺的，还望同褚某亦或者同奴仆说一声即可。”

    见妇人眸光落在那碟卤肉上，褚峻缓缓解释，“褚某对那道卤肉念念不忘，便将方子买了下来，这卤肉是伙房做的，滋味也是不错，夫人不妨尝尝。”

    复杂的情绪敛起，妇人温和道，“你们不用守着我，先去用晚食吧。”

    妇人黛眉微蹙，眼睫轻垂，有些不愿去想那同自己所接受的教育相比，而显得有些割裂的场景。

    “多谢，先放在圆案上，等凉了我再喝。”妇人柔声道，

    阮秋韵忙道，烛火下盈盈眉目依旧带着讶色，显然没有意识到结伴赶路的褚先生心思竟这般细致

    褚峻手里还捻着茶盏，闻言爽朗一笑，“膳食还未传上，算不得久等，还请阮夫人落坐。”

    蜜饯甜糯，将舌尖的酸苦压了下去，远山般黛眉略微舒展，妇人来到朱窗旁，缓缓将窗扇阖上半扇。

    林樟将老郎中送出府。

    阮秋韵回神，起身缓步朝着外间走去，粉衣小婢手里捧着食案俏生生地立着，食案上放着的是还冒着热意的青瓷碗，还有一碟子橙黄的蜜饯。

    “味道很好。”阮秋韵细细品尝，轻声夸赞着。

    寂静的街道上，随着从远处传来是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齐整，提着烛火的更夫神色惊疑，立即循声看去，在昏暗的月光下，只看得清沿着这个方向跑在前头的几匹大马。

    晚食结束，阮秋韵回到院子。

    青衣小婢上前将妇人已经解开的披风从肩上拿下，将披风叠着置于手臂上，而后恭敬地退至一侧，同林樟林轩两人一般立着。

    几个小婢轻声唤着，很快便起身，躬身退于两侧。

    嘴里的吆喝停下，举着火烛的更夫躬着身子，慌忙地将手上的烛火吹灭，迅速朝街道里侧走了几步。

    妇人乌发被素簪盘成云鬓，月白的披风褪去，罗群锦褙，淡青色的交领内衫被细窄的腰带的系着，勾勒地腰肢不盈一握。

    “主子，郎中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卤肉切地细，被一片片地盛在瓷白的碟子里，底下还放着碧绿的青菜垫着，汤汁浓香，就放在妇人身前。

    在那本书里，盛京是大周的皇都，总归是有很多平头百姓需得叩首行李的贵人的。

    “抱歉，让褚先生久等了。”将兜帽摘下，妇人映着烛火，玉面华容，柔声歉意道。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跪在自己面前……

    妇人眼眸定住，神色怔然，她抿了抿唇，只觉得那种奇怪的割裂感再次浮上心头。

    俱是十几岁年纪的女孩，跪在冷硬的地板上，低眉垂眼间带着奴仆的温顺，阮秋韵脚步顿住，心里有些复杂，“你们起来吧。”

    “夫人，汤药熬好了，奴给夫人送过来了。”

    外间不及内间暖和，却也是烧着两盆炭火的，比屋外要暖上许多。

    白茫升腾的水气将妇人昳丽的眉眼遮地若隐若现，在摇曳的烛火下，沾了汤水而变得格外娇艳欲滴的唇瓣饱满红润，分外惹眼。

    她自从过来后又不常出院子，也从未见过跪在自己跟前的人，因此即便在去了解这个时代的过程中，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尊卑差异的概念，但对这个概念的感触却并不深。

    汤药冒着热意，摸着碗壁却并不算烫，阮秋韵将汤药饮下，眉头皱起，又很快拣了一枚黄橙橙的蜜饯放进嘴里。

    妇人将手搭在窗上，莹润的手背雪白细腻地如同一捧新雪，她抬眉怔怔地看着高挂的明月，清绝的面容在烛火下明暗掺半，神色怔然。

    汤汁白色泛着微黄，闻起来却是带着药材的清香，闻着却是辨不出是什么汤，妇人眼睫轻眨，莹白的指尖捏着瓷勺，抿唇试探性般饮了一口。

    奴仆很快便将晚食的膳食送上来了。

    门外有奴仆入内，在林樟身侧附耳小声说着什么，年轻郎君神色敛起，待主子和阮夫人俱将玉箸搁下后，上前两步，轻声道，

    褚峻笑容扬起，“阮夫人若喜欢，亦不妨多用些。”

    老郎中很快就诊完脉，又细细地询了几句，然后恭敬道，“这位夫人脉象伏而弱，食欲不佳，想必是心存忧虑，气郁胸中……并无大碍，待在下给夫人开上一方子，夫人饮下即可。”

    已经熬好的汤品也被奴仆端上了桌案，汤品是两份的，分别置于两人面前，灰黑色的炖盅散着袅袅的白雾。

    数十匹马从身前略过，带来一阵阵寒意，寒风刮脸而过，让人生疼。可更夫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呼吸几乎是屏着的，直到察觉到马队已经消失在街道拐角，才战战兢兢地从走出来，看着马队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

    男人喉结滑动，喉咙干渴，又再次将手里的茶盏举起。茶汤已经有些凉了，带着凉意的茶水划过喉间，将干渴消去，又同时某种隐秘的蠢蠢欲动压下。

    看起来，委实是过于恭敬了一些。

    想来该是才沐浴完不久，妇人脸颊还晕着淡淡的绯色，饱满的唇瓣略有些干燥。屋里明明无风，却有馥郁香甜气息涌现，随着鼻息涌入鼻腔，男人脸上依旧挂着爽朗的笑，眸光在那抹艳色上停留了片刻，沉了沉。

    卫家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家里虽然也雇了人伺候，可规矩却并不严苛，并没有见人就跪的规矩。

    不同于前几日的粗糙，今晚的晚食却是能用丰盛一词来形容了。案桌上不仅有冬日里难得一见的菜蔬瓜果，阮秋韵甚至还在案上发现了那日在柳镇上吃到的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