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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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年，谢无欢耗费足足两千年的心血，才一丁一点从这四大家族手上讨回了些许本该属于他们妖族的传承。

    沈渐雪正要带谢无欢去见的楚明夷，就出身四大世家中的楚家，是太清宗琴峰锦瑟长老座下最有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和沈渐雪做了快三千年的道侣，拿几个果子不算过分。

    这天下何其之大，却容不下妖族，容不下狐族，也容不下他谢无欢。

    谢无欢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抬起两只前爪擦掉泪水，朝他拜了拜，又指了指自己身后光秃秃的屁.股。

    谢无欢只是用噙泪的双眸无声看着他，并不作答。

    痛的他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都颠倒错位。

    谢无欢被白袍剑仙提溜在掌中，仰起小脑袋，望向沈渐雪，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呜咽出声，但是泪珠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打湿了沈渐雪的白袍下摆。

    若是类比于仙魔的修行境界，一只尾巴的狐妖就相当于炼气期修为的小弟子，而九尾狐妖则是渡劫期的高人大能，是可以劈山断海、呼风唤雨的强大存在。

    谢无欢曾经饱览狐族典籍，知道有两种灵药都能助断尾之狐重新修炼出尾巴，一个在妖族上古秘境中才有的狐尾草，一个是生长在至阴至寒之处的月光果。

    仙尊如玉般的青葱指节间黏着湿漉漉的狐狸绒毛，素白的衣袍也被蹭灰。

    谢无欢不想让沈渐雪觉得自己是挟恩求报之徒，所以不曾将当年那桩往事据实告知。

    白袍随风而翻飞，长恨剑划破长空，熟悉的冰雪寒意从天笼罩而来。

    小小的狐狸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来回点了半天，终于脑袋一歪，枕在自己的前爪上睡着了。

    不待他回答，那人又叹道，“我知你最恨魔族，你定是有所苦衷。”

    他分明是在笑，却感觉自己心脏仿佛正在被利爪搅弄。

    谢无欢不忍心，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被魔气沾染，坠入魔道……

    当然，这四大世家中也并非全是坏人，也有一些亲近、怜悯妖族的良善之辈。

    谢无欢曾无数次幻想过，等自己也飞升成仙时，就再也没有人会因此而诋毁沈渐雪。

    狐狸的弯弯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却苦涩的笑。

    从前四大老祖在位时期，只有那些犯下不可饶恕错误的狐狸才会被施以断尾之刑，因为狐狸的修为和尾巴紧密相连，每失去一只尾巴，狐妖的修为境界就会跌落一层。

    世人都说是谢无欢用妖狐媚术坏了沈渐雪的无情道心，将不染尘埃的高洁圣人拉入万丈红尘。

    可红色的小狐狸却满脸泪水，浑身上下沾着污雪和杂草，是这世上最低微、最卑贱的妖孽。

    就算天道作弄自己，他的心态也绝对不能崩！

    之前每次陪着对方炼剑被热到冒汗的时候，谢无欢都会随手拿几个月光果咔咔开啃，当做消渴解暑的小甜点来给自己降温。

    *

    而谢无欢很确定，沈渐雪的私库里肯定是有月光果的。

    小狐狸无声叹了口气：渐雪，抱歉，我还是把你给弄脏了……

    不就是尾巴！他再修炼出来就是了！

    沈渐雪生来冰灵根，他的长恨剑也需要用阴寒之物滋养锤炼。

    *

    这只狐狸身形不大，和一两岁的猫儿差不多，看起来不过百岁左右，毛色如火般明艳，修为却低不可查。

    谢无欢心想：等看一眼沈渐雪后，他再去一趟对方的私库，“借”几个月光果就可以从太清宗跑路了。

    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掌缓缓捏上了他的后颈皮，将他轻柔提起，沈渐雪疑惑垂眸，打量着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红色小狐狸。

    “无欢，仙魔殊途，你我好不容易携手走到今日……可你为何要瞒着我入魔？”

    可是此生的沈渐雪还不认识他，此后的日夜他们也注定形同陌路。

    但扪心自问，谢无欢无愧于天地良心，他深知自己并不单纯良善，却也绝非邪恶奸佞之辈！

    他的洞府位于太清宗后山的玉雪峰，是一处灵气充裕，风景绝佳的洞天福地。

    无论如何，这辈子的谢无欢都不会再拖累他。

    他本以为自己能忍住，但是见到的沈渐雪一瞬间，他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

    可是沈渐雪身为正道魁首，却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和他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妖界暴君结为道侣。

    沈渐雪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才发现这只小狐狸竟然没有尾巴！

    虽然妖族地位低下。

    谢无欢看着自己光秃秃圆滚滚的屁.股蛋子，深吸了口气。

    谢无欢似乎回到了冰天雪地的昆仑之巅，拖着尽断的猩红九尾，在花白的雪地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似乎远远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但是沈渐雪却在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身体力行地告诉谢无欢，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www.yeyue.me

    谢无欢不忍再想下去，哀伤的小狐狸赶忙打住思绪，强撑着精神默念心法，趁着今夜的满月，悄悄吸收着此处的天地灵气。

    满腹思绪间，谢无欢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沈渐雪闭关的洞府外，趴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等着对方出关。

    不可随意欺辱、打杀妖灵精怪的条例早已被他们写入宗门律法之中，若有弟子对宗门内的妖仆下手，一旦被发现都会受到惩罚，严重者甚至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说着，沈渐雪便将谢无欢揣入宽大的袍袖之中，御剑向琴峰飞去。

    只怕是被修士给斩去做法器或灵笔了……

    但这样的天崩开局却难不倒他无欢妖尊。

    当年二人结契后，沈渐雪不顾太清宗时任掌门司空妄的阻拦，力排众议将谢无欢接到玉雪峰来，也就是在这里，谢无欢度过了自己一生中最快乐、最无忧的那段美好时光。

    看着眼前熟悉的山石草木，谢无欢忽而鼻头一酸，有些想哭。

    他们曾并肩在月夜下仰望满天星辰闪烁，也曾携手夕阳余晖中坐看风起云涌。

    但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这是同他携手并肩走过三千载岁月的道侣……是谢无欢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他刚一出关，神识就察觉到了一股魔气，寻踪而来，却只见到了这只睡在草丛中的红色小狐狸。

    等他日后发达了，再找机会悄悄还回来就是了。

    沈渐雪率先投降，无奈叹道：“罢了，你才这么小，大概不通人言，我还是带你去琴峰找明夷师侄吧，她能通兽语，若是我太清宗弟子伤了你，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渐雪被他这幅泣如诉的哀怨眼神看的心头一颤，仿佛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都被狐狸的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恍惚之间。

    这四大世家，就是当年闯进四大老祖秘境，夺取妖族众生机缘的无耻之徒，他们和魔族一样掌握着奴役妖族的秘法，族人弟子遍布五大仙门和魔门三宗，势力盘根错节，牵扯极为复杂。

    没有尾巴，对于狐族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和惩罚。www.jingshen.me

    冰天雪地中的红色小狐狸缓缓闭上了眼，低声唤了句，“渐雪，我好冷，你能不能来抱抱……”

    但是由太清宗、折柳亭、千灯塔、普度轩和丹心盟所组成的五大仙门正道却心怀慈悲，不忍对其赶尽杀绝。

    就算他后来踏平魔域，一统妖界，却碍于沈渐雪和五大仙门的面子，无法将其连根拔除。

    一人一狐在月色下沉默对视半晌后。

    虽然谢无欢一直努力压制心魔，在自己的道侣面前伪装的很好，但他终究骗不过天道。

    毕竟等他离开太清宗之后，可就再难遇到这样充沛、干净而又澄澈的灵气了。

    吐纳片刻后，谢无欢有些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明明这只狐狸看起来还很幼小，但沈渐雪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饱经风霜的沧桑，倾诉不尽的哀思，那双泪盈盈的眸子，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诉说。

    现在的沈渐雪虽然只是合体后期修为，却已是当世最厉害的剑修，被世人敬为渐雪仙尊。

    若是换了寻常的狐妖，没了尾巴几乎就相当于被宣判了死刑，再也无法迈入修行之徒，只能混吃等死。

    他用尽浑身力气，努力向前爬着，想要靠近前方的一道人影。

    那时的沈渐雪身为太清宗掌门，一柄长恨剑斩尽天下邪魔奸佞，是当之无愧、众望所归的正道魁首。

    他和沈渐雪携手三千载，不过恍然大梦一场，梦醒时分寸断人肠。

    最后“我”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草丛中的谢无欢就刷地睁开了双眼。

    谢无欢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人一身白衣，持剑立在雪地上，不曾回头看他，痛心疾首的声音却清晰传入耳畔。

    见到无声落泪的小狐狸，沈渐雪心中莫名一紧，赶紧收起周身的威压和剑意，慌张安抚道：“你……你哭什么？本尊看起来有那么凶吗？”

    当然，这个规定大部分时候都名存实亡，因为仙界除了五大仙门以外，还有根基深厚的四大世家——司裴墨楚。

    沈渐雪不解：“奇怪，明明感觉到有魔气，怎么是只小狐狸？”

    谢无欢浑身的狐狸毛都炸了起来，还不待他撒开丫子跑路，长恨剑就从他耳畔划过，进而倏地入鞘。

    清冷的月色从夜空倾洒而下，沈渐雪的三千白发和周身衣袍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浅浅的华光，恍若谪仙在世。

    “可是我太清宗弟子伤的你？”沈渐雪眉头微蹙，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