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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里藏着顾念卿对顾昭然的思念,她并非不想念顾昭然,这一次回来,自是希望他多住些时日。

    苏昼白摇了摇头,“没有。”

    他一向得过且过,唯独对顾家有着汹涌的恨意,这恨意让他的血一直热着。

    无端发了脾气,祁太安笑起来,早知道有孕之人总是脾气不好,她还道皇叔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

    祁晏轻轻捧住祁太安的手,手指在她掌心里摩挲,祁太安是天子,面对这样的事自然要生气,但她不至于牵连她心爱的皇夫。

    虽是清晓走在前面,但路却在苏昼白心里,于是总是清晓开路,苏昼白指路,像是一对神仙眷侣,另外的心思悄然生长。

    她的面色缓和下来,看向清晓,清晓坐在祁太安和祁晏对面,一直在等祁太安的吩咐。

    官道尚且艰难, 何况是山中的小道。

    他跟随师父隐居山中,山下便是文人墨客笔下难如登天的蜀道,他自然在师父那里听说过蜀道的险峻,他独自走蜀道,心中定然是有几分害怕的,不过他既然决定要下山,就再无回头之路。

    恐怕再等下去,她就能看见一向温厚的皇叔向她无理取闹,撒泼打滚。

    祁晏也崩溃过,让她望而止步,不肯再进一步,生怕伤他更深,可她放不开手。

    苏昼白垂下眼帘,坦然道:“害怕。”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她不想步陶苇杭的后尘。

    “我知道了。”顾昭然没敢直视顾念卿的眼睛,毕竟密室的事情源头还是在他,母亲殚精竭虑,他却一朝都毁了。

    顾昭然一愣,随后展开笑颜:“我知道了,母亲。”

    何况他们之间,男女之别从来都是有心惦记。

    令茴不可能想不明白,反正他们和顾家势如水火,也不在乎再斗一场,令家与顾家斗了这么多年,对顾家的势力一定了如指掌,对于令茴来说,只是举手之劳,顾家那边也不会多想。

    “不会。”祁晏的语气更缥缈,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仇恨,只要他不使劲,这份仇恨就不会倾泻下来。

    清晓见树影下的男子身形单薄,她心中不免起了怜惜,她再一次拍着胸脯保证,“如今有我在,你不用害怕了,我会保护你的。”

    师父说他虽是男子,却心性坚韧,心思澄明,即使身世坎坷,多受命数与容貌所累,但他日总有拨开云雾之时。

    苏昼白学习术数,也为自己算过命,他总是不信的,不信他有朝一日也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顾念卿为了让顾昭然放心,又道。

    至于苏昼白,他本就倾心于清晓,能与心上人牵手,他心里总是欢喜几分的,哪里还记得什么男女之别。

    可祁晏身后,拜他们所赐,什么也没有,他这一路行来,遇见的只有祁太安,可以依靠的也只有祁太安,而这份爱之下,还有诸多非议。

    这可从何说起,祁太安无可奈何地将祁晏揽过来,“我从不认为你软弱,只是你什么事情都藏着,刀剑都在你心里,我如何能不害怕。”

    清晓手中的剑要斩尽所有乱臣贼子,她为祁太安而生,也要为祁太安而死。

    “传令给关内侯令茴,让她暗中查明顾家在蜀地的势力。”

    他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壳里悄悄地露出锋芒,埋着气道:“我不软弱。”

    他除了咬着牙拼命往前走,别无选择。

    “好好好,我知道了。”

    苏昼白捏着衣角微微红了脸,“不用,我自己能走的。”

    祁太安掀开帘子,外面崇山峻岭,一山更比一山险峻,她道:“蜀道难,果然难于上青天。”

    他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祁太安从没见过,宁可伤己一千不肯伤人半分的。

    有点可爱,祁太安笑得更厉害,连声答道:“是是是,你没有。”

    苏昼白俯身下去,挽起裤腿,想像出山时那样,一步一步趟过去,只是清晓却按住了他的手,又伸手将他已经卷起来的半截裤腿放下去。

    遇见溪流阻挡来路的地方,也许是这些日子刚刚下过雨的缘故,那溪水流得比他走时更凶猛。

    ? 第五十六章

    苏昼白用力点头:“好。”

    是,偌大的顾府,上至顾念卿,下至粗使婆子都让祁晏厌恶,当初没有人愿意怜悯一个小小的孩子。

    “若我要杀顾家,你会怨我吗?”祁太安蹭着祁晏的脖子轻声问,仿若呢喃。

    “你是天子,天下都是你的,又有什么险境度不过去。”祁晏明白祁太安的忧虑,他也跟着忧国忧民,唯独不忧虑他自己,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苏昼白心里一阵恍然,分明出山时那样狼狈心惊胆战的他,现下却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的,因为有人拉着他,有人托着他。

    她纵使是顾家的家主,也是顾昭然的母亲,凡是父母,哪有不喜欢孩子的。

    反倒是清晓身负重任, 苏昼白的师父很重要, 祁太安交代她, 一定要将苏昼白的师父请下山来。

    祁太安眼里都是森寒冷意,顾家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越快越利落,越能说明顾家在蜀地权势滔天。

    令家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绝地反击、一击毙命的机会,祁太安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暗自攥着拳头,又道:“顾家没有好人。”

    但总该是亲吻更有意思。

    祁太安在心里想,那好像很有意思。

    这个嫡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惧怕她,顾念卿也不好再为难顾昭然,顾昭然回来那日顾念卿就已经训斥过他了,孩子早就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她作为母亲,轻轻拍了拍顾昭然的肩膀,有些拧巴地道:“也不必太担忧,你许久不回来,长住些时日,不碍事。”

    跋山涉水快到汉中之际, 清晓和苏昼白离了队, 要往山中去,去寻苏昼白隐居的师父。

    小腿白得发亮,他又瘦,清晓目不斜视,心中却在乱想,他哪里经得住这样急的溪水。

    像是滔滔不绝、奔腾不息的江水。

    “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软弱可欺,只知道一味忍让。”祁晏撇过头。

    消息中言明,暗卫已经几近覆灭。

    顾家只有爵位没有实权,这天下无不是祁太安的土地、祁太安的子民,顾家此举无异于告诉祁太安,蜀地由她顾家做主,如此猖狂,下一步是不是该兵指京城?

    “我没有!”祁晏小小声地吼了一句。

    顾家一再挑衅祁太安,就算是没有祁晏的事情,顾家也是不能留了。

    顾府在这里,但他没有家。

    苏玉和祁太安商量了之后,决定队伍会在汉中停留两日,两日之后, 即使是清晓和苏昼白不到, 队伍也要继续前行。

    “是。”清晓应道,她气性大,素来容不下图谋祁家的人,话里隐隐有急切。

    这样的路,就是叫几个女子来成群结队地走,都要有几分胆怯,更何况苏昼白是孤身一人。

    祁太安是祁晏的枕边人,早已经做好了倾听一切的准备,但祁晏将事都闷在肚子里,总是一言不发。

    不止是清晓安插在顾昭然队伍里的人,还有祁太安吩咐清晓早些日子派到蜀地去探查祁晏身世的那一批人。

    清晓望一眼茫茫前路,根本看不见尽头, 树枝藤蔓勾连在一起, 遮天蔽日, 山中还隐隐传来猿鸣, 叫声凄厉, 让人心有戚戚,不得不停下来。

    再往深处走,荆棘遍布,清晓一手拿剑,一手去拉苏昼白的手,两人都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清晓记挂着苏昼白是个柔弱男子,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要是出现什么危险,她也能够尽快反应。

    队伍之中有苏玉,又有诸多暗卫, 何况没人知道天子将要去的是蜀地,而非江南,祁太安和祁晏的安危不用担心。

    此时祁晏就靠在祁太安身上,在蜀道的崇山峻岭中和祁太安同看从蜀地来的消息。

    顾家一团和气,但不会有人知道,后院的柴房里蜷缩着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

    清晓有些诧异,又问:“你不害怕?”

    快马加鞭修书一封就可跃入新帝眼中,令茴自然会知道该怎么选。

    但她还有旁的话, 倘若人家不愿意,只好另寻高明,不必勉强, 祁太安倒不是想退,只是想给认死理, 一定要办成她交代的事情的清晓一点退路,这也是以退为进。

    祁太安重重拍在马车内的小方桌上,雷霆震怒,咬牙切齿:“真是放肆。”

    她自私,且不思悔改。

    何况他虽然宽厚,却也不是不分是非,顾家谋算祁太安的江山,本就是逆贼,就算是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背你。”清晓道。

    除了有害怕,还有愧疚。

    清晓走在前面,见此景,忍不住回头去问身后的苏昼白,“你当初出山,有人与你同行吗?”

    顾昭然身后还有父母,他的母亲为他费心谋算,他的父亲为了解他的困境愿意谎言自己命不久矣。

    自古令家与顾家,就在蜀地分庭抗礼,都想将蜀地收入囊中,只是顾家出了一位皇夫,成了皇亲国戚,气焰日盛,自然远远地将令家甩开。

    再好不过了。

    只管顺着祁晏说,但这也不行,祁晏狐疑地看了祁太安一眼,新的帽子往祁太安头上扣:“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她是天子近臣,最受天子器重之人,清楚其中利害,顾家如此放肆,自是不能容忍。

    要是新帝倾向令家,得到天子的支持,令家自然会更胜一筹。

    可是现下他抬头,看见女子笑容明媚,神情坚定,他居然开始相信,也许命运已经在眷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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