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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祁沐宁死了吗？”沉默过后，祁太安突然问。

    万千宠爱，小公主自然嚣张跋扈。

    越国人要公主跟着他们走，桑瑞却揣上那把匕首回去找了祁沐宁，她要杀了祁沐宁！

    那日桑瑞没找到雪地红梅，但遇见了雪地佳人，映着大雪，当真好看极了，当时在她心里，最好看的是阿姐的正君，可这个女子一来，桑瑞就改了口。

    草落星不是好人，她是穷凶极恶的山匪，杀人如吃盐，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她救桑瑞出深渊，还拍着胸脯许诺桑瑞，只要有她草落星的一口饭吃，就会有桑瑞的一口饭吃。

    桑瑞没得逞, 就算是祁太安毫无防备地接近她, 像祁太安这样善武对上桑瑞这样不会武还伤重的人，胜算还是在祁太安这边。

    不难想通，祁沐宁接近她是别有用心，祁沐宁一早就知道小公主的喜好，就连雪中红梅，也是她命人传出来的谣言。

    果然是桑瑞，桑瑞就是越国的祥瑞，她是越王最小的公主，传闻在王君诞下她的那一日，久旱的越国终于等来了一场雨，由此上下无不感念公主恩德，她也是越王最宠爱的女儿。

    桑瑞痴痴地伸出手，仿佛策马同游的日子触手可及，那样的日子真长啊，桑瑞得尽天地宠爱，身边还有好友相伴，她的才情俱佳，诗一首又一首地传出来，字字句句皆是那位名不见经传却已经艳绝天下的公主好友。

    但她没找到，她只听见祁沐宁的心腹说，祁沐宁最近正在筹谋攀上谢家，谢家势力雄厚，要是能为祁沐宁所用，那她即位必定再无障碍。

    天塌下来自有母亲和阿姐顶着，她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做个潇洒贵女。

    “我太喜欢她了，我还跑到母亲面前为她求了官位，只为让我和她身份相当，我们一起游船投壶，攀群山，赏万水。”

    她的笑容苍白，其中却有显而易见的骄傲, 骄傲她的越国, 即使她的越国早已经国破家亡。

    祁太安是天子, 多的是人想要杀天子, 小心谨慎几分终究是没错的。但她没想到，桑瑞会杀她, 而且下手之重，称得上是以命相博。

    出了急事，祁沐宁要人将桑瑞挪去其他地方，她因为有事耽搁，没法亲自过来，那些人已经够谨慎了，可越国国灭之后，祁沐宁成了越国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越国人散落在京城各处，准备刺杀祁沐宁。

    第六十一章

    桑瑞在阴差阳错之下得知了真相，也得知了祁沐宁真正的身份，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桑瑞一直没发现而已。

    祁沐宁很快就到了，给她找了最好的大夫来看，那几日，祁沐宁都陪在桑瑞身边，给她讲故事，形容花鸟鱼虫，带她去感知一切，包括悄然从红梅上落下来的雪水，凉凉的，还沾染着梅花的香气。

    小公主虽然倾心好看的人，但她最讨厌空有一副皮囊，内里却半点东西都没有的草包。

    桑瑞到底是想找到更有分量的人做交易，还是想见祁太安，这两种祁太安都有考虑。

    可等到她神智清醒，祁沐宁怎么会来救她，她们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人。

    但这个人一一合了她的喜好，一来二去，公主对她的喜欢溢于言表，两人自然成为闺中密友。

    “后来我失去价值，顾家要杀我，是草落星救了我。”

    就在她举目四望的时候，祁沐宁拉住了她，祁沐宁说她九死一生才赶过来救她，她还说就算是桑瑞的亲人全都没了，但桑瑞的身边还有她。

    那时，她还以为是祁沐宁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她的谋划落了空，没想到，她冒着那样大的风险，要去见的是她养在别院里的越国公主。

    如果她是越国人的话，那她对祁家的仇恨就有迹可循了，因为越国正是被大朔所灭，带兵出征的还是三皇女祁沐宁。

    “桑瑞，祥瑞的瑞。”

    草落星对桑阮推心置腹，是桑瑞在祁沐宁之后的第二个朋友。

    阿姐的东宫里美人众多，但她只记住了好看又才华横溢的正君。

    桑瑞闭了闭眼睛，她那时在顾家尽是绝望，宿命蛊入体，总是让人受尽苦楚，疼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她想的居然是祁沐宁快来救救她。

    桑瑞不知道谢家，她只知道，祁沐宁又要利用人了，这一次又是什么，去跟谢家大小姐交好，还是去求娶谢家的公子，祁沐宁为了皇位可以牺牲一切，她改不了的。

    “越国的国都在西边，我一路往西去，在蜀地遇上了顾家。”

    这样普通的雪天，肯定是不招这位处处都要最好的小公主喜欢的，但她事隔经年，居然还记得，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无法忘记的人。

    她们也算得上岁月静好，倘若桑瑞永远不知道真相的话。

    更何况祁太安心里早有防备。

    “你遇见什么人了？”祁太安问。

    祁太安伸手打落桑瑞手中的匕首，匕首掉到地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祁太安居然还饶有兴致地夸了一句：“好刀！”

    是年末，公主车驾出行，去荒郊野岭找一株天地独有的梅花，桑瑞向来不喜欢花花草草，却独爱清冷的梅花在寒雪中开放的姿态，雪要最大的，梅花要最红的，那样才合她的心意。

    桑瑞亲自下了马车，大雪纷纷落在她的肩头上，她也不管，只管去拂那人脸上的雪花。

    漫山遍野，大雪纷飞，所见皆是茫茫一片，桑瑞根本没找到什么梅花，她只觉得扫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扬言要回去杀了那个胡说八道的人。

    第一年隆冬，桑瑞因为太伤心，眼睛忽然看不见了，刹那间所有的红梅都在她的眼中失去颜色，她的眼前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不知道与她交好的闺中密友其实是从大朔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豺狼。

    她孤苦无依，得草落星相救，所以她愿意为了草落星拼尽全力。

    由此这话里面, 又多多少少含了旁人无法感知的心痛, 亡国之伤, 焉能不痛。

    她喘着气，也没想着垂死挣扎, 反而蓄起力气勉强笑了笑，“这是我越国的匕首, 自然是好刀。”

    她太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相交的朋友也是，放眼整个世家的贵女，没有能入她眼的。

    “是祁沐宁骗我，是祁沐宁骗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带着哭腔喃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桑瑞垂下眼帘，平静得如一潭再也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祁沐宁心高气傲，自然不会甘心。

    她步步谨慎，小心谋划，甚至不惜以自身情意织网，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攻破越国。

    桑瑞要杀祁太安，一是因为祁太安是祁家人，她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二是因为祁太安杀了草落星。

    只是遗憾里多有愧疚，情绪交杂在一起，桑瑞已经无法分辨了。

    祁沐宁本就家世显赫，又用兵如神拿下久攻不下的越国，军功赫赫，确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她那时想的是祁沐宁，希望祁沐宁来看她，她还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要去找祁沐宁。

    她将那人好好地养在宫里，每日嘱咐太医用最好的药，有时候还要亲自喂那人喝药。

    她虚弱地靠在床上，刚刚那一刺算是用尽她全身的力气，现在就算是仍有匕首在她手中, 她也杀不了祁太安。

    桑瑞浑浑噩噩，她沉溺在那样的日子里，那人温柔的笑颜近在眼前，却很快化作无数锋利的刀子闪过，她痛不欲生地捂住脸，才看见是祁太安在眼前。

    祁沐宁将桑瑞养在别院，诓骗桑瑞她是商户，需要走南闯北做生意，但她每月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桑瑞，风雨无阻。

    “我那时太害怕了，四处都是逃散的宫侍，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方向。”

    但那时，她觉得她大概是熬不到跟祁沐宁再见面了，这唯一的挚友，桑瑞心里难免遗憾。

    桑瑞那时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祁沐宁骗她而痛苦，还是因为祁沐宁灭了越国而痛苦。

    她不知道大朔兵临城下，要的是越国所有皇族的性命。

    桑瑞什么都要最好的，头上的凤钗要天下无双独一份的，就连四时穿的衣服上绣的花样都要不重样，她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小公主。

    估计叶贵君和祁沐宁都没想到，这些皇女中会杀出一个祁太安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让人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那个他们梦寐以求的位子。

    下人进宫告诉了祁沐宁这一桩事，毕竟能让皇女好好养在别院的，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要是出了差池，他们可担待不起。

    “那人倒在雪地里，穿红衣，眉间落霜雪，恰如盛开的红梅。”

    眼泪簌簌落下来，桑瑞自己都觉得可笑，越国葬身在大朔的铁骑之下，祁沐宁骑在高头大马上任意决定越国所有人的生死，她的手上都是越国人的血！

    她被祁沐宁害得国破家亡，可祁沐宁还在骗她。

    祁太安忽然想起，祁沐宁班师回朝的那一年宴会，她确实匆匆离席，就算是会惹母皇不快，也一定要走。

    她称赞得真心实意, 让桑瑞神思一恍, 当年那人也是这样心无旁骛地赞赏她。

    但国破家亡，仍识公主容貌，只要越王的血脉还在，就不算是亡国。

    当时祁沐宁还穿着让人望而生寒的盔甲，亮晶晶的，上面都是明晃晃的鲜血，但桑瑞什么也没想到，她还答应了祁沐宁跟她一起回到大朔。

    哪怕是以命为代价。

    “你叫什么？”祁太安将匕首捡起来，神物玉佩再加上这把锻造极为出色的匕首，祁太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可桑瑞居然还对祁沐宁感激涕零，把她当做自己最后的希望，牢牢地抓住她，根本不敢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迎接自己的就是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