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摄像眼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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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你甩粉丝，我偷拍你，大家谁都不欠谁。

    谁知命运弄人。

    眼看怎么拍都只能拍到一片晃荡的衣角，许欣心鼓起勇气，再次转移阵地。

    她悄声猫着，转到承重柱的另一侧。隔一条走道，前方就是紧闭的防火门。

    空荡荡的地库里，这一声快门响来得很是突兀。

    视线上行，快速掠过丝质衣料勾出的腰线和胸膛，她望向那张很久都不曾正眼看过的俊美脸庞，眼中稍许茫然。

    手段不堪，说起来就是没必要惯着霸凌犯。

    丝丝缕缕的木质香侵压过来，她不敢动，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快从喉咙口蹦出来。

    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来访人员信息登记表……

    ……求求了。

    “我喜欢您很久了，所以才……很高兴今天能见到您。”追车事实就在眼前，说什么都没治，她干脆已读乱回。

    抿了抿唇，许欣心勉强压下AK一样压不住的嘴角。

    她恨自己不争气。

    “……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一道不认识的嗓音陡然撞入她耳中，“你这样的做法，不是最好。”

    但今天的事情深究起来，是她冒犯别人比较多。

    气息从容，咬字不疾不徐，少了轻狂，多了沉着的控场感。

    “所以，上车。”李斯特折身往回，没再给她留任何议论空间，“解决问题。”

    两人目光撞在一处。李斯特眯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只要他循声索迹找过来，就会被宝马车底下开好录影模式的相机抓个正着。

    活跃管理出去拉新群，涌进来的都是她很不熟悉的新面孔。

    跑已经来不及了。许欣心掩耳盗铃，一把捂住呼吸。

    是他，还是她？

    李斯特没在听。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后知后觉地响起。

    他瞥了眼许欣心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女孩太过紧张，从肩头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指节捏得青白。

    ……明明是很紧张，必须要做个决定的时刻。

    不想这样和李斯特见面。

    女孩儿拽着她想说什么，前方副驾上的经纪人轻咳一声，拉着脸递过来一个夹着笔的文件板夹。

    骤然起身，许欣心眼前一黑。

    若是能拿到顶流经纪人的身份，也是新闻一条。许欣心有了点信心，继续寻找合适的取景位。

    矮人一头，气势先输一截。

    是没有认出她吗？

    时间很不妥当，大逆光下全员剪影，废片一张。

    “……没关系的。”许欣心给她的友好态度吓一大跳，又觉得不该拂人好意，慌张改口，“不是，我是说，这样太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

    “你是记者？”

    一声暧昧不明的轻叹。

    依稀听到李斯特和经纪人说了什么，但许欣心没有余力再去关心了。

    对不起你前夫哥。

    听不出是在说谁。

    许欣心记得，李斯特非常讨厌狗仔。

    多余的感情，可能会影响到她按快门的速度的。

    奔驰车停的角度很刁钻，途中又有承重柱视线遮挡。

    二人一高一低的姿态，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意识到这一点，许欣心一下撑起身来。

    终于还是，变成了爱豆最讨厌的人。

    她转开视线，不想暴露自己眼底的失措。

    许欣心一动，微讶抬眼。

    听起来是要上车走了。

    跟踪奔驰车，坐上奔驰车。

    ……好像是，非常害怕。

    语气讥诮，显出十分疏离。好似平空一捧火滚过，灼得许欣心耳尖发红发烫。

    是经纪人吗？

    午后三时，日光折过半只角，泼洒在黯淡的水泥地面。

    许欣心在众人灼灼目光中坐好，一动不敢动。

    空乘地勤已返回去了，李斯特等人被奔驰车挡住，彻底看不见身影。

    也没少在评论区写小作文，见风就是雨地痛斥和担忧。

    许欣心垂眸，按了按左侧胸口。

    她用最快速度，将裹好吸光胶布的相机藏到身前的宝马车底，手忙脚乱往回撤。

    不敢再说什么，她点头。

    李斯特长睫轻垂，漠然回视。

    片刻沉默。

    哦，可能是怕她这个狗仔近水楼台，再次偷拍……

    “不可能。”李斯特的声音再度响起，但这回听着心情明显不太妙。

    那时她是个普通粉丝，隔着屏幕为他提心吊胆。

    “有人泄露航班信息，我也要配合吗？”

    姓名年龄，手机住址，全都要一一填在表格里。

    但不知为什么，听到身后脚步声追来时，许欣心没由来地愧疚，觉得很有点儿过意不去。

    远距离拍摄，停车场就只有这么一个点位可选。错过这次机会，就很难再成功拍到了。

    “咔嚓”。

    ……没有意外惊喜。

    和以前一样，没变化。

    屡次被跟踪骚扰，砸过窗追过车搬过家，甚至有一次搞到出车祸。

    身后脚步声一顿，继而转弯，准确无误奔她而来。

    好像还，不算太生气？

    简直就是，侵犯他人隐私。

    她的反抗情绪表露得太明显，李斯特终于受不了，蹙着眉头多说了两句：“……你拍到我了。”

    无奈接受被李斯特下蛊的现实，许欣心逼自己专注在取景框上。

    人事两非，只有她还是一样没出息。

    许欣心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慢吞吞跟上去。

    一行人走进来，踏碎光影一地。

    不要啊……

    许欣心想了想，干脆放弃掉长焦镜头，往前挪向另一辆SUV。

    ……还是只到人肩膀。

    一件重物沉沉落进后备箱，擦出一声闷响。

    她认了。

    许欣心：“？”

    ……语气比较温和。

    更为专业，也显得成熟许多。

    不要再走过来……

    创星退赛后那会儿，无论李斯特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数个狗仔无孔不入跟拍他。

    ……

    ……不记得她，也很正常。

    也要送她去拘留所吗？

    许欣心能听出来的是，李斯特的发声方式改变了。

    甚至于创星秀综那一段履历，新粉丝都不认账，认定那是拉低巨星逼格的黑历史。

    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车里戴墨镜。

    不过听到李斯特的声音，心跳就错漏一拍。

    经纪人接过李斯特的话，“你就没有想过，航站楼里，可能也会有人在等你——”

    数秒犹豫，许欣心听到后车门咔一下碰上。

    按下拍摄键。

    “过来。”他简短道。

    闪光灯下保质期只有一瞬，五年之久，久到小爱豆变成老油花，流量陨落成查无此人。久到李斯特的粉丝都换血过一轮，老群死得彻底，同期秀粉成了熊猫物种。

    磁性声线音质华丽，透出的情绪却格外冷淡。

    许欣心却莫名的，有点儿恍惚。

    距离最后一次碰面也过去四年多了，李斯特不再是从前的小糊咖，他的粉丝比夏季夜空里的星星都还要多，不差她一个。

    ……也算是人生赢家的一种哈。

    干什么？

    “她不会来的。”他语气平静。

    粤普口音，口吻温和，听起来像是一位长辈……

    ……这不是有点不妙吗。

    “……谢谢你啊。”许欣心温声道谢。

    坐在她右手边的造型助理是个梳着曼妙大卷的高个儿辣妹，她端详许欣心一会儿，动作自然地从地上的老花皮箱里拿出湿面纸。

    不甘心地扯了扯嘴角：“是的。我是超快点频道……的记者。”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许欣心并不想对李斯特自报家门。

    许欣心按下快门。

    李斯特的听觉天生较常人更为敏锐，许欣心利用了这一点。

    将个人和明星的身份分得很清，营业以外的私人领域，界限分明不允许踏入。

    “这趟是私人行程。”李斯特的声音，这一回被她听得很清楚。

    手脚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没什么力气地跌回到地面上。

    再推托就太过意不去了，许欣心只能呆坐在那里，任她上下翻飞操作了一番。

    还有底气，敢这样直接地和李斯特讲话。

    板夹上夹着一张单薄的纸。

    看在往日为你打投做票、为你应援反黑、为你做活动办粉丝站的情分上。

    打开手机相机，她探手出去。

    车开出地库，她注意到后排的李斯特不知什么时候把墨镜拍在了脸上，靠着后座闭目养神。

    几个脚步声踏过。

    两条长腿踱进她低垂的视野里，安静定住。

    那语气听起来很陌生，没什么特别的起伏，也没有特殊的情绪。

    “唔……”

    “这个位置你不方便。”造型助理很坚持，“我帮你就好。”

    经过宝马车时，她记起车底下的相机，给同事发了条消息，叫他们尽快来停车场接班。

    “你手肘蹭破皮了。”她倾身过来，“我给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