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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远听出这话中深意,立即道:“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不能胡说!”

    其实这并非大魏官员最关心之事。

    男人转过身来,紧锁住沈聿的面容,眼中精光暴射。

    他转眸凝视着沈聿:“聿儿,你一向聪明,该知道如今的神策营已非曾经的神策营,更知道皇帝和王俨都盯着你我——你莫怪伯父,我不能给你太高的职位,否则万一招来皇帝猜疑,那便是害了你!以后的路,恐怕不会太容易。”

    沈聿一撩衣摆,深深拜了下去:“伯父,沈聿是认真的,请伯父助我。”

    天子?天子又怎么了?

    “后来,陛下特意设置神策军兵马使,正由那王俨担任。”

    沈非措手不及,差点一脑袋撞他家公子后背上。

    “公子?”沈非纳闷。

    沈聿从议事厅出来,虽说人已少了一大半,可还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追着他。

    沈聿便将父亲中毒和月灯窜逃之事都讲了,姬远听完,破口大骂:“王八羔子!让老子知道是谁,老子把他挫骨扬灰!”

    作者有话要说:困困困困困

    梁地八百里加急传信,帝巳城三百名女子因不满魏军强占民女、买卖女奴等暴行,在午时于城门前,横刀自刎。

    疏云院里。

    然后开始汇报细节。从给大姑娘看病的是哪位大夫,到每顿吃的药几斤几两,药方是什么,沈非一字不落地回禀给了沈聿。

    然而,那天之后,沈聿却也没再派人来过问沈忆的病情了。

    好几个人在暗暗地打量着他,挑剔,不屑。

    沈聿还想说什么,姬远径直一摆手:“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你爹的死,保不准与朝中党争有关,你想查下去,没个一官半职绝对是不成的。”

    没过几日,沈府上下都知道了,沈聿在神策营中任了职,担任从五品左果毅都尉。

    到了疏云院门前,正要迈进去时,男人倏然止步。

    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说什么呢?”

    沈聿平静地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出了神策营。

    沈非的神色微妙了一瞬。大姑娘的事……算要事吗?

    “好你个小子!真当老子这神策营是你家茅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回去接着敲你的木鱼当你的秃驴,别来老子跟前瞎晃悠,滚!”

    白露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得不到共鸣,恨恨别开了脸。

    沈聿往熙光室走着:“说。”

    姬远喝道:“住口!”

    “你喊爹也没用!滚!”

    沈聿嘴上说:“知道了。”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

    眼前,当年翠竹一般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眉目间却再看不见昔日的意气风发,唯余令人难以揣摩的沉静如水。姬远只觉胸中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志气。”

    听说那条护城河当时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人在桥上过时,还能闻到冲天而起的血腥味和难以形容的臭味。

    原以为,阿宋整日里跟着大姑娘,知道的一定会比她多,谁承想,阿宋根本没往那上面想过。

    阿宋愣愣地道:“大公子关心姑娘不是应该的吗?毕竟是养兄呢。还有,那个,是哪个啊?”

    可如今,他还不能说实话。

    不称职的天子,便也不配做天子。

    阿宋摇摇头:“不懂。”

    沈聿无奈:“姬伯……”

    姬远心头微动。

    沈聿毫不在意,只说了一句:“伯父,我既要回来,便已准备好了从头开始。”

    只是这出家多年的沈大公子奔丧回京不过两月便被夺情起复之事,却并未在朝中掀起什么波澜。

    沈聿撩起眼皮,“你进去,问问。”

    沈非乖巧地跟着他主子换了方向,走上了去疏云院的路。

    白露无语望天,“那个啊,就是那个呗,还能是哪个!”

    他们最关心的,是三百梁女的自戕仿佛一粒火星,彻底点爆了干草般的梁民,短短几日之内,梁地百姓暴动,日夜围在魏军驻地,向魏军讨要说法。

    将军向来挺拔魁梧的脊背竟隐隐地塌陷下去,他摇头一叹:“六年前,你爹北伐大梁,大获全胜,可功劳却被那宦官王俨夺了去,自此王俨高升,如今已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白露眨巴眨巴眼,心中的八卦之火忽然迎风壮大起来,她使劲埋下头,死死憋着唇角的笑容,嗫嚅着道:“知、知道了……”

    安静对视片刻,沈非乖巧地一个人进门去了。

    他难得压低了声量,摇着头说:“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皇帝是忌惮庭植,我知道你心里不忿,可那是天子!你再不忿能怎样?只会害了你自己!以后再让老子听见你说这混账话,老子腿给你打断!”

    三百具尸体在城门大魏的旗帜下堆积如山,下面的泥土都洇成了暗红色,然而城楼上的数百名魏军竟无一人前来收尸,任凭尸体腐烂发臭。直到尸臭蔓延到了城楼之上,他们才派出人来,捏着鼻子将尸体草草抬了,扔进城外的护城河里。

    沈聿淡淡抬眸扫过去,那些人飞快地躲闪开视线。

    沈非想了想,“应该没有,听白露说,大姑娘连糖都没吃,还把药喝得很干净。”

    一片混乱之中,究竟是谁先动的手已经不重要。

    姬远继续说神策营,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开骂:“如今神策军有阉人搅和进来,那些个官迷心窍的也和阉人勾结着,把家里不中用的草包送进来,一个一个都指望着踩着老子的神策营往上升官!”

    这件事,便是“梁女案”。

    沈非走后,白露同阿宋咬耳朵:“阿宋姐姐,沈管事怎么问那么细啊?他肯定是替大公子问的吧?大公子怎么这么关心大姑娘?他是不是那个咱们姑娘啊?”

    他冷笑:“你别看如今老子还是神策营大将军,实际上,哈!老子连调个兵都得去请示那阉竖!”

    沈聿垂了垂眼。

    而人愈多,情况愈乱。

    重要的是,在两相冲突之下,梁民死伤者甚众,而这,又激起了更多梁地百姓更深的愤怒,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整个帝巳城百业俱废,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聿垂着头道:“姬伯,我父亲并非病重而亡。”

    沈聿早就看见了,此刻便径直说了:“我方才一路过来,总觉神策营从上到下都松懈不少,姬伯,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聿忽然问了句:“她吃药的时候,有没有嫌苦?”

    沈非:“……”

    “是啊!”白露喜滋滋地凑上去,正想具体跟沈忆描述一下到底问得有多详细,却见少女唰地变了脸,冷笑着说,“那他下次来,你便同他说——”

    姬远向来待他如亲子,可当年,他一句道别都没有,执意去出家,一去就是六年,而父亲也并不好替他解释,只怕是真的伤了这位伯父的心。

    “不过……”他透过窗子往外望去,校场上的士兵正在操练,抬胳膊伸腿,一招一式都透着懒散敷衍。

    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穿透墙壁清楚地传进了外边把守的侍卫耳中,顿时里里外外皆是一抖。

    那执着书册的手动了动,露出后面一张气色红润的美人面,倒是丝毫瞧不出病态。沈忆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哦?是么。”

    白露一个激灵,赶忙上前回话:“唔,姑娘,就是大公子方才差沈管事问您的病情,问的可详细了呢。”

    沈聿一笑:“陛下凉薄,忌惮功臣,难道不是世人皆知,还用得着我说?”

    直看得姬远心头火起,他手指点着那些人影,骂道:“你可都看见了?”

    姬远冷笑:“想让老子帮你,可以,你先交代清楚,当年为什么跑去出家?现在又为了什么回来!”

    他开始每日天不亮便起床出门,一直到深夜才回家,白日里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沈非斟酌来斟酌去,最后模模糊糊地道:“嗯,倒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大姑娘病了。”

    “没什么好打听的,跟他没关系!”

    这件事,甚至在后世的史书上占据一席之地。后世的文人在盘点二王党争时,向前追根溯源,发现最早正是从这件在历史洪流中并不起眼的小事开始,二王之间的斗争由暗转明,一场争夺太子之位的战争终于拉开序幕,而后来的那位传奇帝王,亦在此事中初次显露了其高超的政治手腕和狠绝的心肠。

    姬远勃然色变:“你说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聿忽然停下。

    回到沈府,沈非迎了上来,沈聿随口问了句:“今日府上可有要事?”

    大魏三十三年,也就是大梁彻底覆灭,成为大魏国土后的第六年,初冬。

    沉默片刻,他再次迈开腿。

    他曾经以为算的,可看昨日公子从马车上下来时冷飕飕的眼神,他又不确定了……

    改日,她要给阿宋选几个话本子,让她好好开开窍!

    神策营议事厅。www.yajie.me

    沈聿眼睛一眯,“……知道了,你下去吧。”

    因为这一日的早朝,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来之前便想到了姬远会有此一问。

    沈聿心下雪亮,淡淡地说:“看来有我爹的西北五十万大军不够,皇帝还想要这京畿二十万神策军,他这是要把所有军权都拢到他自己手上。www.cuiye.me”

    打听了足足两刻钟,沈非回熙光室,先说结论:“公子,大夫说是普通的风寒,养几天便好了,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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