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雨和阳光之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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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是母神对我们的恩赐。”

    起步就受阻的砂金抿抿唇，停下追问的步伐。尽管脸上的神态瞧着没有发生变化，但淮枝从余光中的打量里就是感觉对方有些落寞。

    “咳咳——”

    认为该点到即止的淮枝，在开口取得先机的同时，顺便岔开话题。

    “淮枝？”

    他喃喃着说：“像银河里的星星。”

    被不自知的人这般注视下去，结果只会让淮枝感到更加的力不从心。

    淮枝抬手撑在窗框边，用手背拖住下颚，口中拉起长音附和：“不会有比那更糟的。”

    应该能算是弥补了这只好奇“小狐狸”的部分求知欲吧。

    淮枝认为自己出现了疲劳过度后的错觉，仿佛身侧的砂金在这一瞬间有高兴地竖起耳朵。

    许久后。

    有呼呼作响的潮风、有连绵不绝的细雨，还有指挥着这一切的辉光碎片，尽数都洒在他的脸上，又吹得他的头发在耳后胡乱飞舞。

    “枝宝，出来干活。”

    淮枝稍作肯定和夸奖后，立刻说：“不过这个名字略有些拉仇恨啊，从你一手搞出的案件名里挑选出来的「勋章」么……小心被市场开拓部和博识学会拉进黑名单。”

    竟然会有人在经历过那些苦难后，仍然愿意在心中留有一丝的天真与美好。

    在家用机器人和新“朋友”之间，探讨孰轻孰重的答案揭晓的速度相当快。

    她从未敢去设想过——

    他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反应。

    于是。

    语气带着点活泼地问：“不可以吗？这也是我「自由」范围内能做的吧。”

    淮枝气若悬丝地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又毫不犹豫地收起读心的能力，她掀起眼皮开始上下审视砂金。

    淮枝点头：“那真巧，阳光是日母对赫尔斯人的祝福。就像我刚才有提到的，我和你的运气都还不错。”

    呛水的淮枝闷咳不止，她急忙放下杯子再用手遮掩住嘴。嗓子间像是有羽毛拂过，非常的痒，紧接着就又是一阵咳嗽声从她的手掌下传出。

    面对她的“恐吓”，少年仿佛没有感到任何的压力，仍保持着轻松自得的神态。

    砂金摇头：“我只是认为我们是朋友了。朋友的忙，可以帮的吧。”

    以此为借口轻声道：“再帮我倒一些，谢谢。”

    淮枝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可有些太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我想……你不会赌输的。对吧，朋友。”

    她朝对方递去空空如也的水杯。

    砂金求学如渴地问：“有什么可以跟我讲的吗？”

    淮枝听后，开玩笑地回道：“或许真相就是如此。”

    砂金的肩头一顿，他不知道淮枝怎么会嘴瓢喊到这个名字，困惑地发出气音：

    她的鼻音稍重，说出的话又轻又低：

    他处决了买下他的主人，又靠自身的那份「运气」在逃跑后获得到来自他人的帮助，随后的他开始布局，以「茨冈尼亚的黄沙（细微如砂的砂金）」当作复仇的正式开端，最终深入虎穴“闯进”公司，追寻起「存护」的命途。

    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要跟热情围着他转的枝宝点头问候，紧接着他连忙将目光上移去寻找已经走进屋的淮枝。

    他将自己美轮美奂的脸庞面向淮枝，说道：“那淮枝会帮我吗？”

    ——也许那个从茨冈尼亚逃出生天的卡卡瓦夏，从未迷失过方向。

    连罪魁祸首也被咳声所惊扰，递来视线关切地问道。

    “……开放权限完毕——”

    淮枝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发起她一贯的反问：“难道你认为我在翡翠姐那里的分量很举足轻重？”

    砂金不以为然地发出笑声：“那我的处境真是危险——豺狼在前，虎豹在后。只怕没有达到那位叫做翡翠的女士的既定期望，也会很遭吧。”

    “赫尔斯？那是淮枝你的家乡？”

    淮枝道：“卡卡瓦夏你……”

    她只好无奈又妥协地从记忆里捡出能一两句就说清的东西，来告与砂金。

    它的突然出现吓到了砂金，原本将要迈出的一条腿瞬间被缩回，看他随即摆出的警觉模样，在淮枝眼里就像是只炸毛的猫科动物。

    也算是聆听他心声后的一种赔偿。

    他安静地看着能容纳在自己双眼中的全部，而后悠悠开口道：

    砂金也将视线拧回外面，绚烂的余晖与风顺势袭来，惹得他的眼睛微眯。

    她望着那处“迷宫”，忽然想。

    淮枝重新目视前方，继续说：“这是我唯一喜欢的一种下雨形式。会让我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交界处，就如同是卫星和行星在发生碰撞，而至于你口中的「星星」——”她轻轻一笑，“则是在碰撞后所形成的尘埃。所以你说的没错，确实像银河里的星星。”

    可她没想过。

    淮枝被震撼到几近哑然。

    虹膜是粉与蓝所交织而成的梦幻，让人在与之对视时会流连忘返在其间，那双眼睛会说话，还都说的是好听、讨人喜欢的话。

    “哔嘟，你好哇，砂金！欢迎回家！”

    “……录入信息完毕——”

    淮枝的手依旧扶在方向盘上，缓缓地往下说：“我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赫尔斯人引以为傲的橄榄石，而发色又好比是栽种在果园中的荔枝壳。所以在出生不久后，便被当作是来自日母的恩典，我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

    这下……

    对自己的脑补能力感到哭笑不得。淮枝开启飞车的自动驾驶模式，虽然速度会降低不少，但总比出现交通事故划算得多。

    初到公司需要立足的突破口。所以找上打过照面最多，又显然职位不低的淮枝做试探，也让后者并不感到意外。

    砂金在面对淮枝倏然间展开的沉默时，变得同样沉默，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由淮枝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逗留。

    然后朝枝宝招呼道：“他叫砂金。给他开个居住户的权限。”

    淮枝先安抚砂金：“这是我在技术研发部那边特别定制的家用机器人，全称叫「淮枝小宝」，它连接着这个家里所有设备的操控使用权，你有不明白的就喊它。”

    “太阳雨是很少见的，这么漂亮的天气现象可不常有。”她腾出少许的视野朝砂金的位置微微偏移，而后眨眼道，“看吧，我们都很幸运。”

    橄榄石般的眼睛中折射出来自窗户外的一缕阳光，那点光似乎能借助她视线的轨迹进行穿梭，然后落在砂金的脖子上，将之照亮。

    “……我的名字不是「淮枝」吗，这其实是赫尔斯荔枝的品种之一。”

    砂金屏息望着红发女子面朝黄昏的背影，而围绕在其周身的光晕似梦似幻，颇有些不真实的意味，使他感到踟蹰。可再当他低头看到还在自己脚边的家用机器人时，几秒前才经历的事情又通通落地

    听起来像是变相的拒绝。

    “哔嘟，欢迎回家！”

    见状。

    已经在开始弯腰脱鞋的淮枝，正单手撑在门口的靴厨上，她刚要解释给砂金听，就被哔嘟哔嘟跑来的枝宝给打断了这句才说到半份的话。

    枝宝：“哔嘟，尝试进行虹膜采集与检索相关信息……”

    “哔嘟，发现不明身份者出现，是否要录入访客信息~”

    推开家门的淮枝喊道。

    砂金的眼睛里载着阳光和雨的亮斑，似乎在闪闪发光。他在对飞车的自动驾驶感到新奇，正东张西望地比量起车内前后发生的变化。

    可……

    （……这是被水给呛到了？）

    这些事是淮枝当下所了解到的全部，亦是她眼中的砂金。

    淮枝打开恰好刚停稳在地下车库的飞车车门，迈腿走出去，高跟鞋与地面摩擦时所发出的叮当声乍现，而后她便很快地俯身与还坐在其中的砂金对视。

    “嗯？”

    -

    闻言，砂金转过头来看正开着车的淮枝，问道：“庇尔波因特的雨都是这样的？”

    “你还真敢说。”

    砂金呆呆地看着枝宝。

    “是啊，一个盛产橄榄石和荔枝的文化乐土，现在姑且可以这样说。”

    “啊，是家——”

    淮枝浑不在意砂金话语上的步步紧逼。

    砂金凑在半掩着的飞车窗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

    从拐角内嘟噜噜滚着轮子跑出来的小机器人，高高仰起闪烁的显示屏对准了砂金。

    “枝宝？”跟在身后还没有走进屋的砂金，愣愣地重复着这个昵称。

    ……他又不是仙舟的长生种「狐人」。

    ……

    她可早就摸清楚对方在背地里仅仅是只自舔伤口的小兽，现在又来故作姿态地赌她会不会表态，以及跟翡翠的关系和立场。

    “嗯？”

    瑰金色的落日汇聚在了淅淅沥沥的雨滴中，宛若一颗粉碎崩塌的星球所化作的点点星尘，而无数的微小粒子在此刻被沾染上了明亮与湿润，于下坠间擦碰出这一束光的乐章。

    耳朵？

    “当然可以。你真的很聪明。”

    说道：“没想到你会选择用「砂金」作为新的名字。”

    而此外，稍有些宽松的正装已将他身躯上的结痂的疤痕遮挡，仅仅剩下了脸颊与脖颈上的细微擦伤，以及，那抹来自奴隶象征的烙印——漆黑的方形字体犹如迷宫，曾经的卡卡瓦夏早已迷路在里面、寻不着出路……

    这场太阳雨来的匆匆，可实际上又早有过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