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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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一清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她浅浅抬眼，见凌丙辰端坐着，正兀自饮茶，面色无异。

    若说江时雨是个罪大恶极的“祸水妖妃”，那他这心狠手辣的“暴戾帝王”又当被如何立世？

    凌丙辰问道：“确定是微服出游？”

    而后众臣子噤若寒蝉，大殿之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凌丙辰道：“好。”

    凌丙辰道：“是，母后。”

    凌丙辰道：“母后，这是儿臣自己的意思。一则俞姑娘与皇后之间曾有不愉快的龃龉，共居后宫恐有争端；二则，儿臣不愿斡旋其中。”

    传话的小太监前脚刚走，负责盯着江时雨的暗卫后脚便到，暗卫禀报道：“陛下，皇后娘娘私服出宫了。”

    几乎是同时，大殿之上数百朝臣一同跪地叩首，异口同声：“陛下息怒！”

    凌丙辰起身离开，路过江时雨所在的时宁宫大门之时，他脚步略一停顿，眉头深皱，短暂迟疑过后到底还是选择径直离去。

    暗卫应声是，一个闪身便没了影。

    江皇后目前为止确实并未做过什么恶事。

    太后垂眸片刻，说道：“既如此，那便应辰儿所说，暂不纳妃。只是……哀家着实中意这姑娘，便留她在宫中帮忙筹办生辰宴吧，也好陪哀家解解闷。”

    只要确保江时雨人身安全，郇国老皇帝便不会无故出兵，两国建交依旧稳固，他便能兵不血刃拿下郇国。

    “不想看到她，不想违心说话，不想贴贴。”

    ——既然是微服出游，那便不怕江时雨在外顶着皇后的名头惹下祸端。

    凌丙辰话头转了一个弯，继续道：“只是后宫已有许多嫔妃，儿臣认为已经足够，况且比起嫁入深宫，俞姑娘应当有更好的去处。”

    三年前的江时雨肆意妄为，在夜宴之上坐半刻钟都坐不得，中途便拎着裙角偷偷溜出去。

    凌丙辰道：“要补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还要他进一步与江时雨琴瑟和鸣，做一对恩爱帝后夫妇？凌丙辰觉得，不可能。

    百官顿时噤声，无一人敢说话。

    凌丙辰首次改变了想法。

    刚下早朝，凌丙辰便收到一条口讯。

    凌丙辰并未言语，他端坐龙椅之上，垂眸扫视玉阶之下的数百朝臣，一派浩然之气，不怒自威。

    凌丙辰的目光转而落在宋侍郎身上，问道：“宋侍郎，皇后曾经在郇国的事情，轮不到我们管。如今皇后到了厉国，朕且问你，皇后可曾在厉国做下罪大恶极之事？”

    “皇后娘娘说，娘娘近日身体不适，需要好生休息，还请陛下从今日起，每日日落之后再去时宁宫寻她。”

    凌丙辰道：“你跟上，再带两名武艺高强的暗卫一同在暗中相护，务必护皇后周全，否则提头来见。”

    翌日。

    一切都维系在江时雨一人身上。

    凌丙辰道：“母后，如今庶务繁重又多有战事，儿臣无暇分心，今后还是无需劳烦母后再给儿臣安排册封嫔妃之事了。”

    凌丙辰惊诧：“——？！”

    或许他不该以先入为主的观念去看待江时雨，而是应以相对公正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人。并且，如若江时雨没有犯下罪责，他也不应轻易罢黜江时雨的皇后之位。

    宋侍郎沉痛道：“陛下！莫非要让她犯下滔天罪恶，才要亡羊补牢吗？”

    “……狗系统。”

    凌丙辰冷冷瞥一眼，道：“既如此，流民之事，校尉可还有其他异议？”

    凌丙辰放下手中奏折，神色凝重：“何时出的宫，可有带人一同出行？”

    暗卫回禀：“确定，皇后身着婢女衣衫，简服素钗，并未携带任何可替换的衣物。”

    太后略显不悦：“辰儿从前未曾推拒，不过是新增一名妃子又有何妨？且尚书令之女入宫亦有助稳固前朝，为何拒绝？辰儿，哀家知道你辛劳，但子嗣之事耽搁不得。”

    想她干什么。

    “江皇后恶名远扬，曾经每隔数日便要杖杀一名婢女侍卫，出巡之时更是视人命如草芥，动辄抄家灭族，受其所害的无辜百姓数不胜数，蛇蝎女子祸国殃民……莫要祸水自引啊，陛下！”

    朝臣弹劾江时雨已不是第一次，只是他从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随随便便几句话将之压下。

    凌丙辰知道江时雨假病，根本不存在什么“需要好好休息”。不过既然江时雨这么说了，那便依她所言。

    俞一清低下头，嘴唇微抿，手指紧紧攥着衣裙，一滴豆大的泪水无声坠落。

    凌丙辰传召禁卫军统领，命令今日全城戒严，防流民、抓恶霸、惩地痞，城门严查戒备，不能存在任何一丝半点的潜在危险。

    凌丙辰目光一瞥，见俞一清娇羞低头，脸颊绯红。

    之所以无人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只不过是由于他有着至高权柄，无人奈何得了他。而江时雨离开了从小长到大的郇国故乡，离开了她父皇母后的庇护，只身嫁入厉国，可谓四面楚歌。

    深秋的夜来得早，才过酉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宋侍郎紧紧握住手中笏板，字句铿锵：“天子之威、国之名誉！”

    这一夜，凌丙辰没有去找江时雨，两人都各自万分轻松自在地睡了一觉。

    “……另外，盯着皇后，别让她惹事。如若发现有闹事端倪，务必在闹事之前先一步阻止。”

    李校尉擦掉额头冷汗，道：“臣无异议。”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宋侍郎语塞。

    凌丙辰继续道：“宋侍郎口诛笔伐，皇后究竟是犯下了哪些罪责，且先将罪证一一呈上，再来论证。”

    凌丙辰道：“儿臣感谢母后挂怀，俞姑娘出自诗书世家，不仅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更是茶艺超然。”

    早朝，大殿之中。

    凌丙辰道：“宋侍郎，你口口声声道帝君声誉国之名誉。朕且问你，如若以声誉作为判断，朕这''暴君''，是否不配当这一朝天子？”

    “陛下，城外来了一批流民，这批流民被郇国所驱逐流放，近日已聚集成势声称要向皇后报仇雪恨，恐会引起暴动。”

    当然，也仅限如此了。

    三年后的江时雨好像没那么张牙舞爪，但也只是在外人面前看似循规蹈矩，其实十分有自己的主见和计划，所做之事奇奇怪怪，不知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

    太后道：“后宫自有哀家与皇后管理，辰儿……从前可是从未管过后宫争端，如今怎么忽然关心起后宫来了？”

    暗卫道：“就在方才，皇后带了一名婢女，一名侍卫。”

    ……

    太后转而去看俞一清，只见俞一清眼眶微红，眼睛噙着一层水汪汪水波，纵是万分哀怜，脸上却仍逞强挂着浅浅的笑，如此一来倒是更加显得可怜委屈。

    凌丙辰觉得自己有毛病。

    到了今日，他才顿然发觉，原来自己的想法竟和眼前这几位朝臣一般傲倨。

    “江皇后在郇国时便作恶多端，断然不能让此等女子继续窃居皇后之位，望陛下圣断!”

    “城外数百流民，皆是受江皇后所迫害而流离失所，只听说皇后嫁入厉国，他们竟千里迢迢赶到郡都只为讨伐皇后，厉国历代帝君辛苦维护的爱民护国声誉，就要因这女子而毁于一旦了！”

    一道道奏折往凌丙辰面前递，满朝文武均在弹劾江时雨江皇后。

    宋侍郎大惊失色，连忙下跪：“臣有罪！”

    “今日已拿了不少分数，明日再做任务罢。”

    李校尉略一顿怔，低头回答：“回禀陛下，如有流民聚集闹事，守卫军将派出兵队速战速决，对于流民之中的顺从者，将一一安置城外，派遣务庶务劳工，年限达到之后即可送入城中，与城中百姓待遇无异；若有流民违抗且拒不离去者，则当即抓铺入狱。”

    半个月过后，便是太后生辰宴，这意味着俞一清至少还要在宫中停留半月之久，看来太后到底还是没有放弃想要把俞一清安排到后宫的想法。

    凌丙辰阴沉沉看着满朝文武，怫然不悦，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臣子们的弹劾，更是他猛然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存在的盲点与偏见。

    太后略微停顿，问道：“莫非不再纳妃，是皇后之意？”

    凌丙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

    双方互不相扰，甚好。

    江时雨纵然有过许多恶劣行径，但更多的是传闻，远在厉国的他根本无从考究。况且江时雨在厉国却并未犯下任何错，他缘何早早便判定要在未来某一日将之罢黜，一点余地都不留？

    或许有人追求荣华富贵而甘愿在深宫熬一生，但也有另一类人向往自由，凌丙辰觉得江时雨大概就是那类不愿意被困深宫的人。

    私自出宫？郇国的大国宝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江时雨在自己怀中时也会脸红，甚至还会一路红到耳根。不过那抹红从来只是短暂一现，好像如昙花一现般，消退得极快。

    至于江时雨出宫究竟是要干什

    如此最好不过，每日约定好一个具体的时间，除此之外其余时间互不干扰，凌丙辰也不必再与她相见，省的心烦。

    凌丙辰道：“郇国皇女江时雨入主后宫，已是非同以往。”

    但太后已言尽于此，凌丙辰也不好再反驳。

    一场晚膳终是不欢而散。

    太后抚着俞一清的手，惋叹道：“多好一个姑娘呀……”

    凌丙辰沉声道：“李校尉，根据厉国律法，若遇城内城外流民闹事，守卫军该如何应对？”

    安排完毕后，凌丙辰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继续批阅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