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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声响。

    偶人散落各处,他抬头看向林斐然,还欲开口,可她只是沉默凝视着那枚芳珠。

    过往便如这枚逸散的剑骨之珠,随风而去了。

    下山之人无法再修习宗门古籍,也须得面对世间复杂之事,难以清修,故而鲜少有人会选择下山。

    那时,参星域即将迎来一个下山修士,人称剑真人的李长风,为了迎他,中州洛阳城甚至设了一个曲水宴为他接风。

    小林斐然惊讶一声:“娘,你认识他?

    竟一直在他眼下!

    人皇申屠陆、参星域首座丁仪、一众皇子公主以及一位穿着雍容的白衣女子。

    心有多坚,剑骨便有多硬,心无止境,剑骨亦无止境。

    李长风是谁,小林斐然不认识,但彼时的她对修道一事知晓不久,正是最为热情好奇之际,便缠着父母要去街上观礼,非得看看这李长风是何人。

    若芳珠碎,她便不会像此时这般游刃有余,再多撑一段时间,法镜便能带着她应召而回。

    一百双眼,正只只解脱而去,道道清光散出,最后凝作一抹畅然的风,拂过林斐然颊边碎发。

    她的灵力本不足以撑到现在,可她此时扭转剑心,正是重纳灵力之时,加之剑骨芳珠徐徐流转,又有更多灵力汇入她身,一时竟用之不竭。

    那时的林斐然早已习惯林朗这性子,在外是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胆大心细,在家却动不动就一副委屈模样。

    手中拂尘幻化,那柄苍阴弓再次满弦,

    她的灵脉滞涩多年,早已习惯一分灵力掰成八瓣用,如今这般如同给她汇了泉眼,更是锐不可当!

    一旁的娘亲咋舌。

    并肩而战,它已尽力。

    她把妆奁关上,起身牵着她:“现在就去罢,他那种人,肯定踏剑西来,你不是天天念着要看仙人御剑么,这下能见着了。

    林斐然又坠入梦中,此次梦中之景是如此陌生又熟悉,是了,这是她于镜中世界被金雷劈出的记忆。

    林斐然幼年时,也曾同他御剑乘风而过,今日陡然记起,只觉得仿佛又回到那日,肆意、畅快、任我。

    小林斐然:“……你还是自己流浪吧。

    “道和宫第十七代甲级弟子林斐然,今日以武论道下山,首座跪批,有感在怀。

    不知是谁有如此闲心,花大力气为她汇收废骨。

    竟已至日暮交替之际。

    若说之前入魇的林斐然出剑稍显混乱,此时清醒的她便十分有章法,也足够冷静,一动一静间皆在取舍,只为了能够找到他瞬间的破绽。

    林斐然并未回头,只速度极快地在空中掠过,手下不停。

    亭                                                亭玉立、气质华贵,侍女在她身后撑着幕帘伞,粉白相间的纱锦将她从上罩下,遮住了面容,只叫人窥见一双纤手,指上染着

    “李长风这人,以前动不动就下山除妖,为此没少被罚,人人都叫他剑豪,只是不知为何,现下却改号称自己为剑真人,豪情大减,真是没品。

    “……

    ……

    林斐然顿时便被剑豪这个极富传奇之感的称谓倾倒。

    剑劈斩而来,带着罡风,张春和手中长剑早已断开,此时用的便是那柄扫心拂尘,对上锐剑,天生低了一势。

    李长风,时人称剑豪,后又改道号为剑真人,为人洒脱不羁,酒不离身。

    林斐然不顾张春和淡下的笑容,翻身踏剑而上,数道剑光在她身侧如影随形,连逸出的风都带着畅快之意。

    脚下长剑飞快,她双手并指而出,剑光纷纷扬扬而去,如风般无痕,如云般轻柔,如雨般细密,将闭上的“眼”一一划去,灵光大作,这方镜中世界开始寂灭。

    此时张春和紧紧盯着她身侧那枚芳珠,他看得出,那是被“冻结”的剑骨,在即将逸散湮灭时被人强行聚合,保有原态,因而仍与林斐然有所共鸣,为她吸纳灵力,为她渡上一层护身。

    抹月色,合拳用力,将那坚不可摧的剑骨之珠扔至半空,抬剑斩过,芳珠片片碎开,又化为光尘。

    他敛神望着上空,从未有人能从他箭下逃脱,此人却已是第二次!

    她后退数步,仰身躲开张春和的攻势,手中青色长剑悬空而起,双手结印,剑诀一出,带出数缕清风,青色长剑便立即飞扬而行。

    如此灵骨,若是生于常在脊骨之下,那将是何等相衬。况且……

    那日他们等了许久,久到林斐然开始四处打量,从打呵欠的百姓看到兢兢业业的兵卫,又从老神在在的官员看到城墙上那列贵胄——

    但自从人皇设立参星域后,下山的人也有了另外的选择,参星域中也有术法古籍与资源,于是为人皇效力与留在宗门,又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山上与山下,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两个词,但对于乾道修士而言,却俨然是两个世界。

    

    说罢,她一剑划过,偶人拦腰而断,符文被斩开,再动弹不得,只能匍匐在地。

    风一吹,颗颗扬起,每一粒都散着金红之光,在这烟紫夜幕下寂寂不灭。

    张春和并未留手,流光箭猛然击上芳珠,擦出簇簇绚烂火花,紧接着爆开轰然嗡鸣,芳珠裂开半道缝隙,流光箭却已碎作齑粉。

    张春和虽称不善剑,到底只是谦辞,他的剑法不俗,只是有形无神罢了,但在他这等境界,即便只是个偶人使剑,也仍旧不可小觑。

    一家三口出门到了洛阳城主街,那里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林斐然小萝卜头一个,看不到,林朗便将她扛在肩头。

    “按理,弟子下山,师门应当送出一块雷击木制成的五岳真形符,以此断绝与宗门的缘法。眼下正有一块上好的雷击木,我便收了!

    她娘亲一边涂口脂,一边叹气:“李长风有什么看头,酒醉鬼一个。

    但林斐然不想再等。

    偶人符光黯淡,动作已经十分迟缓,待林斐然纵身到其身侧时,他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剑光斩去剩下的左臂。

    小林斐然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只见娘亲微笑着将爹爹的

    一切终于尘埃落地,体内灵力抽空,林斐然握着那枚五岳真形符,向后倒去。

    林朗看向小林斐然,垂头耷耳:“慢慢,看来爹爹成了别人的替身……以后爹被赶走了,剑人进了门,你只管叫他叔叔,不许叫爹!

    她点点头,在眉心画好花钿,漫不经心开口:“以前认识。

    何为剑骨,生而柔软,初时如同流金碧髓般淡淡生长在脊骨之下,需得以心滋养,以灵浇灌,方才能在数十年的岁月中逐渐长成,同脊骨合而为一。

    她张口想要安慰,却还是闭上了嘴,转头看向她娘亲:“娘,什么时候去看?

    林斐然第一次听闻下山,是在六岁生辰那日。

    两相对击间,各有谋算。

    在偶人最后的视线中,是一片足以吞噬他的火光,雷击木被烧得咔咔裂响,最终也同那散开的星火一同化作余烬,湮灭而去。

    一上一下,一动一静,一松一紧,一切都在此刻汇聚于箭尖,化作一道流芒,直向林斐然袭去,几乎是呼吸间,淡莹的剑骨芳珠飘然而下。

    她抬手,那枚珠子便缓缓落入手中,莹光不再,忽明忽暗,如同微弱的呼吸。

    林朗脸更垮了,他一下扑上去抱住二人,欲哭无泪:“卿卿,不要嫌弃我是个凡人!慢慢,你放心,以后爹真被赶出去了,一定会回来将你偷走的,我们父女俩浪迹天涯!

    手中青剑立即化作一只碧眼白狐,它狗叫一声,小小的身子涨大数倍,顶住了林斐然,于是她摔进一团。

    她弯身从散落的“肢体中挑出一块平整光洁好木,独自在那道道雷纹中刻出一幅五岳真形图,随即放到偶人眼前。

    她落到街巷,在这火光中向那偶人走去,直至停驻身前,她也未发一言。

    林朗原本还在一旁托腮看她上妆,闻言起身凑过去,嘴里叭叭不停:“啊?怎么认识的?关系好不好?相识多久?怎么现在没见你们来往?

    脸推开,又擦了擦手:“因为他像你一样,太缺心眼了,叫人看了心烦。

    

    她隐约间看见了许多人向她跑来,也许是真的为她而来,也许不是,但都不重要了,她总有自己。

    林斐然纵身跃至树顶,细长的柳枝微晃,她望向那

    霎时间,那悬在高空的铜镜裂作数片,镜中世界逐渐消融扩散,抬头可见半弯月牙凝于夜空,露出一片烟紫色的天幕。

    双方进退之间,仿佛都在等一个时机。

    他看得见。

    一旦长成,便是世间最为坚硬之物。

    林斐然看向张春和,剑指眉心。

    林斐然绕剑缠斗,步法游移,趁他只剩一条臂膀时左右夹击,他若不闪,圆润的玉柄对上双刃剑,并不占优,他若闪避,那剑意又会转向灭掉那些“眼”。

    它们在林斐然身侧旋转,绕过她的指尖,然后飘向远方,落到河中,落到街巷,点点火光燃起,如同燎原星火,却只烧灼出一阵清气。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张春和自然不会让她就此毁了宝器,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与偶人的联系愈发薄弱,时机不妙。

    《你有白孔雀吗》

    眼散阵消,他对偶人的控制只会愈发困难。

    张春和缓缓闭上双目,繁杂的思绪在脑中缠乱,最终化作一道复杂的视线,缓缓落在那个身影之上。他寻找解法多年,未曾想,竟一直在他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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