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雅利洛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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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银鬃铁卫抢活干？”

    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地下城镇。他取消了易容，连带我的，说明这儿与贝洛伯格消息并不十分相通，无需再忌惮地上的通缉。

    闪着白光的刀尖刺来，我伸手去抓杰帕德，“小心——”

    可这招不好使了。在桑博牵着我的手走出几步时，后面响起悉索声。回头一看，竟是杰帕德直接举起了枪威胁我们，“站住。”

    “并不是伪造的，拉顿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拉顿兄妹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也就是在这片刻的拖沓后，刀尖没入了他的腰处，又被另一只手握住——是桑博踹开铁卫，阻止了伤势的扩大。

    即便如此，血液还是汩汩地冒出来，很快浸湿了那一处布料，在一片惨败的大地里尤为刺目。

    “我会将你们——”

    “我们当然是拉顿兄妹啊。”桑博还在打太极。

    我看到了将逝的夕阳，红与黑相间，却不见落日悬月，只有无尽的黯淡。我想了几秒，才察觉头顶是一座巨大的穹顶。那不是对天空的比喻，是真正的穹顶，将人包在了这座熔炉里。

    如此扯的理由，这些人却是真信了，甚至还松了口气，大笑道：“哈呀，我就说嘛，就算那个什么史瓦罗大佬不拦路了，大守护者也不会把兵力分给无关紧要的下城区啊——”

    “用‘欢迎’这个词，难不成你是东道主？”

    “他们没来得及长大，尸体也没人发现——除了我。所以我就顺手利用一下，就当是顺便替他们长大了。”

    “可以理解为地下版的银鬃铁卫。”

    保湿霜散发出浅淡清香。我一边涂抹，一边看着他把奄奄一息的杰帕德塞进轮椅里。失去意识的男人软趴趴地倒下，金色脑袋在椅子上撞了一下，恐怕那被我砸出的包要变得更大了。

    “你不要命了吗？”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紧锁眉头质问我，“竟然握住敌人的枪。”

    无论是面对穿戴齐整的铁卫，还是衣衫褴褛的下城人，

    明明枪口对的是我，杰帕德却好像被火燎到一样，强行把枪管从我手中抢回来，让枪口对向无人的空地。

    “……有趣？”我笑了一下，骂道：“神经。”

    “没错。”

    “其实我都能救。”桑博丢了个类似烟雾弹的东西，带着糖果香甜的气息在铁卫周围漫开，“我早就想过最坏的结果，也留有解决的办法——毕竟我老桑博也不是什么魔鬼啊。”

    可等桑博撤了手，一睁眼，就见杰帕德略带震惊地直勾勾看着我。

    “欢迎来到下城区。”桑博的这句话验证了我的猜想。

    “只是蕾雅妹妹得病两年后就成了重症去世，克利夫抱着她的尸体逃出贝洛伯格，躺在父母曾经搭建的驻扎点里冻死了——也就是我们停留的那间小破屋。”

    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杰帕德对拉顿这个姓氏的反应，便有些好奇道：“戍卫官说对拉顿夫妇有印象，你这是伪造出了一整个家族？”

    我很想问问既然被封锁了，那么他是怎么把我捎下来的。不过他都遮了我的眼睛，自然是不希望我知道，问了也只会被糊弄过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疑惑着，想挠挠头，发现头撞得起了个包，转而挠脸，发现脸也肿了，仿佛刚从拳击场里出来。

    但刚说完这三个字，我就感觉不太妙——我忘记夹嗓子了，不小心用了下本音。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声线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戍卫官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又被铁卫野兽般的战吼打断。从他的口型中，我猜出他又是要说那句老生常谈的“逮捕”。

    “这是什么，车？飞船？电梯？”我问。

    ——长官呢？

    “那就请跟我去一趟审判庭。如果你们是清白的，那我会尽我所能赔罪。”他说得挺礼貌，可是那黑压压的枪口却证明了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明晃晃的武力镇压。

    载具停下，一股略显奇怪的气味钻入鼻中。

    然而，他即使再怎么强健，出自大守护者之手的药剂所残留的效果也难以全部消解。他没有平时机敏，甚至察觉不到背后扑来的铁卫——对方在幻觉里昏了头，似乎把长官看成了某种极其危险的敌人，连武器都记得拿上了。

    “哎呀，大叔们，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角色扮演可是要化妆的，他特地装成白白净净的小军官去泡妹，玩爽了回来之后，累得两眼一闭就呼呼大睡，所以才跟死了一样。”

    这笑声粗犷疲惫，隐含着一丝自嘲轻讽。不过他们很快忽略这点情绪，调笑道：“年轻就是好啊，可太纵欲也对身体有害哟。”

    ……

    “这里有很多地髓丰盈的矿区，是会热一些。”

    “先生？”我则继续摆出无辜柔弱的表情。

    两个铁卫撞在一起，刚要发狠，却都在抬头时止住了话语。不止他们，其他铁卫也先后停了下来。

    “啊哈，那确实，之后我会好好提醒他的。”

    杰帕德终于露出疲态，他应当其实一直很虚弱，只是此刻连强撑也难以再做到了。他捂着伤口慢慢跪下，喘息着、十分艰难地，抛下作为戍卫官的尊严，对两名贝洛伯格的罪犯说道：“……铁卫们是无辜的，逮捕你们仅是我一人的意愿。”

    “嘘。我老桑博也是要有点商业秘密的，不然可就没饭吃了。”

    “*的，裂界造物，老子跟你们拼了——”

    我打断他的冗长废话，“把他救了。”

    桑博也看出来了，所以他好心建议道：“比起我们，您要不还是先想办法制服一下下属？虽然打不死人，可要是把鼻子打歪了可就毁容了。虽然咱们战士以伤疤为勋章，但脸上和背上可又完全不同呀。”

    造物呢？怎么没了？为什么是你和我撞在一块？

    “快放手。”见他们唠叨完，我催促道。桑博的手又大又热，哪怕是在雪原里，都感觉似乎有湿润的手汗，要弄脏我的眼皮。

    再一转头，另一个更为重大的问题出现了：

    尽管我们已经尽量选了个羊肠小道，可仍遇见两三个人。他们看着是刚下班的劳动者，身上衣物黑一块黄一块，还没来得及清洗，就先急不可耐地找个地方抽烟聊天了。

    “那倒不是，这里没有银鬃铁卫。”桑博笑了一下，像在说趣闻，“所有的铁卫都被那位大守护者调遣到上层当填线预备役了，然后一个大机器人挡住通道，上下城区便就此隔绝数年。”

    眼前的束缚被解下。

    “行了。”我止住他的絮絮叨叨，亲口提起这个话题，也亲口结束这个话题。

    灰尘，油烟，还有发闷的                                                霉味，让闻惯了新鲜空气的人一时难以适应，像是揭开一口腌了几百年的老卤锅，被开了大火烘干收汁。

    在他说完这句时，一个铁卫咬上了另一个铁卫的脖子，他立马改口：“看来我说错了，幻觉再怎么尝试控制也还是不可控的，也许真会要人命呢。所以还请您快些行动吧，我们就不打扰您，先走一步了。”

    如此大费周章引他入局、徒增风险，若真只是为了好玩，那我这句神经都算骂得轻了。

    “我记得初次见面时，你说你在捕雪堆里的动物。幸好姐姐没刨到他们的坟，不然就算尸体没怎么腐烂，那看着也怪瘆人的……”

    “我虽然不是，但和这下城区的核心组织‘地火’有着不浅的交谊呢，也算半个下城区人了。”

    “他优先。”

    “我们在玩角色扮演呢。”桑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我被遮住了眼睛，只能听到耳边寒风呼啸而过，一会儿飙速向前，一会儿感到失重。

    我静静地听他说。

    “这是要带我去见列车组？”

    “不要命的到底是谁？”我也懒得再装下去，大大方方地用本音反问他，并堪称冷酷地覆上桑博的大手，合力把那刀锋拔了出来。

    “确实，我们兄妹好好地走在外面，不过跟戍卫官大人开了两句玩笑，就被您针对了，要说不埋怨还真有点困难。”桑博道，像是落井下石，但马上又话锋一转：“不过，您即使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还在想着不能让一名怀孕的女性受伤，还惦念着失去理智反咬自己的下属，实在是令人钦佩。”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接连经历了风吹和烘培后，已然变得干燥。桑博很上道，立刻像百宝箱一样掏出一管保湿霜给我。

    “那…那这人怎么晕过去了？脸色这么惨败，难道……”

    “那把杰帕德带上做什么？”而且还是昏迷不醒的，除了当人质我想不到别的用处。可那大守护者连她自己女儿都说放弃就放弃，还会在意区区一个戍卫官？

    溅出的血滴落下来，在白雪上开出几多红艳的花。

    因为隔着些距离，手又不够长，我便直接把那枪管子当作对方的手臂一把握住，用力往这般扯。

    《[崩铁乙女]百岁老人猎艳记》

    关于拉顿兄妹的事被风带离了我的耳朵，成了浩瀚寰宇中渺小的一抔土。流沙滚滚，埋葬一切。

    只是在看见一身亮闪军装的杰帕德后，他们嘴里的烟都差点掉下来，左看右看地确认，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银鬃…铁卫？”

    “只救他一个？”

    “嗯……”桑博拖了半天，好像自己也没想到理由，半天才吐出一句：“这很有趣，不是么？”

    所以我只是又环视了一眼这个熔炉般的城镇，然后感叹：“真热。”

    “‘地火’？”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厉声道。虽然说的是“你们”，但却仍旧只盯着我，并且那个“你”字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