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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舟其实还是能感受到灼人的疼痛,但他摇头否认了,一字一句地强调:“师叔,我是枕舟。”

    枕舟也否认了:“并未。”

    是与江既白亲近的人,做了叛徒,又或许那人本来就是奸细。

    年轻掌教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元清徐满意他乖顺受教的态度。

    三片画着移花符的竹片皆断。

    老师去哪了?

    “明白?”她问得严厉。

    原来她没走,而是从窗外,走到了窗内。

    她送完枕舟就回了雪堂,随后便如往常一般在书房中翻阅古籍,瞧瞧有没有治疗魂伤的其他方法,那条青黑色的蛇就是趁这个功夫,溜进她的寝居吞了她的玩偶。

    元清徐蹲下身,一手捏住他的下颌抬起,细细端详少年的面孔。

    “                                                仙门英烈江既白的徒弟。”

    枕舟却把眼睛完全阖上了。

    枕舟的手肘撑在桌案上借力站起,又是惊吓又是疼痛,他的唇色显得苍白。

    元清徐见他这个样子,放弃了继续追问蛇的事,转而问道:“魂伤发作了?”

    他想起溪边师叔的忠告,苦涩道:“师叔,是孽。”

    枕舟点头不再言语,心头的石头仍旧悬着并未落下来。

    不要把我当成江既白……

    书简散落在地上,元清徐扫过一眼,上面绘制了诸如移花符之类的简单符咒。

    老师也不在书房。

    未曾交信任前,她曾经许多次打量枕舟。除了这张少年的脸比之江既白要更加青涩更加稚嫩外,一明艳一隽雅,似乎也只有一双眼睛相似。

    “睁眼。”元清徐命令道。

    只留下了,沉重的,令他安心的信任。

    叛徒也好,奸细也罢,那人能选择枕舟来作为江既白的替身,当真是精妙绝伦的一步棋。

    她将竹简放在桌案上,完整地展开,吸引了她注意的移花符便显现了庐山真面目——上面多了画了一笔。

    “我们师门秘辛都叫你知道了。”阮轻絮松开宋遥画,同枕舟解释这桩“师门秘辛”,“师伯随母姓,与北渊华氏关系并不好。这也是老师不喜欢与世

    可是,一个人的内在与外观最直接的联系便是眼睛。

    “缈缈,你瞧。”温柔含笑的青年抓住小姑娘的手,稳稳的,在一张画了移花符的符纸上添了一笔。

    她来也无踪,去也无痕。

    “我是枕舟……”他又强调了一遍。

    元清徐奇怪反问:“你不是枕舟还能是谁?”

    第三片紧接着也断了。

    惊喜变成了惊吓,她假装生气,骗了师兄晚上带她去看花灯才肯罢休。

    青年施了法,原本画毁了的移花符上竟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姑娘感到惊喜,拿起来一瞧,是她晨时因为偷懒没有完成的课业。

    “可不可以不要……”等他忍过剧痛,再次抬起头时,窗外已经恢复了静悄悄的样子,不见了师叔的人影。

    元清徐停了手:“你是枕舟。”

    元清徐按照记忆中小师兄教的施了法,果真看到隐藏起来的那部分真实内容。

    枕舟与江既白最大的相像就是在眼睛——在灵魂。

    阮轻絮回头看了眼,摇头道:“师叔不在,老师没去找你吗?”

    元清徐将竹简丢在他的肩头,其实力度并不大,比起魂伤算得上温和。

    师叔坐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残破的雀儿,深沉的烛光照在她的面上。

    两片断了。

    少年的目光恳切,却丝毫没有顾及自身为自己求情——某些方面来讲,枕舟与江既白真的很像。

    元清徐收了冰棱,拆了竹简,握在手中三片。

    “哦。”元清徐明白了,原来是姗姗来迟的酒意。

    她一路追寻至附近,却不见了蛇的踪影。

    现在的移花符上面,确确实实也是同样的错法。

    想象中的狂风骤雨化成了蒙蒙细雨,枕舟讶然睁眼。

    “事实如此。枕舟虽有过一瞬间想要找您自首,但很快否决了。”少年摇头微笑,是完全卸甲认罪的态度,“万幸您发现了,没给枕舟继续走歧路的机会。”

    她没有在枕舟的房间中看到蛇,却看到了自己被蛇带走后的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雀儿玩偶,与懵懂委屈的枕舟。

    “元掌教连夜离开了书院,留给了老师一封信,”他将一封信递给阮轻絮,“元掌教应该会有段时间不在书院里。”

    他不敢与之对视,微垂了眼,羽睫轻颤。

    “师叔?”少年抬起头,脸上被竹简和衣袖压出几处红痕。

    枕舟蓦然抬头。

    符咒艰涩严格,简单如可以变出新鲜花朵的移花符,差之分毫效用便会大打折扣,小姑娘并不能理解小师兄的举动。

    看出他担忧,阮轻絮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别担心,老师许是夜里突然来了兴致,不知道去哪玩去了。”

    可不可以什么呢?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令他迟疑住,抱着了自己的头,说不下去后面的话了。

    枕舟感到没那么难受了,他从混沌的梦中醒来,一回头,便对上元清徐冷冽的双眼。

    “算是。”元清徐替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简,交还给他。

    枕舟没有任何阻拦,看着她施法,看着自己那不堪的算计被揭穿。

    枕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蛇。”

    问出的问题,却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枕舟的说法要更加温和而已。

    阮轻絮退出来,看到书房的门大开着,晨间的风趁窗户未关穿堂而过,吹乱了桌案上本就摆放凌乱的书籍。

    第二日的清晨寂静,阮轻絮醒来后推开了窗,被清凉的风一吹,宿醉带来的头疼也散了些许。

    他脸色煞白,跪下去:“师叔,枕舟有罪。”

    枕舟仍旧微抬着下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是引颈受戮的姿势。

    不是魔界的奴隶,也不是江既白的替身。

    床榻干净整洁,屋子的主人昨夜似乎并没有在此处歇息。

    枕舟不依不饶:“可不可以……”

    “不要什么?你的魂伤又发作了。”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清凉的灵力从后背渡过来,酥酥麻麻的。

    *

    他激动地站起来,赌气般用长袖将桌上的竹简甩落到地上,眼眶竟有些泛红,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更长的冰棱从她的掌心延伸至他的膝盖,传出向上的托力。

    “不辩解?”

    老师有夜读的习惯,或许读书时会将书籍摆放得乱些,但读后会重新整理好。

    枕舟却感觉到疼,从心口蔓延出来的疼,比之魂伤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该睡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遥遥地,再次托起少年的下巴的是师叔凝出的冰棱,抵着他的皮肉,再靠前一点便会刺破。

    枕舟两只手平举过头顶。

    “是,弟子明白了。”枕舟答得小心。

    她依稀记得昨夜自己醉酒之后有些困倦,靠在柱子上养神,养着养着,就这样睡了过去。

    好在他素日里寡言,面对他的沉默,阮轻絮习以为常,正要劝慰他,远远见到宋遥画走在回廊中,朝雪堂走来。

    元清徐看到他身上黑红的血迹,桌面上还有她的雀儿,问道:“你抓住了那条蛇?”

    这是要做什么?让一个人去扮演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元清徐的眸光暗了暗。

    枕舟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问道:“师叔,您找我?”

    “师叔,枕舟罪该万死,只是,”少年依旧跪着,接下来的话倒有些出乎元清徐的意料了,“关于江仙君,魔界竟能掌握这样细致的信息,是否意味着,其实仙界内部并不牢靠?”

    两人出了雪堂,迎上宋遥画。

    十指连心,他却仅仅是皱了下眉头。

    一直到枕舟开了窗,点了灯,才过来看一看。

    她梳洗完毕,清醒几分后便去了雪堂给老师送早膳。

    “当是。”宋遥画含笑点头,见枕舟似有不解,解释道,“枕舟师弟,你的老师江仙君便是出身北渊华氏。”

    醒来时是在自己寝居的床上,想来又是麻烦了老师将她送回来。

    《当魔界卧底诛杀了黑月光》

    *

    “夜深了,先休息吧。”她将破烂的玩偶抱在怀里,“余下的,明日再议。”

    “起来吧。”

    枕舟将书简接过来的一瞬,又被元清徐夺了回去。

    她看着他,似笑非笑。

    阮轻絮心中有些困惑,刚从雪堂中退出来,便撞上了枕舟。

    “北渊来信,欲寻,勿念。”阮轻絮将信中的内容念出来,眼睛一亮,将信递给了枕舟,抓住宋遥画的胳膊,“可是北渊华氏?”

    委屈地看着她。

    他的脸被真实的影子笼罩,却以为自己又做梦了:“你来了呀。”

    *

    一片断了。

    “师姐,师叔她……”

    元清徐松开了他。

    若魔界想到抓住了他的这一点,让他来扮演江既白……

    “是。”枕舟目送她离去,目送这束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伸手。”

    她想到昨夜的谈话,补充道:“兴许是去会一会舒家四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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