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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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那导致她睹物思人的罪魁祸首现在如何了。

    是以魔界众人谈起这个连名字都没有正经起一个的师门都恨不得啖其骨肉，毁其魂魄。

    水花迅速绽放，然后凋谢。

    枕舟掬起一捧溪水，泼在了脸上。

    枕舟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描述。

    “师叔没有什么要问的吗？”他轻轻开口，嗓音有些哑。

    那是元清徐第一次产生了将他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锁起来的念头。

    其中或许也有希望她能看住江既白的缘故。

    她更知自己不能退。

    他曾听到过许许多多关于江既白的故事，不论实在魔界还是在云山书院。

    仙魔一役封魔尊除魔界十二使之九，单江既白所属师门，就封了魔尊除了三使。其中，以江既白为首三人更是直接在魔界内部封印了魔尊的一半元神。

    元清徐拉住了他后坠的身体。

    她心头烦闷，将酒壶置入溪中。

    搞什么睹物思人，实在无趣。

    “你确实与你师父有缘。”

    正想着，便见到本该被她扔在山洞中的少年跌跌撞撞跑到溪水的下流，跪坐在溪边看着流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久久没有动作。

    那样他的疼，只会因她而起，只能被她看到。

    师父门下七人，除了年纪尚幼学艺不精的元清徐，其余六名弟子都会隔三岔五下山除魔一趟。

    不开这个口还好，一旦开了口，元清徐就涌上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心头火：“那孟婆汤我不摘定是有问题，你不明白还要自己去摘？要是换个致命的毒，小命不要了？”

    因为逞强？因为自负？好像都不是。

    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数次将倒，数次不倒，甚至迸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来以伤换伤。

    他战到浑身浴血，战到站都站不稳。

    黄昏的光照在青年窗前瓶瓶罐罐的伤药上，未曾擦去他额角的冷汗，也未曾暖一暖他苍白的唇色。

    “最后一个问题，”元清徐顿了顿，来到他身前，直视着枕舟的眼睛，“明知不敌狼妖，为何还要往前冲?”

    如此反复了几次。

    他那从未谋面的师父是天上月，而他只是月的地上影。

    未等她出手，身侧的青年更快地动了。

    一直到有一次，她玩笑一般躲在青年房间里，却撞上除魔刚回的青年独自疗伤。

    在几位师兄师姐之中，除魔归后最显狼狈的就是小师兄江既白。

    元清徐向前一步，枕舟被逼退一步。

    “问什么？”元清徐睁开眼，奇怪的目光投在枕舟身上，“孟婆汤上的合欢毒怎么解决的？”

    元清徐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酒壶，最终还是小心收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奴隶，竟一跃成为十二魔使之后的第十三护法，当真是殊荣无限。枕舟无心这份殊荣，实力也担不起这份殊荣。

    可遇到难缠的妖魔之后，每次伤得最重的都是他。

    前方的江既白更没有退。

    少年的背影似是有些颓靡不振。

    她生过很多次气，师兄师姐们也同她保证过很多次，会好好看着这个小师弟，不让他再受那么重的伤。

    那一战最终胜了。

    “因为我没有出手？”

    大家对这个最小的师妹宠溺偏多，发现之后没有责备，只是让她跟在了江既白身边。因着怕她受伤，行事更加小心。

    *

    无趣至极。

    即便他们也不曾见过江既白本人，口中永远都是“魔使大人说”。

    永远都第一个面对危险，不管不顾地在最前方保护别人。

    她的神色还是很淡，双颊晕着微微的酡红，不知是否是溪水浸润的缘故，仙子的眸子竟也湿润异常。

    护在元清徐身前，有如一棵久经风雨的参天大树。

    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借着溪水，枕舟也看到了立在自己身后的聘婷女子。

    他站在了更前方，直面危险。

    “当时没想太多，直到您叫我扔了才明白。”枕舟如实以告，羞愧不已。

    师门已逝的六位师伯里，枕舟知道的最多的消息便是关于江既白的。

    月亮朗照大地，影子只想着自由。

    师门最小的两名弟子都站在了最前。

    酒壶与溪中鹅卵石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跑远了。

    元清徐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她握着木剑的手都在颤抖。

    是夸是骂，都是为了贬低这个出身卑微，实力配不上荣誉的十三护法。

    为何？枕舟还是茫然。

    事后，大师姐摸着元清徐的头，叹道：“你                                                的这个小师兄呀，本能一般，只要后方有人，就不会退。但你要问他，那就是一时冲动，说着下次不会，其实下次一定还会。”

    他们看着彼此的倒影，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那道缘成为了他痴心妄想，求而不得的孽。

    不退，不倒。

    他被逼退到了溪边，再向后一步，就会跌入溪中。

    下一刻又从远些的地方拿回酒壶。

    元清徐没有再拦，因为她也学着师兄师姐们的样子，举起了自己的木剑，身后是筋疲力竭的师兄师姐。

    元清徐并没有站多久，打了一个哈欠之后，靠在了溪边的一棵树上。

    这毒磨人难解，她昨晚凝了张冰床把人扔到了上面就没再多管。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实在拙劣，轻而易举就能被识破。但江既白对她总是心软。

    他们不断在枕舟面前谈论“那个人”。有时是恶意的咒骂，骂他毁了魔界，让魔界不得不龟缩起来。有时则是意味不明的夸赞，夸赞江既白不靠任何人就能立于仙山之巅。

    最开始的时候元清徐是做到了的。每当江既白想要上前帮忙，她都会拉住他的衣角仰头说害怕。

    会被风雨吹得摇摇欲坠，却不会真的坠倒，更不会让树下的少女淋湿半分。

    溪中人背过身，慢慢消失不见。

    “不是……”面对元清徐的发问，枕舟摇头，“就是一时冲动吧……对不起，下次不会冲动了。”

    “师父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枕舟摒住了气。

    之后的一次下山除魔，她偷偷跟了出去。

    小姑娘几乎由江既白一手带大，最是喜欢黏着他，对此结果自然很不满意。

    溪边鸟鸣声声悦耳，元清徐执一壶果子酒，与水中倒影共饮。

    一个她很多次都后悔没有锁起来关进小黑屋的人。

    他藏得太好，师兄师姐只当是有了效果被骗了过去，相处时间最长的元清徐也未曾看出。

    他平静地给自己上药，痛极了，就轻轻抽一口气，缓一缓，然后再动手。

    酿下果子酒的人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故意将这果子酒酿成清甜不醉人，喝了一夜，始终没有如所想一般沉沉醉去。

    “为何？”

    无意之中戳破了他的谎言。

    枕舟再次失声。

    这要归功于第十二魔使。战后一月，魔使突然下令将牢中的他带入殿中，封了一个十三护法，说了一句意味不明话：“咱们十三护法的眼睛当真是像江既白。”

    《当魔界卧底诛杀了黑月光》

    虽然枕舟身上的合欢毒已无大碍，但昨日经历了一番殊死拼斗，还需修养，元清徐并不打算带着他立刻返回无

    *

    最终的战局格外艰难，师兄师姐为了保护最后方的小师弟和小师妹几乎拼尽了全力。

    就如同以前的很多很多次。

    来到云山书院之后，则是因为被元清徐亲口认可，成为了江既白唯一的弟子。

    提到江既白是什么样的，元清徐松开了枕舟，嘴角挂起嘲讽笑容：“一个不辞而别不守承诺的人。”

    元清徐看着，等到酒壶停下，又引了溪水将酒壶送至自己身前。

    六人之中，他的实力虽比不上最厉害的四师姐，但也比最为文弱的二师兄强上不少。

    江既白伤重未愈时，元清徐只能交由大师姐和四师姐照顾，她是不被允许靠近江既白的。

    她盯着手中的酒壶，再次扔出去，这回扔得远了些。

    生熬过去的……

    枕舟一时语塞，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

    越至绝境，战意越浓。

    “是，枕舟记下了。”枕舟应下，未曾想到，这本是一番告诫的话，日后竟一语成谶。

    隔着衣服的触碰，却轻而易举地要将他压了整整一夜的火再次点燃。

    他们不知，这“先师之风”其实是他进行的有意模仿，只为了能够更快地站稳脚跟。

    冰凉的溪水唤回了少年的神魂，也给予了他一些气力站起来，回身看向靠在树上微醺的人。

    结果就是，小师兄反而做到了再重的伤也能撑住面上半分不显。

    天将破晓的一瞬，最后一滴酒携那一缕天光落入了溪中。

    元清徐无声绕到他的身后，溪中少年的面色沉静如水。

    弟子艳羡，乐于为他讲述江既白的事迹；长辈欣慰，不时会赞到他有“先师之风”。

    元清徐捧起了枕舟在水中的倒影：“世间熙熙攘攘，相貌、神韵相似之人何其多，你同江既白只算是缘。但若被此困住，便是孽。”

    于是这份殊荣与那双相像的眼睛就成了新的折辱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