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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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人没有注意到她。

    “需要您一滴血。”诺拉低声说，脸庞半隐在药草的烟雾后面，丝毫不觉得呛人，只是用一双如同切割过的熠熠生辉的绿宝石的眼睛盯着对方，看起来像是个真的先知。

    贝尔又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确定人真的不在了之后，她才慢慢地挪出来。

    屋外的芬里尔与两个姐姐见到贵妇急匆匆地出来，而诺拉却不见踪影，急忙扑到暗室门口，却看见诺拉静坐在光网之间，垂着头，脸庞被依旧剧烈燃烧的火焰照亮。

    芬里尔扫了一眼屋内，未见诺拉……他思索片刻，开口道：

    诺拉又将那怀表扔进坩埚里，这锅和火似乎都不是普通物件，竟然在黄铜的表上也能燃烧，窜起一节红色的火苗，诺拉这次看见了一间屋子：

    那女人没有废话，用胸针刺破了手指，在诺拉的示意下，滴在一张白云母制的纸张上。

    “我是芬里尔，长话短说，我今天刚变成人了，先知出门，不在禁林，诺拉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没有通过传送法阵的经验，块头又大，出现在占卜屋后院的时候弄出了好大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两姐妹，还有狩猎家族侍卫。

    然而，她还是尽力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到自己垂在颈侧的发辫上面，那条绿色的发带已经脱落，在黄铜坩埚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贝尔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尖叫——只有嘴巴发不出声音。

    贝尔躲在巨大                                                钢铁管道的阴影后面，水和蒸汽在管道里轰隆隆交织的声音，盖过了她卷起破被子，和一卷莎草纸的动静。

    她用火柴点燃了一段干燥的药草，放在自己面前，细细的白烟往上升。

    “地下室东边第二间房……屋里有三个人。”心脏供血的渠道似乎有些堵塞，诺拉的手在发颤。

    贝尔耐心地蹲下来，等着这些人离开。

    法阵悄无声息，三次深呼吸过后，血液才迟疑地渗进石头中，法阵由内向外泛起银光，再一睁眼，芬里尔也到了占卜屋里。

    “在魔动车总站西北方向，猎鹰旅馆，地下室。”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贝尔发现它的一瞬间，那块漆黑的石头爆燃，火焰猛烈而迅速地扩散，席卷了锅炉房里所有堆积的煤炭，钢铁管道纠缠着倒塌。穿透耳膜的巨响和吞噬躯体的热浪同时扑来，贝尔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火焰中展示的是昨夜，城西发生爆炸的工厂内部的景象。

    贝尔有点心疼，她交换着把双手手心往自己衣服上擦，刚要继续看纸上面的字，忽然感觉对话声音停了。

    她的神情惊愕而困惑，紧紧盯着那火光，仿佛里面有什么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贝尔把自己的破被子又铺在了原来的位置——旁边有几块摞在一起的废弃钢板，她拿来当书桌。

    诺拉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好奇一下的，这种高贵门庭里面的秘辛足够引人遐想，眼前的神族贵妇看上去又失魂落魄、口不择言……然而，诺拉的直觉却在示警。

    “来不及了……”

    ————

    关上门，芬里尔就急促地询问。

    沉默只有一瞬间，诺拉压下自己心中奇异的焦躁，开始尝试着调动力量。

    诺拉能够使用深埋自己体内的这种奇异的占卜力量，却不能完全控制它，当她陷入占卜的景象中时，她无法操纵自己的言语——也就是说，她只能诉说自己感觉到的真实。

    暗室内，随着诺拉的眼前爆出那阵猛烈的白光，她终于从火焰里贝尔的视角中脱身出来，连续四次使用占卜能力使得她的心脉剧烈震动，她能感受到眼前泛起白色光点，视野旋转，耳道嗡鸣。

    两分钟前，当女人转身就走的时候，诺拉下意识地起身，垂在颈侧的长发被未熄灭的火苗燎到，白烟与火焰交缠中，出现了另一幅影像。

    诺拉刚才用一块镌刻着家徽的黑曜石启动了法阵，那是先知婆婆给族内孩子的通行权限，芬里尔作为一只附属于诺拉的小狗，当然没有。

    女人的身体更加紧绷，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下意识地念起了无声的祈祷词，求告神灵。

    好亮啊。

    芬里尔被诺拉留在禁林中，独自一个人等着，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诺拉的余光扫到画面中间的身影，是一个小女孩。

    诺拉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普通少女，在水晶球折射的光网里，却仿佛有了神性。她喃喃地念着一种生僻而古老的语言——一种面前这位神族贵妇都没有听过的语言，透过烟雾，看见桌上这颗最大的水晶球里，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莉莉丝看不见东西，只听这声音感到十分诧异，这是个什么人？族内什么时候有事情会和她们几个孤女商讨？她疑惑地被姐姐拉着和狩猎家族巫师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到了后厅里。

    然而缓过一口气，却没有人跳出来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抓走，刚才的人似乎真的只是把他们的灯忘在这里了。

    索菲娅情绪很激动，飞快朝芬里尔打着手势，莉莉丝也不知信没信他，却冷静得多：

    她向那灯所在的位置走近，拎起它温润的黄铜把手，低头一看：

    不过，诸神没有回应她的求告，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把沾了女人血的白云母扔进火里，看见了她的儿子：

    贝尔把莎草纸展开，上面是居然是几道数学题，算乘除法的。她用手指划着地上的灰，嘟嘟囔囔的在计算，忽然心跳一停——有什么不对……我没点火，为什么能看清纸上面的字？

    那是贝尔送给她的。

    那女人收紧了手指，绞得几乎扭曲，向前倾身。

    诺拉立刻将男人的头发丢进燃烧着药草的坩埚里，那微微的火星被失踪之人的头发触动，猛然窜起一节蓝色的火焰，诺拉透过火焰看见了一座建筑：

    诺拉似乎不需要任何人教，只是坐在水晶球前，就天生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需要什么。

    《女巫驯狗日志[西幻]》

    暗室内。

    然而，她似乎多虑了。那女人尽管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却还有什么意志撑着她，她听到诺拉的论断，没有歇斯底里地质疑什么，只是猝然起身，没再看诺拉一眼，迅速地走出暗室，坐上蒸汽动力马车，带着侍从向狼镇的魔动车总站方向去了。

    “我随先知而来，族内有祭神节事宜需要和二位小姐商讨。”

    贝尔这样想着，提起的一口气忽然就吐出去了，心里涌上了一丝希冀：这是一盏多么好的灯呀！

    他在法阵旁边研究了一会，发现自己用手掌拂过安放通行信物的法阵中心凹槽时，脉搏跳动得很急促，且微微发热……芬里尔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胳膊上的刀口，想挤出一滴血来试试，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她把自己蜷缩着的后背展开一点，从上下两层交错的管道缝隙之间看出去，人影已经没了。

    贝尔听着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到这里，放慢了溜走的脚步——听起来不像是要赶她走的。今天狼镇下了大雪，如果被赶走，她上哪里再找一个晚上没人看守的工厂锅炉间呢？

    ？

    “他躺在床上……已经……死了。”

    她一直把这个锅炉间当作家，不可避免的，在这里警惕性下降了。

    没什么事好做，她小心翼翼地把刚才被自己卷起来的莎草纸慢慢地展平，她的手心出汗——锅炉房里面太热了，纸上的字迹被她的汗微微晕花了，还蹭上了灰。

    今天还没过去一半，就接连出现小狗变人、先知突然出门、以及狩猎家族少爷神秘失踪三件事情，诺拉抓不到谜团的线头，却感觉很不好。

    贝尔缓缓地转过身，身后那片还留着脚印的空地上，放着一盏灯——一盏非常精致的黄铜煤气灯，把她的影子打向右前方。

    当占卜的论断脱口后，诺拉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所见和所说的事情，她即刻回神，从刚刚的窒息中冷汗淋漓地解脱出来，努力平静下来，戒备地看着面前的狩猎家族贵妇，提防她做出过激举动。

    “太显眼……”

    芬里尔有点不解，但也没多想，用犬齿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

    一个金发蓝眼的高大青年，带着一身荒蛮的野味，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袍突然出现，这人十分可疑！狩猎巫师们瞬间警戒，索菲娅却拦在中间——她觉得这个人莫名眼熟。

    “不好说，她上次动用能力就差点窒息，不过那时候才十岁，八年过去，按理来说封印松动，身体成长，一次占卜应该是反噬不大，但还是……有危险。”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在这一天变成了人类，但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守在诺拉身边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焦躁不安，想要马上赶到诺拉身边，再也不分开。

    自己脚下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圆形，里面套着一个六芒星，线条之间的空隙里写着许多晦涩难辨的文字，而六芒星的中间搁着一块漆黑的石头。

    诺拉的动作即刻凝固，她认识那个女孩，那是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