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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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没有上学的学费和时间，只靠着这间占卜屋装神弄鬼，外加托管一些小孩挣钱，挣扎度日而已。

    芬里尔在床下团成一大团，半天才憋出一句：

    诺拉身材高挑，又常年坚持遛狗，在森林里一跑就是一整天，她腿部的肌肉力量很强，虽然看着文文静静的，踹断一只成年鹿的脖子没有问题。

    禁林里的参天巨木把最后一点日光遮住，其间有一小块空地，立着幽幽的风灯。这里是缪斯家族最德高望重的先知婆婆住的地方。

    诺拉把她拉到身边来，低声夸赞：

    “急什么？饿不死你们！祭神节要到了，你也快成年了，该开始干活了，今年跟我去神殿祭祀。”

    诺拉深呼吸两次，然后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房屋是用一个精巧的法阵驱动石材建造的，里面空间不大，只有卧室和洗漱间，平常诺拉在占卜屋里和姐姐们住，周末才会回来。

    “咦？我怎                                                么会说人话了？”

    诺拉心想，麻烦了，这体格挺好的，我能对付吗？叫芬里尔来……对了，芬里尔呢？

    然而，在她惊恐之下强有力的一脚踹下去，那陌生男人居然只是从床上滚下去，堪堪滚了半米就停了，也没有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

    因为先知婆婆嫌弃狼味太臭，会熏坏她干净的房间，所以让诺拉和芬里尔另住一间。

    身边是七八个小孩子，正在做诺拉给他们出的数学题。

    等到傍晚，附近工厂的工人们陆续下班，把这周的托管费用交给诺拉，接走孩子。吵闹的占卜屋安静下来。

    此时，那个金发男人也从睡梦中惊醒，披着被子茫然地从地板上坐起来，看到诺拉在床的另一侧警惕地用格斗姿势对着自己，他歪了歪头，开口说：

    今天布置的是两位数乘除法，诺拉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手脚并用的样子，自觉可以安心地先学二十分钟“热循环”。

    在昏黄的煤气灯光里，这栋古老的黑色尖顶建筑才显出一点神秘的味道。

    摸摸脑袋安抚了它一会儿之后，芬里尔不得不呜咽一声，窝在诺拉脚下，安静地陪她学习。

    “贝尔真棒，你的题目全都做对了！一会儿你来帮助其他没有理解的同学们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无缘真正的魔法，因此立志做一名机械师——这是现在最热门的职业，只要好好学，以后一定能养活自己和姐姐们。

    “这样……好看，像你眼睛的颜色。”

    诺拉笑了，冰绿色的眼睛闪动，如同春日湖泊。

    诺拉大感诧异，她昨天才第一次讲述乘除法的概念，今天大部分小孩还没弄明白什么叫“多次加在一起”和“均匀分成几份”呢，这个小姑娘就已经会解题了？

    赶上最后一班城际魔动车，在中央广场站的商铺里花两个铜索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牛肉饼，诺拉又连忙赶回车厢，一直坐到了狼镇城区的最东部。

    贝尔是最后一个。

    诺拉的数理知识都是她看书自学的。

    一株古老而巨大的丝柏树矗立在这里，标志着禁林的界限。

    撒娇完成，芬里尔才放开她，乖乖坐下，拱一拱诺拉的手，示意她快摸摸自己。

    她狠狠地摸摸脑袋！狠狠地揉揉嘴巴！狠狠地挠挠下巴！——没办法，这狼太大，皮毛太厚，轻了它感觉不到。

    诺拉习以为常，也不顶嘴，换了鞋洗了手就在屋内四处看看，见木柴尚且充足，但是上周打的鹿已经要吃完了，盘算着明天和芬里尔再去猎一头回来。

    诺拉走到餐桌边，照例陪婆婆进行餐前祈祷，却没有像她一样虔诚地念出祷词。

    诺拉看了一会儿雪景，觉得心里平静得很，困意也涌上来，于是推推芬里尔，上床睡觉去。

    从传送法阵中出现的一刹那，诺拉就感到一朵黑云盖住了自己。

    诺拉十岁那年，父母死于一场火灾。

    贝尔脸红红的，竭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却还是翘起来，掩饰不住开心。

    低头一看，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把手里的草稿纸捧给她，上面的二十道题目已经做完了。

    光明之神阿波罗家族很快就找了个理由，剥夺了她们的姓氏，把哑巴的索菲娅、盲眼的莉莉丝，和年幼的诺拉一起赶出来了。

    诺拉面无表情地听完，拿起桌上她和芬里尔的那份食物就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那是用丝柏枝条编成的一个精巧的环，诺拉惊喜地收下，一边说谢谢她，往手腕上戴，却有点小。

    仔细一看，她做的居然还都是对的！

    诺拉养的狗狗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很爱撒娇，它现在的举动是在用自己的味道覆盖掉诺拉身上沾染的陌生气味。

    诺拉愣住，诺拉沉默，诺拉试探地开口：

    她嫌那些东西吵闹又蠢笨，连带着也不喜欢人类的食物。整座小木屋的能源都是靠魔法和最基本的木柴维持，饮食则完全取之于禁林。

    看到诺拉过激的反应，芬里尔愣了一下，歪歪脑袋，看到诺拉捂住眼睛，好像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车上最后剩的几位乘客都站在几步之外，颔首向神树致意，诺拉却上前轻盈地绕树走了半圈，路人再一抬头，她已经不见了。

    《女巫驯狗日志[西幻]》

    这一套程序每周都要上演一次，诺拉已经麻木了。

    但是神血又太稀薄，注定没什么出息，所以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们。

    诺拉睁开眼睛的时候，声音就消失了，她下意识地向左边伸手，想要摸摸芬里尔的皮毛，埋在里面找一点温暖和安慰，指尖却摸到了人类皮肤滑腻的触感。

    颠沛流离大半年，她们被母族——艺术与灵感之神缪斯家族捏着鼻子接收——因为毕竟是有神血的孩子。

    然而诺拉不为所动，就在她准备夺路逃跑的时候，那个英俊少年又开口了：

    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布料皮毛摩擦，混乱压抑，不停歇地响在耳边，叫人烦躁。

    先知婆婆不喜欢人类做的种种机械玩意，最讨厌的是蒸汽机的声音，其次是上发条的声音。

    夜半，诺拉却被一阵奇怪的动静吵醒了。

    她一节一节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转头去看，发现在入睡前还卧着芬里尔的地方，现在正睡着一个……裸男？

    但是诺拉今年已经十七岁，马上就要到十八岁，她长大了，不能躲在姐姐的翅膀下了。

    芬里尔听到诺拉叫自己的名字，习惯性地就冲到能和她贴贴的距离去蹭她，却被诺拉尖叫着推开。

    今天见她磨蹭到最后，诺拉问她有什么问题吗，贝尔扭捏一下，塞给了诺拉一条绿色的东西。

    好在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把牛肉饼给芬里尔塞牙缝之后，诺拉才从草地上坐起来，拍拍裙子回家。

    诺拉笑着去给他找

    金发，略深的肤色，睫毛很长，五官线条深邃英俊，从脖颈往下的皮肤上镌刻着金色的诡异纹路，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灭，没入被子里。

    诺拉知道这是婆婆给她一个在神族巫师之间露脸的机会，没有顶嘴，低声应下，出门找芬里尔了。

    “你是……芬里尔？”

    诺拉捧着一本《九十九种占卜技法——智慧巫师最新力作》的壳子，里面藏着一本《蒸汽动力学》，在占卜屋的前厅里躲着姐姐们偷偷读。

    贝尔又拉起她的手腕，把环褪下来，系在了诺拉辫子的尾端，然后小声说：

    “掌管狩猎与荒野的神祇阿尔特弥斯啊，请你保佑我们不受猛兽的利爪伤害，在世间行走的每一日总有力量可收获应得的猎物。”

    再抬头已经是深夜，诺拉被雪光晃了眼睛，打开窗户，大片洁白而柔软的雪花无声砸在窗台上，被房间内的热气一熏，就化成水。

    蹲坐在门口的芬里尔兴奋地站起来，用尾巴卷住诺拉，然后在她身上闻闻嗅嗅，仿佛这十分钟的分别已经难以忍受，再拱拱她的腰，示意诺拉骑上自己的背。

    诺拉熟稔地开门进去，就听到先知婆婆的骂声：“一身的狼味！臭死了！别拿你那双沾了泥巴的鞋踩我的地板！”

    “诺拉，你怎么啦！”

    诺拉原本还在戒备中，在发现这个人好像真的是芬里尔变的，并且似乎害羞得快要自闭了之后，她就扑哧笑了出来。

    刚看完第一定律：永动机不可能造出，诺拉就感觉裙子动了一下。

    诺拉把脑袋探到床下面去哄他：

    送走了这最后一个可爱的学生，诺拉和姐姐们告别。

    诺拉有心多陪陪芬里尔，但是今天学习《蒸汽动力学》前三章的计划还没完成。

    她向来没有父母接，也不要诺拉送，都是自己来，自己走，却也总能按时交上十个铜索的学费。

    她心里还转着蒸汽动力循环的过程，婆婆则双手合十，低声念颂：

    他低头看看自己，脸颊瞬间爆红，裹上了被子，整个人埋在里面，躲到床底下去哼哼唧唧不肯上来。

    “你真的是芬里尔呀？怎么证明？出来让我看看！”

    诺拉没有告诉她们这个目标，她知道索菲娅和莉莉丝一定会支持她，然后节衣缩食给她攒出学费来。

    一匹黑色巨狼哼哼唧唧地叫着，尾巴欢快摆动，湿漉漉的鼻子嗅来嗅去，然后用厚实暖和的皮毛来来回回地蹭自己。

    “我要……穿衣服。”

    很清亮的少年音，蓝色的漂亮眼睛居然还有一丝熟悉。

    要知道，她们的进度比在正经的学校里学习还要快得多。

    他！没有！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