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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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李皎听到了，他本不该注意的，虞素浅浅的呼吸声。

    随后，那荒唐的一夜，便从李皎混乱的记忆深处翻涌而上，挤挤挨挨地占满了他的整个心神。

    夜的温良，酿得愈发醇厚，散发出醉人的馨香。

    虞素：“……”

    “去打热水来。”虞素敛了笑，晃了晃脚，她裸露的脚腕上，金铃阵阵作响，“我累了。帮我洗脚。”

    欲……与爱有关么？

    她并未接过李皎手中的糕点，而是径直走到窗边坐下。

    虞素的一颦一笑，她的恨、怒与悲，都在李皎的脑海中越发鲜活。

    “云奴，看来，你对我颇为上心。”只见那少女转过脸，仰头看向李皎，巧笑嫣然。

    他不配装点礼义廉耻。

    不论对敌还是对己。

    黑得天然而不自知。

    万家灯火的热闹从丽春院外远远传来，与他有关，也无关。一室寂静中，唯有枯灯轻燃，不时噼啪作响。

    红帐边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青年微微弯腰，将塌边灯烛点亮了。

    “抱歉。”仍旧坚持着脱完她的鞋后，李皎才松开了握着她脚腕的手。

    包括李皎奴仆般的所作所为。

    倘若刻意作弄，也并非不可，但今夜虞素还有其他事要办，无暇折磨他。

    “试试水温吧。”李皎抬头，笑着看向她。

    只要将这份心意，暂时转移到虞素身                                                上便好了。

    本该与亲人团圆之时，李皎却身在敌营。

    无论他在筹谋着什么，他都绝无可能再逃离她的掌控。

    如磊落地站在阳光下的鬼魅，以最温暖的姿态，带来无人可察的死亡的一缕幽凉。

    起初，虞素只以为他是好心。

    好在，妖蛊尚未深入骨髓，只要他足够快地取得她的信任，在彻底沉沦前杀了她，便能脱离这般困境。

    修长的五指在虞素双脚的肌肤上轻轻抚过，他分寸感很好，仅仅是在清洗，举止间并未透出任何暧昧意味，仿佛刚才的逾矩，只是无心之举。

    陷落于柔软被褥中的少女双眸紧闭，并未动弹。

    而她用过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一个碎掉一半的杯子，都会被李幽收好。

    随后，修长且洁白如玉的手便伸入轻纱之中，将那暧昧昏暗的红缓缓拨开。

    一只猫妖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此刻它与普通的狸奴并无不同，只是看向虞素的眼神分外谄媚，蹲起身子作揖，口吐人言：“三娘，可有属下能为你分忧之处？”

    上辈子，虞素去当了李幽的奴婢时，他居然不让虞素照顾他起居，而是事事亲力躬为，甚至反过来照顾四肢变得羸弱的虞素。

    “狸奴。”虞素唤道。

    他打理四处，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掌控环境，掌控一切他想掌控的东西，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也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地将他想占有的东西笼罩。

    若要骗过最狡猾的敌人，还需先骗过自己。

    此刻，他却只能对她俯首称臣。

    对她毫无尊严地摇尾乞怜的狗。

    那时他目光隐忍，虞素还以为他只余满心愤怒，绝不会有闲情听她的话。

    轻拂过李皎身边的风，是静的。寒凉冬夜中，他一身寂寥，连落在深邃眉骨与高挺鼻梁上的月光都似霜雪。

    月渐上天穹，鸮鹘啼鸣，子时到了。

    发冷的脚浸入水中，那帖烫的热便顺着脚底流向全身，让虞素腿上的酸痛都缓解不少。

    于是他的掌心与五指，便烫得虞素微颤，那微动的足却又被他温柔但强硬地握住。

    如同没有心一般。

    仿佛一个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仆人。

    李皎：“……”

    妥帖细心到了极点。

    “主人，你说过，子时有事要办。请起吧。”李皎的嗓音带上些许无奈，也的声音本是清冽如泉的质感，却因这一瞬的放缓，带上些许低沉缱绻来。

    如同孤独地在暗夜中行走了太多年，以至于清晰地知晓，自己从未拥有任何陪伴。

    《错把白切黑双子都当替身》

    正因一切常人所不在意的微末之处都在他的掌控下，他才能做到无声无息地杀掉他想杀掉的人，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似乎从未得到过这份慰藉。

    这是昨夜交缠之时，虞素对李皎说的话。

    虞素才感到他藏在笑容下的病态和疯狂。

    他绝不允许自己永世成为妖手中利刃。

    虽感到分外无言，但虞素不是没有预料。

    没一会儿，李皎就端着盛了一半热水的铜盆，半跪到虞素面前。他垂着眸子，平静地轻轻握住虞素的脚腕，脱下她的鞋子。

    “那么今后我的起居，便由你照顾了。曾经我侍女的活儿，你尽数接下吧。”

    李皎缓缓睁开眼眸，心脏中传来了陌生的微胀感。

    随后，在令人疲懒的困意与被打扰的烦躁中，虞素忽然感到，一片温暖抚到了她的头顶上。

    “是。”

    他的手很大，可将少女那纤细的脚腕整个包住。因为试过热水的缘故，他原本如玉素白的肌肤微红发烫，而虞素的脚腕终日裸露，在落雪的冬日中是冰冷的。

    她到底在怕什么？

    对于人类，李皎生来便怀有无限的善意与悲悯。

    他身边的风，越发沉落，月光也迷蒙成看不透的浓浓夜色。

    他鬓边的碎发垂在脸颊边，掩去他眸中冷质的神色，只露出他带着温和笑意的唇角。

    半柱香之后，李皎双手托起虞素的脚掌，离水的一瞬，便用棉布包好，吸去肌肤上的水珠，使虞素不受凉。

    整整一个白日，虞素都不在丽春院，她有要事筹办。

    红发披散的虞美人终于动了动，却是皱着眉揪起被子，往面下卷了卷，整只妖都要趴在榻上。

    除夕夜的温度，不再只存于千里之外，好似也在这一方小室中升起了。

    虞素的面色霎时沉了下去：“放肆。”

    “是。”李皎直起身子，整理好后，他便吹灭了房中的灯烛，只余门边一盏幽幽亮着，不去打扰虞素歇息。

    第10章

    今夜，是除夕。

    这般神情，若被任何一人看到，都会觉得他分外割裂，也极其残忍。

    她知晓，青年看似温柔，实则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变态。

    盯着李皎的眼睛，看着他分毫不改、八风不动的笑容，虞素觉得他看似澄澈的眼底，实则都是冰封的黑水。

    这一下，便让满室的氛围都变了。

    却也不会打草惊蛇。

    月光下的青年缓缓闭上双眸。

    叫虞素想挑错处都难。

    “主人，子时到了。”他俯下身，轻轻唤她。

    他垂下的长睫微颤，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随着滚烫的血奔流而鼓动。

    李皎从未爱过什么人，他只好去想象，倘若他爱虞素，他会如何待她。

    为此，再扮演得像些，也无妨。

    直到两人约定成婚，李幽对虞素的照顾愈发细致入微，连书都不许虞素亲自翻。

    男女授受不亲，但在虞素眼里，青年不是人，而是她最低贱的奴隶。

    整个人，却还是静的。

    只见少女足尖微微蜷缩，纤纤脚腕上点缀的金铃却静静垂着，在李皎的掌控下，没法发出一点声响。

    猫妖舒服地伸一个懒腰，随后将院内大小诸事向虞素细细道来。

    【只有取悦我，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更欲顺势折辱。

    此时的青年，不过是被她握紧项圈的的一条狗而已。

    看着李皎的笑脸，虞素渐渐冷静下来。

    但她既已察觉他的用意，便不可能任他真正摸索到机密之地。

    妖众们以为青年甘为奴仆，只有虞素知晓，他是正无声无息布下陷阱的、心思缜密的猎人。

    在这安静的房中是如此鲜明而惊心，将寂寥全部驱散。

    她是他必须杀死的敌人。

    今夜，他不是独自一人过。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虞素耳边传来。

    没想到，他竟记得这样清楚。

    要人挣不脱，也离不开。

    这也与爱有关么？

    将赤`裸的脚从李皎宽大的掌心中抬起，虞素踩到一旁早准备好的干净的软布鞋上，她往塌边走去，懒懒道：“云奴，我小憩片刻，子时唤我起来。”

    还当真放在了心上。

    那是一只宽大而温柔的手，修长的手指穿梭过她的发间，按压过她的头皮，带起一片酥麻，

    但虞素要的不只有李皎的善意。

    见虞素面上没有露出不悦，李皎才重新垂下头，伸手浸入水中，为她洗脚。

    猫妖忙不迭滚到案几下，爬进阴影里，藏在四处的妖众也不约而同地往屋外涌去，只围着虞素的院子保护她，而动弹不得、不得不瘫在屋中地上的楚怜，只好立即低下头装晕，心中大骂。

    “是。”李皎顺从地颔首。

    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掀起，望向红帐软纱之中安眠的身影。

    “今日这院里发生了什么，向我一一道来。”虞素偏过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伸出摸它毛茸茸的背部，嫣红唇角微翘，笑着看它。

    可任她肆意妄为。

    她还要他为她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