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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明棠自认在京城的女郎中并不算娇小,甚至有些男儿都不及她高。

    夹袄的扣子扣上后当真立竿见影,明明刚才她还有些发冷,现在就直热得人发晕。

    三郎眸光一暗,没有立即答话,过了一会儿才用有些哑的声音回道:“无妨。”

    店里的伙计热情地出来揽客,“二位可是走累了?小店有新鲜出炉的各色茶点果子,欢迎进店来尝一尝。”

    但他自幼长在北地,又怎么会对京城的物价一清二楚……莫非是陪别人逛过上元灯会?

    话音刚落,悔意便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季明棠的心头。

    然而跟三郎站在一处时,她却只能够到青年的肩头。

    好在不远                                                处传来了响亮的叫卖之声,打破了夜空中流淌的寂静。

    本来她约三郎出来观灯,是想借此机会打听他有没有成亲。没想到刚才一时冲动,竟然把她最想掩埋的秘密问出了口……

    自从得病以来,她见过太多的大夫郎中,嘴上谈论着此病并不影响日常起居,转头却将她的症状说出来和学徒打趣。一次又一次的求医问药后,她索性也对这些所谓的神医大失所望。

    季明棠一愣,停下了脚步。

    季明棠微微出神,自从患病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语。

    女郎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问道:“三郎能否帮我买盏花灯回来?我脚上有些累,想在此休息一阵……”

    别说是三顶小灯笼,就算是把货郎摊上的所有东西都买下来,这些钱也绰绰有余了。

    女郎自嘲般笑了笑,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不瞒三郎,其实我就患上了此症,刚刚还险些把旁人认成了你……”

    小娘子的声音闷闷的。三郎的一袭话提醒了她,平时她辨认身边的亲眷,离不开他们身上的特征——诸如父亲的那副美须髯,阿姐的瑞凤眼,白芷与泽兰领口的刺绣等等。

    清冽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语气和往常一般无二:“有人向我提起过此症。那人在西域诸国游历时,曾听说过面盲症的名字。”

    季明棠做了错事,自知理亏,不敢再往他那边看,脑海却不受她的控制,一直回忆起刚才气息相交时的触感。

    “因为他的声音太难听了……”

    宋珩喉咙发紧,明明小娘子是笑着说出此话的,他却觉得内心发酸,仿佛喜怒哀乐全然被身边这个人牵动。

    女郎喃喃了一句:“三郎的这里有一颗小痣。”

    半晌,他才出声问道:“二娘是如何认出那个人不是我的?”

    她从怀中取出好几张交子递给青年,“三郎看看这些钱够吗?若是不够,回来再找我要便是。”

    二人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季明棠点了两碗盐豉汤,又点了一盘樱桃煎。

    季明棠细细看向宋珩,因为离得太近,连他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治病救人的医者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呢?

    他并未落座,而是问店里的伙计讨了碗水喝。

    女郎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夹袄最顶上的扣子不知何时开了,寒风正呼啸着往里面灌。

    因为这个病,她应当吃了许多苦头吧。

    等伙计把盐豉汤端上来的时候,果子店门外又来了位年轻的货郎。

    季明棠瑟缩了一下,抬手去系。然而她捯饬半天,却总是不得要领,始终扣不好最顶上的那一颗盘扣。

    拐过街角,他们来到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小巷。灯火阑珊,只能隐约听到远处灯会上的欢声笑语。

    想到至今还没试探出的“三郎妻子”,她恹恹地叹了口气,连新端上来的樱桃煎都没心情去尝了。

    就在小娘子沮丧之时,青年修长的身躯挡住了迎面的寒风,三郎的手指伸了过来,几下就将开了的扣子复归原位。

    抬眸看一眼三郎,不用开口,青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可她刚站起身,就察觉到脚下酸痛,或许是刚才走路太多,现下竟是一步路也不想走了。

    季明棠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嘀咕。

    季明棠不禁有些心动。

    “那三郎会觉得……此病的患者跟常人迥然不同吗?”

    《你长得好像我亡夫》

    小娘子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像极了被人反复拨弄的琴弦。

    世上竟有其他人,和她患了一样的怪病?

    她想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一下那颗痣的位置,抬手时却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

    若是三郎知道自己得了面盲症,他究竟会怎么看待自己?是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还是和别人夸耀自己见多识广的谈资?

    刚才看到的那颗小痣就在眼前,季明棠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竟向那一处吹了口气。

    三郎好像对京城的灯会很熟。

    顺着深邃的眉眼向下望去,青年的鼻梁挺拔,唇形略薄,在靠近喉结的地方还有一颗墨色的小痣。

    小娘子的声音被风搅散,在夜空中传出去好远。

    “就像有人染上风寒、有人得了消渴症一样,嚼舌根的人见识短浅,又怎能算是患病之人的错处呢?”

    然而就算知道了旁人有类似的遭遇,她也难掩心中的低落。

    喝完水后,货郎取下身后背着的货物摆在地上。他背上的都是些做工精巧的小灯笼。各色花灯琳琅满目,简直要让人目眩神迷。

    京城大街上时常会看到金发碧眼的外邦来客,但那些地方对于她来说太过遥远,没想到在遥不可及的西域诸国,也会有人跟她患上同样的病症。

    被人这么一提醒,季明棠才发觉她走了一路,已经有些疲惫了。

    宋珩不禁哑然失笑。

    季明棠没想到他的反应竟这样大,不禁吓了一跳,连声道歉:“对不住,三郎,是我唐突了……”

    青年点了点头,“二娘想要什么样式的?”

    手心突然传来一阵痒意,是三郎在用拇指揉捏着她的手心。

    他把交子推了回去,笑着说道:“寻常的三盏灯笼,用不了这许多钱。”

    “热气腾腾的水晶脍、盐豉汤,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但是三郎的“特征”,她竟然还没有找出来。

    “你看着买罢。一共买两……不,三顶小灯笼。还要给白芷带一盏灯回去。”

    夜色幽深,比起傍晚时分,眼下的寒风更加刺骨,带着渗人的凉意,恨不得割开身上的衣裳,直往行人的脖颈里钻。

    三郎反问了她一句.

    温热的气息触及肌肤,青年顿时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火燎到了一般。

    灯会附近都有此类店铺,专门给玩累了的游人提供休憩之地。

    季明棠抬头一瞧,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家果子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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