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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出瑞王与蓟州,便足够了。

    “看来瞧见我在此处,是殿下意料之中的事。”贺修筠率先开口,嗓音轻佻语带笑。

    此后还有齐王、太子……齐王藏拙多年,心机深沉,太子虽年少,但朝中势力庞大,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室继承人,往后再不可能这般顺利。

    说来也巧,码头位于城西,让萧钰顺理成章地拿出这番说辞。她忽然想起码头那夜与景珩的偶遇。

    在当今的皇室,只有圣意,从无证据与规矩。

    “瑞王留在京中的,只剩一座空府邸?”萧钰蹙眉,又兀自道:“还是慢了一步。”

    萧钰心底暗叹,人是景珩所救,她并非揽人功劳,当下那人还是继续当个无用的“草包公子哥”为好。

    “殿下锦绣心肠,微臣钦佩。”何谦垂首作揖:“皇上已向漕运司拨款,重建烧毁货仓,近日京中不甚太平,微臣既得殿下相助,定当尽心竭力,如您此前所说,匡主益民,乃是微臣应尽之责。”

    “皇上,恕微臣办事不力。”赵松鹤手执笏板,即刻跪地。

    “所幸刺客并未得逞,朕先不追究你玩忽职守一事。”明德帝面上透着几分烦扰,语气一片冷然,五月十八日清晨,他的案上便放着徐府遇害的密折。

    “传朕旨意,即刻搜查瑞王府、赵府、徐府,将赵松鹤与徐启善亲眷带下去,加以严查,朕亲自审问。”

    赵松鹤僵着脸答:“微臣听闻瑞王殿下近日身体抱恙,告了病假。”

    人既是萧钰带来的,一语毕,明德帝看向萧钰,示意她继续问话。

    “赵卿,你可知瑞王萧勋何在?”

    “瑞王殿下不在京中,昨日去了蓟州。”

    萧钰侧身停下步子,发现何谦跟在身后,他从广袖中摸出一枚白凤雪羽玉佩来,朝她一笑:“如此贵重之物,当还归原主。”

    萧钰敛眸,嘴下却不留情:“下朝走那么快,就为了钻空子溜进我的车?”

    身后的老妇人也是一惊,而后失了态,“原来你是……”

    “那封折子上递的时辰恰好。”萧钰接过何谦手中的玉佩,“也谢过何大人对本宫的信任。”

    萧钰又同他寒暄几句,乘辇离去,墨玦早已在神武门外驾好车等候。

    事情落成当下这般模样,前是营私结党,构陷贪赃,后有揽权纳贿,欺君枉法,夹在瑞王与皇帝之间,横竖都是性命难保。

    言罢,他手扬一封纸笺,“皇帝已派人去蓟州捉拿瑞王,但本该在京中的萧明尘没了踪迹。”

    《将军他自挖墙角》

    下令关押瑞王,抄了王府,再翻出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来,罪行便是敲定了。

    萧钰眸光轻抬,落在御座之上。

    一绛紫色朝服的官员会意,出列答道:“回皇上,今晨辰时,微臣去瑞王殿下府上探望,而瑞王殿下未在府中。”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

    说话人是金吾卫大将军封焱。

    赵松鹤看完奏折,已汗如雨下:“此前有人胁迫微臣,今日又存心加害微臣,求皇上看在多年来的情分上,留微臣家人一条性命。”

    萧钰见过徐启善的次数寥寥可数,但三十出头能坐上正三品官员的位置,绝非等闲之辈,传言中此人样貌平平,他的夫人倒是绰有风资。

    “整个徐家仅剩叶姑娘与徐父徐母,仆役皆被残害,府上血流成河,而那笔银子更如石沉大海。”她摇摇头:“皇城脚下为非作歹,此人居心叵测,其罪当诛,朝臣知,幸而百姓不知,若非及时封锁消息,安葬徐府上下仆役,这等灭门惨案在上京传开,难免搅得城内人心惶惶,动乱不宁。”

    瑞亲王已经名存实亡。

    “赵卿当值多年,怎地张口闭口说自己无用,你就这么想挨朕的责罚?”明德帝语气稍愠,不怒自威:“叶姑娘尚且向朕承诺知无不言,赵卿,你对朕是言无不尽,毫无隐言吗?”

    明德帝打量着三人,道:“平身。”

    叶棠梨继续道:“如若郎君当真贪污行贿,徐家愿依律受罚,若郎君是受人胁迫,还请皇上还徐家一个公道。”

    萧钰转头问赵松鹤,看向他的眼底隐有暗芒。她话锋一转,问叶棠梨三人道:“可曾见过这位赵大人?”

    “刺客来势汹汹,等微臣收到手下人讯息,再到达徐府时,已然不见刺客和徐启善亲眷的踪影,线索全然断了,微臣想尽诸多法子,也无进展。”赵松鹤嘴角的僵笑霎时撑不住了,伏地请罪:“微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明德帝面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问道:“消息属实?”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人,面上浅笑清朗:“如此甚好。”

    “微臣虽没有通天的本事,好在吃一堑长一智,能及时止损,”何谦向明德帝俯身道:“今日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严查明鉴。”

    女子穿着大方得体,浓密的长发经过精心梳理,绾于脑后。她抬步走入殿内,行走间能隐约注意到她与身材不协调的小腹,微微隆起,有着约莫三月的身孕。

    瑞王的这步棋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此人城府颇深,他的手段、眼线、谋略……远比萧钰想象的还要可怕。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与之为敌。

    待明德帝离去后,朝臣们三三两两各自散去,出了紫宸殿。萧钰行至汉白长阶下,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此前萧钰已给他三人下了一记定心丸,叶棠梨虽然头一次入宫面圣,也丝毫不失仪态,身后一对老夫妻同她一齐行礼。

    “公主殿下留步。”

    “你当朕是个傻的?”

    “自码头失火一事后,微臣下密令,临京诸周货物务必严查,昨夜漕运司水路来报,蓟州码头货仓彻查出异样货物,数箱货物来得紧急,冠以白瓷之名,箱中有白瓷瓶不假,但每只瓷瓶中都装有白银,足足有五船之多,”何谦道:“微臣以为,此为丢失白银的一隅。”

    “此前种种,臣妇与父亲母亲已然明了,徐家对长宁公主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且事关重大,臣妇与父亲母亲必定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殿中诸臣噤若寒蝉,各怀心思,饶是暑气渐盛,也难抵冰冷渗人的气氛。

    众所周知瑞王萧勋久居京师,不奉旨或上告不可擅自离京。

    “殿下同何大人寒暄,我也不好打扰,便来此处等候。”贺修筠又挂上几分不正经,“公主倒是难得关心我的去向。”

    “臣妇在府中便已经见过这位大人,况且不止一次寻过郎君。”

    萧钰一时语塞。

    贺修筠提醒:“当心萧明尘和京中

    正经人哪有大清早探望病号的,况且……瑞王与封焱的关系,何时到了上门拜访探望的地步,想必明德帝收到何谦上奏的那封密折,第一时间,便派封焱去了瑞王府上。

    明德帝一身玄黑冕服,素来仁和的面上挂了愠怒之色,徒增压迫之感。

    蓟州毗邻上京,来回不如一日车程,瑞王在皇帝眼皮底下随意来去,也浑然不觉。

    萧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脸色忽然变得凝重,问赵松鹤:“十几日来,你可曾追查到有关刺客的蛛丝马迹?”

    御座上的明德帝两鬓已然落霜,见叶棠梨如此坦然,他面色稍微缓和,幽深的眸子带着几分莫测,出口的话掷地有声:“朕必定彻查。”

    左右朝臣叩拜行礼,秉笔太监高喊:“有事启奏,无                                                事退朝。”

    “徐启善下狱审讯,徐家众人软禁府中,大理寺理所应当保全徐启善亲眷之安危。”萧钰颦眉促额,恭敬地看着明德帝:“当夜儿臣途径城西,侍卫察觉徐府有异动,便去瞧了两眼,否则……”

    老夫妻含泪跪地:“大理寺卿尚有蹊跷,请皇上明查,莫要让吾儿遭了污蔑。”

    甫一入车内,便见案几对侧赫然斜倚着一人,萧钰不惊不恼,只字未言,定住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三个手无寸铁的人哪能躲过瑞王手底下的死士,除非此三人已经被掳走,是死是活犹未可知。

    明黄的奏折劈头盖脸砸向赵松鹤,扉页散开,白纸上黑字密密麻麻,他按耐着发颤的双手捡起奏折。

    以明德帝的性子,任他抓到一丝把柄,顺藤摸瓜,此番瑞王府算难保全了。届时树倒猢狲散,朝中瑞王一党要么伏诛,要么被贬,要么当株墙头草,攀上太子或是齐王。

    赵松鹤脊背陡然腾升起一阵凉意。

    算上遂了圣意,恰巧也遂了萧钰的意,留着瑞王,终究是个祸患。

    赵松鹤哪里是无能,活见人死见尸,当夜连徐府的狗都没能幸免,可偏偏徐启善父母妻子的尸身不翼而飞。

    “臣妇叶棠梨参见皇上。”

    行刺那晚遭人截胡后,瑞王便放话,若不能斩草除根,唯他试问。

    朝臣百官,有奸佞,自然也有忠贤。

    此一来,他一门心思扑在寻人上,奈何翻遍整个上京也不见丁点影子。

    众人俱是瞠目结舌,原是一出官官勾结的戏码,最终竟扯上瑞王。

    叶棠梨连忙扶着老夫人,“郎君入狱后,府上来过不少大理寺的官员,却独独没见过这位大理寺卿,相反,郎君入狱前,这位大人曾数次到府上拜访过。”

    此前面圣,叶棠梨一直未抬眼睑,经萧钰一问,她目光扫过赵松鹤,嘴唇不自觉微张,难掩惊惧。这番表现全然落在明德帝眼中。

    纤长的羽睫好似蝶翅,眸色潋滟如晴水,日光透过绐纱,顿生波光粼粼,挠得人心痒痒。

    见赵松鹤半晌未答话,明德帝也不意外,“今晨,朕的桌案上放了一封参瑞王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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