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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条又一下落在身上,舒慧认命般埋下头,她有些懂了,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如果有,那爸爸妈妈这么好的人,神仙为什么不救?

    小院角落里堆着腌制泡菜的坛子,倪禾栀不小心绊到,踉跄着退了好几步,靠在身后的矮墙上。

    等她稳住身形,只看见苏喻慌不择路逃跑的背影,由于跑的太快,接连踢到好几个坛子,发出“砰砰磅磅”的声响。

    女孩捂着脖颈回头,大概被打疼了,双眸蓄满湿漉漉的水汽,碰到小男孩挑衅的目光后迅速垂下,眼底透着瑟缩的畏惧。

    “姐姐,别打了,疼……你饶了我吧……”

    “不要说小孩子的心能坏到哪去,就是有你们这种家长,才会放任孩子横行霸道,反正闯再大的祸也顶多骂两句,不痛不痒。”

    倪禾栀不想躲在屋里消耗时光,走出房间,看见奶奶坐在躺椅里纳鞋底,跟她说想出去走走,奶奶欣然答应:“我们这破山村,哪有什么能逛的地方,不过风景倒是不错,你四处溜溜,正好熟悉一下环境。”

    打从她分化起,身边便围满献殷勤的男a女a,牛皮糖似的赶走赶不走。

    倪禾栀冷厉的目光从村民脸上扫过:“你们看看舒慧身上的伤,那是小打小闹吗?如果挨打的是你家孩子,你们还会这样说吗?不就是欺负舒慧说不了话,不会喊疼!”

    “舒慧!”倪禾栀不由蹙起眉,声音逐渐扬高:“你越怕他,他就越欺负你,对付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坏,你明白吗?”

    她想着,依照惯例大概再打一会就好,他们就会无趣的离开,回去用药油擦下伤口,两三天就能结痂,不会被姐姐发现。

    倪禾栀愣了几秒,忽的扬唇一笑,笑意直达眼底。

    她怎么会在这里?苏喻不是不让她出门么?

    她沿着小路往前走,经过宅屋紧密的村落,远远望见矗立的红色小旗,上面用黑墨写着“小卖部”三个字,旁边的老槐树下坐着几个摇蒲扇的老人,围在一起家长里短。

    呵!

    舒慧看清了,是白富美姐姐。

    并且是……两次。

    倪禾栀眼底春波荡漾,极尽拉丝挑./逗,樱唇贴在她耳畔游移:“不会亲么?我教你好不好?”

    舒慧忙拽住她胳膊,头摇的像拨浪鼓,脸上尽是怯弱哀求的神色。

    舒慧不肯放手,只一味摇头,眼尾悄然转红。

    她是舒慧。

    “够了。”倪禾栀挥了挥手,一溜烟跑出门。

    “臭哑巴,死聋子……略略略略略……我妈妈说哑巴会传染,被她碰到也要变哑巴,我们一起把她打跑。”

    “两块钱能买啥?都拿去。”奶奶作势要把余下的零钱塞给她。

    舒慧耳朵听不见,此时正值农忙,马路上拖拉机收割机穿梭不停,这对一个聋哑人来说极其危险,苏喻揽下所有农活,宁愿自己多受点累,也不让舒慧涉险,只叮嘱她在家温习功课。

    倪禾栀目光骤然一顿。

    村民们互相看一眼,谁也不愿为不相干的人得罪权势,讪讪地往后退。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求饶,倪禾栀终于松了手,把他拽到舒慧面前,厉声说:“道歉!”

    “若不是年纪小,他早够进去吃牢饭了。回去管好你们自己的小孩,要是再敢欺负舒慧,那我就像现在这样……”

    “不,不是……”苏喻睫毛垂着,模样别提多为难。

    “那你躲什么?”

    “哦哦哦哦哦,怪物出来啦,大家快跑……”

    倪禾栀眼风巡一圈,没看见苏喻身影,正欲掉头回去,忽然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玩闹声。

    舒慧双手护着头,脑袋蜷缩在手臂下,长长的荆条打在她身上,疼得直打抽搐,她默默忍着,忍到实在忍不了,便流着泪,发出细小的,受伤小猫似的低吟。

    真的有神仙?

    这不是……苏喻的妹妹?

    小男孩声嘶竭力的哭喊声很快引来附近乘凉的村民,三三两两围上来拉劝:“快停手,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小孩之间小打小闹免不了磕碰,能坏到哪去?”

    老人边说边摸摸口袋,掏出一把零钱塞她手里:“从屋前那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村子口就能看见一个小卖部。www.yatong.me这些钱你拿着,想吃什么就买。”

    oga嫩藕般的手臂缠着她,挑起眼尾,一点也不掩饰目光里的勾引。www.xingyin.me

    倪禾栀扬了扬手里的荆条,小男孩立刻怂怂地捂住头,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再不敢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念出“八”时,忽然感觉身上的痛感消失了,旋即听到小男孩痛苦又尖锐的喊叫声。

    “痛……好痛……妈妈救我……”

    不,不是。

    倪禾栀这才放开手,小男孩像尾巴着火的兔子,一溜烟跑没了影。

    有意思!

    倪禾栀安抚似地拍她手背:“别怕,我替你收拾他们。”

    小男孩扭捏下身子,犟嘴哼哼:“她是聋子,又听不到。”

    爸妈去世后,家里的生计全落在姐姐肩上,舒慧心里愧疚,总想替姐姐分担一些,听说城里人爱吃野菜,便挽着篮子出来挖,没想到被这群小恶魔盯上,又逃不过一顿欺凌。

    苏喻面上显出惊骇之色,连该有的反应都忘了,整个人空白几秒才坤着脖子往后倾,和她能隔多远隔多远。

    倪禾栀和江穗来童村第一天,县长、镇长、乡里干部浩浩荡荡赶来迎接,村民自然晓得她大有来头,别说小男孩真犯了事,就算没有,她也有本事让人吃尽苦头。

    倪禾栀的唇撩过她脸颊,就快贴上唇瓣时,被苏喻按着肩膀用力推开。

    那声音清脆稚嫩,明显是未成年的孩童,却充斥着恶毒的漫骂。

    午后炽盛的强光照在那人头顶,如稀碎金粒,晕着天使的光圈。

    倪禾栀说不清自己为何那样大声,是气她的软弱顺受,还是看不惯霸凌?自己从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大概因为……

    倪禾栀寻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短袖短裤、年龄七八岁的小男孩,上半身匍匐在草地上,举起弹弓瞄准不远处挖野菜的女孩,右指尖的细小碎石倏的弹出,不偏不倚砸在女孩的脖颈上。

    舒慧咬着牙,在心里默默数数,四﹑五﹑六……大概还有二三十下他们才会收手,她又想,若是世上真有锄强扶弱的孙悟空就好了,定会替她打跑坏人,奶奶说过,只要做好事存好心就能得到神仙的庇佑。

    倪禾栀目光从小男孩身上收回,走到舒慧身边,拉开她衣袖,看到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作势要追回小男孩,再狠狠教训一番。

    只有苏喻,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

    ………………………………………………………………………………

    苏喻顾不得捡,蒙头往前跑,仿佛身后有野兽在追。

    而小呆瓜……就是唯一有趣的存在。

    她收好硬币,朝老人甜甜一笑:“谢谢奶奶。”

    倪禾栀虽骄纵,却也明白事理,深知这个家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自然不肯收,奶奶却坚持要给,她推脱不过,只好拿了两个硬币。

    长日漫漫,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穷山村,连个逗趣解闷的地方都没有。

    舒慧愣愣地看着倪禾栀夺走男孩手里的荆条,朝他小腿狠抽几下,男孩疼得嗷嗷直叫:“痛,痛……别打了……好疼……”

    这个家真是一贫如洗,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就连电视机也没有,不知道她们一家三口闲暇之余怎么打发时间。

    是苏喻的妹妹。

    舒慧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她不敢告诉家人,怕姐姐担心,只能用忍让和沉默来面对这一切。

    小男孩眼见落了势,拼力拉拽倪禾栀的胳膊,似乎想让她停下来,可他毕竟才七八岁,小身板根本造成不了任何阻力。

    外头蝉鸣声声,耀目的阳光倚撒在门栏,倪禾栀百无聊赖地躺床上,望着头顶旋转的吊扇发呆。

    倪禾栀将男孩提溜到跟前,当着村民的面狠抽他小腿:“你们不管教孩子,就由我来管!”

    就在倪禾栀愣神的几秒,为首的小男孩从草堆里抽出几根长荆条,叫嚣着冲到方舒慧面前,朝她单薄的身子重重抽下去,嘴里骂骂咧咧:“我是正义的孙悟空,打死这个妖怪,臭哑巴……快快现出原形……”

    倪禾栀的胜负欲和挑战欲一下子燃至顶峰。

    倪禾栀俏脸紧绷,手上力度加重几分:“原来你会疼啊……小小年纪就爱欺负人,长大还得了?疼啊?疼就对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打人会不会疼!”

    舒慧小心翼翼地从臂弯里探出头,瞧见小男孩被人提着衣领半吊起来,像个小鸡仔一样扑腾挣扎。

    倪禾栀娇嗔着靠近,趴在她肩上:“躲什么?我长得很丑么?”

    倪禾栀瞪他一眼,本还想训骂几句,舒慧上前扯了扯她衣摆,摇头表示不追究了。

    “怪物”、“臭哑巴”这种侮辱性的绰号伴随舒慧整个童年,同龄人避她如蛇蝎,好斗的小男孩把她当霸凌对象,向同伴炫耀自己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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