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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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走错了地方，迟疑片刻。

    刚开口，就听见清脆的哭声。www.yuxian.me

    很快的，一只柔软又温暖的小手迅速把他的手摊开，将自己的伞柄塞进他手里。

    “妈也是为了你好，生活开销哪一样不花钱……”

    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女孩轻轻地摘下围巾，踮起脚尖，将它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心早已麻木了。

    雨水落在他的头顶，遍及全身，鞋子全湿透了。

    还没有走开两步，就听见身后关门声，“啪”。

    “哥哥，再见。”

    舅舅压低声音说，“小川这样，你真打算再婚？”

    其实，他生日早就过了一个星期，生日礼物跟去年，一模一样。

    唯有陆廷川跟热闹格格不入，他觉得欢笑声太过刺耳。

    又笑眯眯地亲自套在侄女的脖子上，“还是琴琴戴着好看。”

    过了片刻，听见铿锵有力的皮鞋声靠近，“老婆，谁啊？赶紧过来哄孩子。”

    女人的语气不悦，声音尖锐，“你打算给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没用的东西……

    除夕，家家户户悬灯结彩，所有人心中都满怀期待。

    不知何时，天飘起了雨丝。

    一道清脆的声音落在耳畔，“哥哥，你还好吗？”

    他咬着牙，噙着泪，飞奔到自己的房间里，蹲在门后哭。

    一边说，一边用手麻利地剥掉他的羽绒服。

    陆父讨好的语气，“他快成年，没几年……乖，忍一下。”

    他奇异地发现，相比于痛来说，冷不值一提。

    “这个世界肮脏、残酷、没人性，而你却温柔、干净、一尘不染。www.cuiniao.me”——萨冈

    他是个……多余的累赘……

    陆廷川瞥了舅舅一眼，低声叫了一声。

    刚刚那一幕不是……幻觉。

    没有人知道，那种灰暗不见光的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

    妈妈告诉他一个地址，让他找爸爸要生活费。

    ……

    旁边所有的亲戚都在，舅舅过来劝道，“没事，孩子小，不懂事。”

    15年前，除夕。

    过了几分钟，陆父居高临下地递给他几百元，“够了吗？”

    被握过的手，还残余着一些余温。

    在他痛苦难堪的时候，甚至找不到一点点，支撑的力气。

    虽然不够明亮，但足以驱逐掉身上的寒意。

    陆母对着所有的亲戚满脸陪笑，“没想到，这孩子还翘气……别管他，等一下就好了。”

    像个响亮的巴掌，狠戾，刺耳。

    他不肯撒手，紧紧地护在怀里，第一次跟母亲反驳，“凭什么，我要让给她？”

    再将钱细致地装进去，紧紧地放在衣服内侧。

    汽车里一个男人撑着一把伞走过来，拉着女孩的手，“灵儿，我们该走了。”

    消弭掉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恨。

    不管你被这个世界伤得有多重，

    钱是干的，雨水从他的发梢滴下来。

    而现在，又亲手将那一点点支撑的力气，悉数夺走。

    30，29，28……

    陆母气势汹汹地过来，不分缘由地数落他，“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不懂得谦让妹妹呢？”

    寒冽的风钻进衣服，勾起皮肤一阵阵的颤栗。

    刹那，头顶上的雨停了。

    陆母笑着说，“小川也长大了，他能明白我的心。”

    陆母眼角堆着笑，挤成一条褶子，“喜欢就拿着。”

    他并不觉得冷。

    总有一个人，

    他慢慢地从衣服内侧掏出钱。

    他低着头，从路边捡了一个袋子，用纸巾擦拭掉上面的水珠。

    紧接着是爸爸哄孩子的声音，“囡囡不哭啊……爸爸在这儿……”

    舅舅随口又问，“小川期末考试多少分？”

    他点点头，紧紧地攥着钱，像是罪恶深重的人，接受着怜悯。

    陆父看见他，心里明镜似的，缓缓道，“等一下”。

    妈妈的唠叨又敲打过来，乒乒乓乓，“洗完澡记得关掉热水器，不能一直烧，浪费电……”

    永远地，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突然飞来一只萤火虫，在沉寂的黑夜中，泛出微弱的亮。

    意识渐渐迷糊，梦中他又被困在，黑黢黢的房间里。

    他看到了一丝的曙光。

    从始至终，陆母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不堪。

    那一刻，他觉得灰暗的世界里多了一丝光。

    连父母都认为——

    陆母用食指蘸了蘸口水，反反复复点了点，抱怨了一声，“你怎么这么老实，为什么不多要点？生怕找你爸要多了？你爸那么有钱……”

    ……

    到了爸爸的家门口。

    出门时，母亲瞥了一眼他的衣服，“穿那么多干嘛，你爸现在有钱着了……少穿点，他一心疼，说不定就多给一点”。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周围的喜庆氛围犹如洪水一般，将他紧紧包围。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叶孤独的小舟，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漂泊，多余而又冷清。

    当他反应过来时，女孩已经钻进车里，快速地消失在雨帘中。

    热气氤氲，如雾似烟，团团包裹住他的身体。

    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马甲，凌厉的寒风像刀片一样，往他脖子里钻。

    父母亲手把他扔在阴沟里。

    陆母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的东西哪一个不是我买的？就一条围巾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宝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了……”

    又是没有光的日子。

    说不出，心里有多少失望，或者内心早已死水微澜。

    用力将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开，气势汹汹地拿走围巾。

    原来母亲也要抛弃自己了。

    他小心翼翼地敲门，里面探出一个漂亮明艳的女人，穿着很时髦，目光警惕，“你找谁？”

    陆母过来吼他，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你舅舅问你话了，也不知道喊人，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门被虚掩着，只听见陆父跟女人商量。

    手里的雨伞、脖子上的围巾告诉他，

    大年初三，舅舅一家人，携带表妹琴琴过来拜年。

    他一言不发，直接回到浴室洗澡。

    又抬头看了门牌号，确定是对的。

    抬了抬头，呐呐地喊了一声，“爸……我……”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茫然地盯着红色数字跳跃。

    上一次见到爸爸还是几个月前，爸爸带他去吃饭，“对不起，爸爸工作太忙了，今天是你生日，这个送给你……”

    妈妈听到脚步声，急忙跑过去，“要了多少钱？”

    那一刻，他的情绪到达顶峰。

    冰冷的房间里，好像多了一点，人气。

    他是个……讨厌的包袱……

    像只无头苍蝇，迷茫地寻找出路，四处碰壁。

    冷意遍布全身。

    他猛地夺回去，“别动我东西。”

    想到妈妈只有他，他又重新握紧拳头。

    总有一个人会让你，

    陆母更是气得火冒三丈，额头青筋暴跳，“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他。”

    他不吭声。

    那一刻，他希望自己能够，遁形。

    半路摔了一跤，膝盖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

    他又重复了一遍，“妈，这是我的东西。”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不招待见，

    这一路走得极为漫长，好像总也到不了终点。

    琴琴一眼就瞧中了衣架上的围巾，爱不释手地围在脖子上，“这条围巾真好看，大姨能送给我吗？”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什么硬物哽在喉咙里。

    爸爸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不再需要他，而妈妈……

    目光对上一双澄净清透的眼眸。

    一路上，他不安地搅动着手指，不知道见到爸爸应该怎么开口。

    从嘴唇里嗫嚅地挤出碎片的字，“陆……我找……陆……”

    晚上他捧着围巾，嗅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十分的香甜柔软。

    这些年来，父母一直把他当作皮球，踢来踢去。

    舅舅看见陆廷川独自坐着看电视，走过去开玩笑，“舅舅来了，也不过来打声招呼？”

    那声音是他从未享受过的……温柔，慈爱。

    琴琴不知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还是真的受伤了，委屈得嚎啕大哭。

    他抿着嘴不吭声，双臂死死地护在胸前，嘴唇止不住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