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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开始对他议论纷纷,桑楚便带着家人搬到了畏垒山,他在那里送走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又孤身一人生活了很多年,他养了很多只动物,热衷将野兽训成家兽,可熬到寿命最长的熊也死了,桑楚觉得有些孤独。

    他日常所见的,都是心思深沉之人,浅淡得如一潭清水的古依莎,他一眼便望见底,可他只是装作不知。

    其实尉缭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在她一次又一次用那样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时;在每一次坐在长宁殿外的台阶上等他来教排箫时;在看到他,她满面笑容的飞奔过来时。

    便是那么与八王姬相识了,中间的过程桑楚已然记不大清楚了,只知自己快死的时候,八王姬把她父王派人练了几年的丹药偷来给他吃了。

    “还没有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下雪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吹排箫。”

    可那时看着这位雄心勃勃的青年,他会因为那眼中异常耀眼的光芒而动容。

    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虽非无意,却是害他人伤心。

    揉了揉眼,张不疑再看不到他了。

    他再度回了中原,偶尔会想起那个又美又凶的姑娘。

    其实……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阳关在树影中穿梭,眼角捉到一丝银光。

    夏姬却摇摇头:“是我误了我自己。”

    而他也已完成当初对嬴政的承诺:襄助他君临天下,如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在咸阳十多年了,尉缭离开时,竟升起一丝不舍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呀!我日夜感激陛下,不会忘记他的恩德。”古依莎一闪而过的慌乱,然后镇定缓慢的这么告诉他,以为自

    这个小姑娘回过头来,脸上明明脏兮兮的,她的笑容却像是耀眼的太阳。

    跟她在一起的两年,比得上他流浪的三百年。

    她又快又急的说这些话,发髻上的金翅蝴蝶簪也微微颤动着,仿佛振翅欲飞。

    看完了,放心了,他又要踏上独自一人的旅程。

    “那不是东胡的曲子,可乐声那样温暖宁静,我想能吹奏这一曲的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

    还是八王姬把他从诏狱里救了出去,等到桑楚完全醒来的时候,他听说八王姬已经死了。

    少年在荥阳时,他也曾见到过这样一个背影。

    桑楚记得当初自己离开中原时,夏姬那样决然立誓,说她一定会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儿,她会为那个人生儿育女。

    他在北方生活了一些年,然后想去南方,因为那个誓言,他特意绕了远路去了百越。

    时间在他身上停止。

    嬴政已君临天下,不再需要他的辅佐。当年之所以留在秦国,也只是因为嬴政的再三挽留,纵然他那时觉得嬴政性格过于刚强而拒绝了这位君王。

    直到又是一年花期歌会,他喝了一点酒,独自站在群山中仰视天地。他虽觉孤寂,可若这是上天注定要他走的路,他便会一走到底,从古至今大约只有他一个人在走这条路,也算是奇遇了。

    “虽容颜不老,但寿命有终时。”长者是这么说的。

    桑楚记得自己带着对八王姬的愧疚活了好几十年,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白发鸡皮的父母和开始生出皱纹的妹妹,而他始终都维持在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

    那颗自八王姬死后再未跳动的心,再次开始跳动,强劲有力击打着他的心房。

    其实不管是成为她的假夫君还是真夫君,或者她要自己为她当牛做马,他都不会拒绝的。她不会理解,自己孤独了百年之后再遇到一个同心合意的知己,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起初他的感情只是这样的,直到某一天他忽然惊觉,原来不仅仅是如此。

    不过去咸阳转一转,便被孙叔通引荐着见了李斯,他答应帮李斯办一件事。

    她说:“我自小爬树,绝摔不了!”

    可接下来他在断桥边遇到的那个姑娘,才叫他真正觉得奇遇。

    再没多说什么,桑楚告辞离去。

    可即便孤寂,也再难找到同路人。

    他低头,看到垂落在身前的一缕头发,里面夹杂了一根白丝。

    他见到一棵结满果的桃树,猛然想起,当年他便是从这棵树上摘了桃子给怀瑾吃。

    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对桑楚来说都没有分别,生与死,都是天命。

    桑楚果断便答应了她,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感激她为自己曾经付出过的心意。毕竟除了夏姬,世上真正与他有纠葛的人,已经没有了。

    后来他下山,当初的那位国君已经死去,连陈国都已经被消灭了,他曾经认识的人也全部都死了。

    桑楚骑着马从闹市穿过,思绪飞出很远,他漫无目的的任马前行,晃晃悠悠的穿过闹市,走出城门,随即走上一条盲肠古道,进了一片树林。

    他记得上个月他去教古依莎排箫时,古依莎同他说的话,他想她一定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对他说那些话。

    在塞外放牧、骑马,他度过好几个春夏秋冬,可他始终记挂。

    他忍不住一路跟着她,跟着跟着便成了她的假夫君。

    思念无声,日夜缠绕。

    可她如今一生未嫁,桑楚说:“是我误了你。”

    是幻觉吗?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年轻?

    她是个那么快活的小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连名都还没有,便死了。

自己与她初相识的场景。

    然后便遇到了夏姬。

    这便是缘分吧,桑楚这样想着。

    早在他们第一次同路时,他们在山中看夕阳,桑楚看到她也如自己一样全心全意的享受眼前的美景时,他便已经动心。

    桑楚辗转在各个部落里,一晃便是几十年,他依然没有老去。

    “那时候我好想家,想去兴乐宫的高墙上眺望一下家乡的方向,可不知道该怎么上去,我到处找台阶,急得我眼泪都要掉出来,这时候我听见梅苑中有人在吹曲子。”

    他受国君相邀进宫论道,在陈国的花苑里,他看见一个爬在树上摘果子的小姑娘。树影斑驳,洗得掉色的绿裙子像是溪底荡漾的荇草,桑楚在树下提醒她当心别掉下来。

    也只能装作不知。

    这些年,嬴政果真做到了他青年时所说过的话,一统中原。

    与八王姬的种种记忆,在岁月中都已模糊,只有初见这一天的画面,犹如钉死在他的脑海里,不被时间所侵蚀。

    再一次拒绝夏姬之后,她大哭大叫逼自己离开中原,在她有生之年不得踏入一步。

    “何时终?”桑楚这样问。

    夏姬是个很厉害的女子,痴缠他,为了他不要命。可桑楚不爱她,连将就都不愿意,纠缠了好几年夏姬终于绝望。

    当他决定出海,在海上遇到那个叫犬夜叉的少年时,桑楚愉悦的在海上放声大笑,或许是因为终于有理由可以回去看她一眼。

    将夏姬下葬后,他独自一人去了塞外。

    他开始在人世间行走,他想了许多化名变换过许多身份走过七个国家,但他还是比较喜欢曾经的家乡,于是他在旧陈国的土地上又停留下来。

    他已经活了三百年多年,一路上他送过不少人离去,他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他渐渐感觉到了孤寂。

    追着李斯要的东西一路到了淮阴,他又见到了她。

    夏姬已不复年轻时的凌厉,七十多年,她已成了一个温和慈祥的老太太。夏姬还记得他,当他出现时,夏姬一眼便认出了他。

    说着雅言的怀瑾,让他一下便想起了中原。

    直到这人已走远,张不疑看到马背上那个不甚正经的坐姿,忽然双目圆睁。

    又是很多年过去,大汉已经换了新皇帝,桑楚再次游历到了下邳。他去了古朴大气的留侯府,拜见留侯张不疑,得知她和张良都已死去,合葬一处。

    第484章 番外 尉缭

    桑楚点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耽误另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是自误。

    终于,他也要开始老去。

    可已至中年的张不疑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可始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年轻人。

    然后桑楚北上,遇见了一位医术极其高超的长者,长者对他不老不死的身体非常好奇。

    为什么快死他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吃下药之后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打断了;只记得八王姬满脸血的从自己身边被带走;以及自己被关在陈国的诏狱里,国君同那些术士商量是把他的肚子划开把药取出来,还是直接把他这个人吃了。

    道路不知尽头,但他知道赵怀瑾这一生都会幸福和美,便了却了牵挂。

    百越是个好地方,人人敬畏天地。

    “不知道,也许一百年后也许两百年后。”长者道。

    这一夜他想回忆一下过去,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离开中原已经快七十年了,那么夏姬……应当已经不在了。

    他在旧陈国,照顾夏姬直到她去世,他想若是一直跟怀瑾在一起,将来便也是他来送终了,那未免是太残忍的一件事。

    桑楚也好奇,于是留在那里让长者对自己的身体各种查探,最后得出一个让他开心的结果:他只是不老,而并非不能死。

    桑楚感激上天的馈赠,顺从命运的安排,所以后面他离开了怀瑾,回了一趟陈国旧地,他见到了夏姬。

    他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只是奉了陛下旨意来教她排箫,仅此而已。

    他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那个姑娘便如百越灵秀的山,他会欣赏却不会靠近。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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