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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远,黄公深深的看着桑楚:“你不担心?”

    张良淡然笑道:“你有高世之德,虽夺我所爱,我亦尊重你。”

    第337章 为情争智谋冠古今

    几个月的碰面,张良都维持着一种君子之交的淡然,今天仿佛将伪装全都撕去了,浓重的杀意呼啸着翻涌而来。

    黄公光脚在桑楚腿上踢了一下,指示:“快!去给我捡鞋!”

    “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家!”怀瑾倚着桥,好整以暇的望过去。

    肩上的痛还没散去,脸上又开始痛了,她犀利的回答:“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对我。”

    各有千秋的两个男子,却隐有敌对之意。

    一盏昏灯立在岸边,桑楚和张良静坐着,一动不动。

    “方才见你踏月而至,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寒宫姮娥。”桑楚的手枕在脑后,流氓似的朝她吹了个口哨。

    黄公不好意思了,连忙道谢:“我与他玩笑呢,一只鞋而已,倒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

    她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可张良却只是悠悠的笑了一声,目光深远:“是吗?”

    见桑楚看着她不说话,怀瑾笑道:“你哑巴了?”

    她提着灯笼落后他半步,与他隔了半米的距离。

    正想着,张良忽然停了下来,怀瑾抬头,看见他冷漠的神情。

    张良忽然动了一下,他把鱼竿支起,一只硕大的黑鱼被钓起来。

    她慌张的要推开,可张良似乎发了狠,肩膀都被他抓痛了。

    “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张良淡淡得开口,带着一股稳操胜券的意气:“这是《庄子杂篇·庚桑楚》中,庚桑楚说的话,这个人似乎与你同名。”

    “伯盛,你这往后几十年的日子难过啊,老夫同情你。”黄公玩笑着说。

    这张脸近在咫尺,可连一丁点的笑都不愿施舍给他,张良冷笑道:“赵怀瑾,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比不上你遇到的这个人,是吗?”

    她走到了桥上,捡了一块石子扔在桑楚脚边。

    一旁张良目不斜视,专注的看着水面。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吧。”怀瑾道,英月此时已经睡下了,总不好叫她起来,于是自己挽起袖子去了厨房。

    薄薄的细雨无力的落下,这细雨轻得连落入河面上都溅不起涟漪。

    黄公的鱼竿也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也是一条大草鱼。他把鱼放进篓里,然后去摸鱼饵,啊呀叫了一声:“我鱼饵没了。”

    黄公赞道:“你今天倒是好运气,就快赶上我了。”而后又看向桑楚的鱼篓,嘲笑:“伯盛今天不行啊!”

    张良像是一瞬间清醒过来,松开她,看了她许久,才淡淡道:“抱歉,失态了。”

    桑楚憋着笑,乐道:“那可不成,我这一条鱼都还没钓到呢!”

    黄公便拿着钓竿准备打他,桑楚头一偏躲过了,黄公连打了几下,桑楚都准确的预判了他的动作,全躲过去了。黄公哼了一声,抱着手坐下。

    有那么一秒钟她感觉到一阵酥麻,可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那日在姜有府上看到的画面,她快速清醒,然后没有任何反应的任他采撷。

    黄公的笑声响起,怀瑾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桑楚依然笑着,并未回应他。

    深更半夜,桑楚在她身旁躺下,满身的青草香味。

    她分析着张良为什么这么生气,或许这是男人骨子里的毛病作祟,看不得前任当着自己面和别人恩爱,所以他才会生气到动粗了。

    四周树影斑驳,怀瑾心里涌起了一些伤感,她即将要离开中原,这段路大约是他们最后的缘分吧。

    黄公却从外面推门进来,怀瑾愣了一下:“你不是和他们钓鱼去了吗?”

    走了一长段路,她看见远处反着月光的水面上有一盏灯笼,三个黑影排排坐着。

    张良忽然将她搂进怀中,禁锢着她狠狠的吻下来,淡不可闻的兰花香在鼻尖萦绕,这熟悉的气味让怀瑾涨红了脸。

    脑子里一瞬间过了许多事,最终怀瑾叹息道:“子房,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种种便当一场梦。我如今过得安乐,也盼你日后一切都好。”

    “顺道给我带一壶酒过来。”桑楚补充了一句,怀瑾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桑楚,一时不知道是该说他心大还是傻!

    黄公搓着手,往屋里跑:“今夜有雨,我这老骨头受不住了。”

    黄公又想了一下,对张良道:“不如你去我那里换件衣服,虽是春天,浸湿的衣服穿着也不舒服。你换了衣服,再过来。”

    第三晚,又去河边了,白天的细雨连绵到了晚上。

    他撑着石头,伸手一捞将黄公的鞋给捞了上来,可两只衣袖和下摆却全湿了。

    “虽费了些时日和心力,却也不难。”张良道。

    一个面如冠玉,贵气逼人,他光是轻巧往这里一坐,便让这条不知名的小河变得高深优雅,叫万物为他称赞。

    看身形,中间那个佝偻着腰的是黄公,左边那个歪坐着的是桑楚,右边坐姿风雅的是张良。

    白天张良上门拜访,她也是直接避开,不愿相见。

    桑楚在草地上半躺着,他指了指天,慵懒道:“一切自有天安排。”

    “既是张先生邀请,那便却之不恭了。”桑楚竟然答应下来,然后就拿着买回来的东西先回了隔壁。

    桑楚不说话,只是笑着搂她入怀。

    “明白了,警告我。”桑楚哈哈笑了两声,觉得很有意思:“你是怎么发现的?”

    张良已经走了过来,怀瑾微叹一口气,客气的伸了一下手,让张良走在前面。

    他们似乎是钓鱼钓上了瘾,第二天,三人又去河边夜钓了,这回任他们钓得再晚,怀瑾也坚决不过去找人了。

    他看向怀瑾:“你带子房回一趟宅子拿衣裳吧。”

    怀瑾嘟哝道:“每晚去钓鱼,也不见你钓一条鱼回来。”

    刚刚这个张良,与她认识的那个人判若两人,或许他也是有阴暗面的,只是直到现在才被自己发现?

    踌躇了一下,黄公道:“这样罢,今日不钓了。”

    昏黄的灯笼照着脚下的路,怀瑾低着头往前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桑楚笑着说:“男女之事是自然之理,总是要你情我愿方才水到渠成,你即便把我逼走,她也未必会回到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鞋子被脱了放在一边,这一站起来,不留神竟把其中一只鞋踢到了河里。

    怀瑾看得好笑,正要过去给他捡鞋,谁知张良却突然站了起来。

    “小石头说你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桑楚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坐在草地上,笑道:“果然是如此啊!那些寻我的官吏,是你引来的?怎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刚入夜时,怀瑾在堂屋里一阵收拾后,然后准备去隔壁睡觉。

    怀瑾一惊,立马就要拒绝,只是话还没说出声,张良就走过来:“劳烦了。”

    细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表情,怀瑾看不出什么,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她提着灯笼跟上。

    有旁人时,他温和儒雅得如春风一样;独对着她时,他冰冷得如千尺地窖。

    难怪他突然离开好几个月,原来是为了他。

    过了一会儿,张良松开她,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怒气妒火全都涌了上来。

听张良这么一说,她倒松了口气。同时的,她心头又涌起别的情绪,滋味难辨。

    他们时常斗嘴抬杠,桑楚只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的鞋自己捡!”

    怀瑾给莺儿擦着脏兮兮的小手,直把一条雪白的帕子都擦黑了,她点了点莺儿的额头,小声道:“你越来越淘气了!”

    夜里桑楚和他们一起去钓鱼了,怀瑾在家带孩子,把女儿哄睡着后她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发呆。

    怀瑾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镇定自若:“张先生如何不走了?”

    轻飘飘的扔下两个字,他往前走。

    女儿睁着墨玉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似懂非懂。

    他们要去塞外,他们要相伴一生,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想到这些,张良有一瞬间想捏死眼前这个女子。他质问她:“他有哪里好?”

    张良只是漠然的看着她,这张俊美的脸她不知抚摸过多少遍,如今她看着却觉得陌生。

    怀瑾强笑了一声:“你这是……”

    往后看了一下,一片漆黑,黄公和桑楚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十多年的纠缠,即便走不到最后,也不要成仇。

    他又回到那副风轻云淡的从容模样,要不是脸颊此刻麻木着,她真的怀疑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故作生疏很有意思吗?”见她偏过头,张良抓住她的下颌把她掰过来。

    薄雨让他们脸上变得湿润,发丝上也有细小的水珠。

    外面一片漆黑,仍然没有人回来。想了想,她把孩子抱到了英月房间,然后打着灯笼去寻桑楚了。

    桑楚看过去,看见怀瑾只穿了一件素纱单衣,头发松松的披在身后,微风把她的青丝和衣袖吹起来,飘逸如似天女。

    张良又道:“庚桑楚说,春日开花秋日结果,都是在遵循自然规律的变化。譬如人的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规律,那么,你为何没有遵循自然的运行?”

    一个目似朗星,疏狂不羁,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眼神出尘,他有河水的清澈、有细雨的柔和、有北风的狂悖,他仿佛天地初开时就存在在这里一般,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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