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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道:“是你有事寻我,还是太子有事寻我?”

    张良避让,淡淡道:“出去。”

    这些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明白,亦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他说:“公主请回吧。”

    他坚定不移的朝着心里的方向走去,可是现在的状况叫他突然急急止住了脚步,他突然发现,原来姮儿在自己心里,是和他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是一样重的。

    张良道:“此去秦国的信使大约还有四日就能到,秦国的军马定会在十日内压境。”

    张良看了她半晌,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夏福回来,看见她失了魂魄一样站在院子里,心中酸涩,这个背影孤寂得让人止不住的想叹息。

    燕妤涨红了脸,眼睛里盛满了眼泪,然后又羞又愧的跑出去了。

    他不客气:“你的梦,跟我有什么关系,日后公主还是少来我的宫殿。”

    需要接受自己的困境,也需要承认自己的失败,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

    当年国破家亡,多少人指望着他:韩成兄妹俩、张家的众多门客、还有韩国遍布在七国的细作……每天醒来都有一大堆人一大堆事等着他,韩成日日念叨着让他忠心,早日复兴韩国。

    燕妤仍然在娇怯怯的说着她的梦,张良一句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反复回响那句“无关紧要的人”。

    天秤开始倾斜了,他开始有些走不动路。

    他身上只有一处软弱,是那个叫赵姮的女人,可是刚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现在兄长一颗心忽然变得硬似磐石。

    若不是父亲逼他起誓,他不会选择韩成。

    “我们?”张良似乎刚刚回过神来,良久,他平静的回答:“没有我们,我是我,她……是她。”

    如今……

    大概是知道她还在,所以便觉得安心。

    这一刻,他感受到兄长那颗心再次变得又冷又硬,就像父母亲死后他第一次看见兄长的样子。

    也或许他自有他的难处,可是她却不准备谅解了。

    他知道燕王要什么,燕王想要燕国成为第一大国,他允诺。燕王说会替他报仇、复国,他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否认。

    见张良不说话,她嗤笑:“这里没有旁人,你如此黯然神伤的样子又做给谁看呢?张公子,我们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你如果没事,就请出去吧。”

抱头痛哭。

    再者,找谁报仇呢?行刑的那两个人吗,他们听从上级的命令;还是那天在上面坐着的秦国将领?他们也只是听了国君的命令;或者是秦王嬴政,可他只是下令攻打韩国,连他的父母是谁嬴政都不知道。

    不是没想过去找她,只是当时不敢,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那伶仃的日子里,他孤身一人四处漂泊,颓废不堪。

    她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最爱的只有自己。

    他的家人故国全都亡于战乱,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只有没有战乱的年代才不会有这样的痛苦。如何终止战乱?只有更强大的力量。

    可是如今她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撇清,张良突然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

    张景嗫嚅着:“可是在流血……”

    最难过的,是父母的死去。

    怀瑾笑道:“男人总是喜欢嘴上挂着深情,一到利益分明的时刻,计算的比谁都清楚。若我说不愿回秦国,你可会拦下燕王的信使?然后带着我远走高飞?你会吗?”

    张良或许对她有情,想着把自己的责任全部完成了再来找她,但是她不是两个甜枣就能哄好的人。

    庆卿苦笑:“是太子殿下。”

    诸多误会,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张良从未想过他们会到这样的境地。

    燕妤说:“我昨晚做梦梦见你了。”

    怀瑾笑着摇摇头:“张公子于我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谈何爱恨呢?”

    他不愿受官职,燕王怕他离开,只好提出嫁女。

    庆卿道:“太子殿下听闻你让剧越将军在点兵,他有些担心,就派我来问一问。”

    不想失去,不愿失去……

    满院狼藉,喝茶的杯子都让他给摔碎了,见他神色不豫,庆卿找了块干净地坐下,道:“我就不喝茶了,我来有事寻你。”

    他在新郑城外,死死的压抑着悲痛……后来他听说了刑场上的事,那个女子拦在父母面前,听到她和那群人争执的情形,他恨自己那一刻的无能为力,救不下父母、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那时他突然清醒过来,姮儿一个女子,为了报仇隐忍八年吃尽苦头,姮儿尚能如此,何况他?

    可是她如今已经不想再懂了。

    他曾在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在坟地里枯坐好几夜、那段日子他想她。

    然后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喝了一上午,杯中再无一丝茶香,他静静地看了看炉子,火已经熄灭。

    他带着那么多人到了楚国,把他们安顿在一个小地方。东躲西藏、父母的亡故、还要忍受韩成的喋喋不休……他几乎不曾发疯。

    “子房,你怎么了?”庆卿叹了口气,拿出一块帕子替他把手包扎好。

    张良淡淡道:“是。”

    张景听到动静赶进来,看见鲜血淋漓,被吓得有些呆了,慌忙上去给兄长止血。

    或许平常人都会这么做,但他看的从来不止眼前这条小路。

    张良问道:“什么事?”

    “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对张景说,张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那两个月,是噩梦一样的日子。

    渐渐想明白过来之后,他去了局势最乱的燕国,燕国的朝堂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燕王老迈根本管不了。他想办法见到燕王,获取了燕王的信任,用了半年的时间把燕国的政权归拢,然后成了燕王最信重的人。

    安顿好韩成他们之后,他在各个国家游荡,一面将韩国还保留在外的细作们联络起来,另一面……他需要时间去来开解自己。

    燕王用来笼络他的女人,若是来个不烦的就好了。

    张景跟在大哥身后走着,刚刚进去时兄长还带着淡淡的温柔,出来时却面若冰霜。

    后来韩念来了,说秦赵交战,他知道姮儿一定去会去赵国。

    兄长沉默的在前面走,张景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跟。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兄长是个温文和煦的谦谦公子,他和自己说话就像春天的风一样温柔,就算是责备时,声音也轻得像湖面上掠过的羽毛。

    张良陷入恍惚当中,好似一个走在悬崖峭壁上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站的那么高,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为什么以前没觉得这么危险呢?

    他想的从来不是这些,他其实……没有怎么想着报仇,父母本可以逃离但他们依然回去赴死,这是他们的选择他无从干预。

    燕妤撒娇说:“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庆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莫非两国要交战吗?不是说秦王愿用五座城池来换怀瑾?怎会交战?”

    庆卿有些疑惑不解:“你就如此肯定?”

    张良对着庆卿向来是尊重的,敛了冷意,道:“一时任性,叫先生见笑了。”

    知她意已决,张良了解她,明白眼下多说无益。可是见她无所谓的模样,只觉心头空了一片,凉飕飕。

    庆卿拍了拍张景的肩膀,张景问了声好,然后匆忙带上院子里的门出去了。

    张景站起来,慢慢往外退着,冷不防撞到了什么。回头一瞧,只看见视野中一个宽阔的胸膛,是那位叫庆卿的先生,他是太子燕丹的客卿。

    “哥,你们怎么了?”张景虽然畏惧此刻的兄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不知道找谁报仇,也不知该怎么报仇,杀了嬴政?推翻秦国?

    或许姮儿会懂,可是……

    张良只是冷冷的再一次重复:“我让你出去。”

    “你恨我吗?”张良问她。

    复兴韩国?

    他独坐在廊下,用小炉子煮着水,泡茶。

    突升的一股戾气,他狠狠的将杯子砸碎,手上被碎片扎了一手的血,受伤的还是那只手。

    想得心都疼了,可是不敢去找她。

    张良忽然一掌掀翻了桌子,冷冷的看着燕妤。

    不在意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真是懂得如何诛心!

    如今的兄长,他的心开始变得冷硬,喜怒不形于色,像一座孤峰在天地间耸立着,坚强不可动摇的朝一个目标走去。

    “何必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么多呢?”她笑吟吟的反问道。

    天之骄子,何曾过过这样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2章 骄子

    “你有什么事吗?”他在矮桌边坐下。

    这一路脑子里乱糟糟的走回到住处,六公主燕妤正等在那里,看见他回来,满脸笑意的迎上来:“子房,你回来了,一大早去哪里了?”

    他固执的说:“你不是不相干的人。”

    “不要唤我的字。”他再一次重申,可是燕妤没有半分不悦,只是说:“好啦好啦,我不这么叫了,你就不能多笑一笑,总是这么……不近人情。”

    刚刚姮儿站在他面前,漫不经心的随意,都叫他心如刀割。他很想把自己心里所有的重担全部告诉她,可是她不愿意再听,张口就是不相干的人,叫他如鲠在喉。

    他言明自己已成婚,燕王却道:“事成之后,这婚约便作罢,不然先生在燕国行动多有不便。”

    他只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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