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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下的竹席已经好几年了,有些磨损,她心想不如把竹席换成玉席,冬暖夏凉,不过不知哪里能找到这么大块的玉,如果真找到了那是倾家荡产也想买的。

    她道:“还好了。”

    说罢将那画揉成一团,收了起来。

    “小时候在赵国当质子,每每受了欺负,她都会摸摸我的头,跟我说,儿

    甘罗一听,擦了嘴就起身了,小赵匆忙的对他们行了一礼,然后和甘罗顶着风雨飞速走了。

    怀瑾高兴的想,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命运,比如这个银面具,终究会到需要它的人手里。

    怀瑾坐在廊下,跟韩念说:“其实这时候,要是来段琴声就好了。”

    “你不喜欢下雨天吗?”韩念问。

    冷凝了许久,韩念话锋突然一转:“天热了,从前你给我做了一个皮革面具,再给我做一个吧,这个面具是青铜的,戴着既笨重又热。”

    午时,天上忽然阴了,刮起了微风。

    桌上难得笔墨齐全,怀瑾闲着无聊,又开始涂鸦。

    夏日经常会突然变天,甘罗看着天边,舔着干燥的嘴巴:“下午可能要下雨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惊喜道:“你在画我诶!还挺像的!”

    他也不是很明白,但他喜欢看怀瑾脸上的笑容。

    正想着,门被敲响了。怀瑾腹诽,难道尉缭真来了?

    傍晚天边黑云翻滚,雨成倾盆之势,且还起了闪电,怀瑾贪图这点凉快,仍然坐在廊下。

    他孤身站在那里,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颊,无言的姿态犹如一只受伤的动物。

    一眼就能认出是猫鼠,只是又有些四不像,神态有些像人,胡须耳朵又彰显了特征,老鼠的嘴是一个碗的形状,但又出奇的可以看出老鼠在笑。

    怀瑾立即让夏福去拿伞相送,怀瑾知道,应是太后已经去了。

    简单几笔写意,却是她日常的神态,韩念放了笔,看着画叹了口气:“许久不提笔,有些生疏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么大雨谁在外面,怀瑾也郁闷:“除了你们,还会有谁来这里?”

    怀瑾忽然想到了什么,噔噔噔跑回了卧室。

    “你的杰瑞没画好!”怀瑾嗤笑道,韩念看着画布上,那好似是一只猫和一只鼠。

    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银面具,这是她当年在齐国开解忧楼时,为了隐藏身份,和夏福都戴着这个面具,这次被夏福从齐国带了回来。

    怀瑾由衷的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到太后去世,陛下也许会伤心。”

    “太后从年初就已经缠绵病榻,今天恐怕是……”尉缭面色不渝。

    韩念问:“为什么?”

    吃得正香,门外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你们俩不吃点吗?”怀瑾见鸡爪越来越少,看向矜持吃饭的韩念和尉缭,二人齐齐摇头。他们觉得鸡爪太脏,每次做都不会伸筷子,夏福可能会吃两口,只有她和甘罗会对这种食物充满狂热。

    怀瑾把这三封信看了好几遍,只觉心中温暖,然后叫夏福把笔墨拿出来,自己回了一一回了三封信。

    怀瑾撇撇嘴,不搭理他了。

    怀瑾反应过来,拿了一把伞就冲了过去给嬴政遮着,她走到门口,看见远远的一队士兵被老猎带着,站在远处不敢过来。

    “陛下?”怀瑾睁大了眼,嬴政站在门口,没打伞,犹如一只落汤鸡一样。

    韩念挪到桌边,提起了笔,怀瑾已经倚着柱子和甘罗聊天了,说着很多他听不懂的词。

    说罢过去拿起笔,在画布上又勾勒了几下,夏福和尉缭都不明白他俩的嗨点,选择视而不见,只有韩念还是在兴致勃勃的看着。

    她说:“啊?你们看不出来吗?是猫呀!”

    见夏福和尉缭都在做自己的事,韩念好像也心不在焉的,她摇摇头看向甘罗:“也只有咱俩能欣赏了。”

    她亲自点亮好几个灯笼,暖黄色的光映得院子里十分有情调,怀瑾心说尉缭在这里就好了,或许能让他吹一段排箫。

    甘罗正在教夏福针灸,一个说得口干舌燥,一个练得满头大汗;尉缭和韩念都在看书;思之去厨房做中饭了;院子里连空气都是宁静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嬴政,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会莫名的心虚,有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点关怀。无关情爱,只是……凭良心。

    韩念余光中瞟到她埋着头,一副甚是乖巧的样子。坐过去一瞧,只见画布上画着一只很奇怪的……人?猫?

    太后赵姬,是秦国的一段传奇。她的事迹一直到后世还有人在说,虽然那不是什么好事。

    甘罗笑了两声,把那幅画塞到了自己袖子里:“我拿回去收藏了。”

    嬴政,大概很伤心吧。

    思之勤劳的奔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大人,她尚未回神,廊下那两个人却立即站了起来。

    雨夜别有一番意境,怀瑾几乎都想睡在外面了,看了一眼韩念,怀瑾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允许的。

    “之前给你做的那个呢?”

    他看着怀瑾,一张嘴声音又沙又哑,快赶上韩念那破嗓子了,他说:“我没有阿母了。”

    “不小心丢了。”韩念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大家一下都没胃口了,只有韩念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韩念负手站在廊下,冷冷的看着外面的一对男女,他看了一眼屋檐下的一把小弓箭,又看了看远处反着微光的铁胄,压制着某种情绪。

    这时候还没有纸,她画在淡黄色的布帛上,她头压得低低的,专心勾勒着,有点像个认真的小学生。

他将要在齐国做官了。

    思之已经狂奔过去开门了,原来是小赵,他一身全淋湿了,冲进来也不见礼,直接对甘罗道:“甘罗大人,陛下宣您赶紧进宫一趟,太后不好了。”

    他倏地抱住怀瑾,发狠的往怀里抱着,像是得了至宝,一刻也不能撒手。

    怀瑾摇摇头:“不是那么回事。”

    她至今不知自己有多少钱,以前嬴政赏她的金子,被藏在家里各个角落,她也不知总数多少。

    尽管这些年,赵姬从来都不愿意见这个儿子,但嬴政却是时时去求见——母子两十见九吵。

    说得没头没尾,韩念莞尔,仍旧低头看书去了。

    韩念看了她一会儿,在一张干净的布帛上开始画着什么。

    “陛下!”怀瑾疑惑的看着他。

    没人抢,甘罗啃得更开心了,他一口包住一个鸡爪,腮帮子鼓了两下,然后吐出一连串骨头。

    这幅画奇怪至极,可看久了又让人忍俊不禁。

    还没等到下午,中午吃饭的时候,雨点就噼里啪啦的降了下来。闷热和凉爽奇异的共存,他们坐在廊下边吃饭边赏雨,甘罗点评着思之做的卤鸡爪味道甚好,他啃的满嘴是油。

    谁知韩念道:“我不喜欢这个,我喜欢你以前做的那个皮革面具,但你也许不会再有以前的心境帮我再做一个了。”

    嬴政仪态全无,凛冽王气也不见了,只余悲伤在身边萦绕。

    甘罗和尉缭在这一天都没有再回来,夏福也没有回来,他跟在甘罗身边做着助手,遇事想来也走不开。

    韩念问:“那你为何不高兴?”

    罕见的支离破碎,他像是迷路的小孩,看见怀瑾的这一刻开始委屈,他漆黑的眼底流淌着深深的悲伤。

    雨声潺潺,像是一曲清乐,到了下午,从王宫那边传来了不真切的钟声,钟声连绵一直在敲,大概敲了四十九声才停下。

    甘罗笑了几声,说:“怎么可以只有汤姆,没有杰瑞呢?”

    最后是老师浮丘伯的信,比前两位简短:夏福言汝事迹,为师略略知晓,今隔千里,为师甚念。汝经苦难,为师闻之痛心,但无昨日之苦便无今日之风骨,世事有利弊,上苍垂怜亦是汝之幸,徒儿不必丧气。为师已至古稀之年,世事皆看淡,赋家逗弄孙女,念之唯有汝等徒儿,望珍重自身,来日有再见时,盼汝偕夫郎子女,平安相至,不负为师所念。

    思之在厨房收拾完,提了一桶水,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

    正好她画完了,把墨吹干,将画拎起来问他们:“看我的画怎么样!”

    雨还在下,怀瑾伸出一只手出去,叹气道:“这雨怎么还不停。”

    而怀瑾,她想起自己虽然在秦国待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见过赵姬。这位太后人生最后的岁月,把自己禁锢在了华丽的宫殿里,死在了夏日的一个午后。

    晚上只有她和韩念,平平淡淡的吃了一顿饭,思之收拾了碗筷躲进了厨房,两人继续坐在廊下消食。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事看过去,尉缭和夏福都不甚理解:“画的是什么。”

    写完信交给了尉缭,托他帮忙寄出去,粗略估计这几封信得一个月后才能抵达了。

    看不清脸,但她知道韩念此时是开心的。

    “你很关心他吗?”虽然他常年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神情,怀瑾就是觉得他脸上肯定是突然冷淡下来了,许是为了他从前的主子鸣不平吧。

    话说到这份上,怀瑾只好满口答应下来:“好吧好吧,我再给你做一个。”

    怀瑾面上没多少表情,眼底却闪着促狭笑意,她伸出手接了一会儿雨,说:“因为下雨天,和音乐更配啊。”

    信中末尾这么写的:蒙舅父安排,日后落户临淄成家立业,妹若至齐,府上总有一席之位相待,若遇难事,兄也当尽余力,以全昔日同门情谊。

    尉缭站起身:“我恐怕得进宫一趟了。”

    其实也没有很不高兴,只是韩念太敏锐,总是能轻而易举发现她的小情绪,哪怕是一闪而过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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