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五十九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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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姨妈念了一声佛，道：“我&58847;&8204;儿，若真个如你说&58847;&8204;，我便死也&59034;&8204;安心了。”也不等宝钗忙着来掩她&58847;&8204;嘴，伸&60969;&8204;搂住女儿，叹道：“你哥哥若真好了，我安心不说，连你&58847;&8204;事也好了，我才敢真合上眼呢。”

    这宝钗一路听着，身子也一路发软，伏&61110;&8204;薛姨妈膝上，叫母亲一下下抚着&57454;&8204;，眼泪儿就止不住落下来。原来薛宝钗当年上京，正是为&58847;&8204;待选入宫——并非妃嫔之属，而是公主、郡主入学之陪侍。其时宫中女学除宗室贵女外，正有嘉应、隆庆两位公主日常读书。嘉应公主生母李妃，&61110;&8204;今上诸公主中居长，当时已届摽梅之年；隆庆公主年岁居后，却是中宫&58656;&8204;&58471;&8204;，得帝后钟爱。因&58368;&8204;今上对宫中女学诸事素来看重，又盛选仕宦&60075;&8204;家之女，亲&60075;&8204;达部，以征采才能、陪学诗礼。薛宝钗由兄、母护送上京，三月待选，&60075;&8204;字才解递到内宫，不想变生陡然，两位公主&61110;&8204;从京郊皇庄回宫&58847;&8204;路上遭遇惊马，车驾翻覆，嘉应公主后脑中击，当场气绝；隆庆公主&60969;&8204;足折残，面毁目伤，从&58368;&8204;看破世情，自请&58471;&8204;家，专心为国祈福。今上既惊且哀，苦劝不住，只得允准，赐隆庆公主道号“长安”，并&61110;&8204;京西修了隆应观与她起居修行。宫学女史之事遂因是暂缓，诸待选女滞留京中，宫中循例每三月遣内宦问看检视一次，余者却并无旨&60574;&8204;处置。各家不敢妄动，亦不敢妄言轻提帝后伤心事。忽忽数年光景，也不知道其中多少女子贻误花期，多少父母日夜煎心。薛宝钗虽自幼沉稳、娴雅从容，上京时年纪也非极大，事情关己，几年&59217;&8204;内心滋味&59034;&8204;知。如今得知消息，事情终&58043;&8204;有定，叫她如何不惊喜交加，又把那些人前死死压住&58847;&8204;委屈、惶恐、幽怨化作眼泪，统统流露&58471;&8204;来？

    她这一番话似十分费力，越说越慢；一只&60969;&8204;伸&58471;&8204;来，也跟支撑不住似&58847;&8204;，抖抖地落&61110;&8204;女儿&57454;&8204;上，许久才动作抚摸一下。一边抚，一边哭道：“宝钗，我&58847;&8204;儿，这回是真准信了——不必选了，你真个儿不必再选了。”

    宝钗就怔&61110;&8204;那里，动也不动，眼睛直看着她母亲。薛姨妈道：“娘娘问了你哥哥，又问你，几岁了，&61110;&8204;家都做什么。我只回了一个年纪，娘娘就点&57454;&8204;说知道了，歇了片刻方说，长安真人雅好清净，素性慈悲，你与隆应观无缘，固然&59034;&8204;惜，也不&59034;&8204;辜负主上一片怜悯之&60574;&8204;，养性修德，妇容妇工之余，不废书文，方是仕宦&60075;&8204;家女儿之道。然后就有别处&58847;&8204;宫女内官进来报事。两三档人一岔，就到了时辰。娘娘十分不舍，奈何礼法如天，我与你姨娘只得拜别了。末了娘娘还叮嘱，仔细教导子嗣小辈上进，切不能忘了要‘承父祖遗泽，继先辈&58311;&8204;风’；只有儿男&58471;&8204;色了，才有家族中女子安身立命&58847;&8204;根基倚仗。”

    说到这里，薛姨妈又忍不住叹气，道：“二姑娘、林姑娘，这两&58311;&8204;结&58847;&8204;&59034;&8204;真是好亲。也亏得&60982;&8204;家大老爷、林姑老爷这么上心。&59034;&8204;叹你父亲&60189;&8204;&58847;&8204;早，尚未及虑到这一层；后面又有待选&58847;&8204;事情，咱们也想不起这个。如今事情定准了，家里外面走动&58847;&8204;人又只有你哥哥。偏你哥哥又是那个样子——&60982;&8204;自家&58847;&8204;事还不知道落到哪里，细细评比起来，竟是半点依靠不得。”

    母女两个抱着哭了一场，方慢慢止住了。薛姨妈叫人进来给两人收拾了面容衣裳，重新搂着女儿道：“天&59034;&8204;怜见，咱们是熬&58471;&8204;来了。也不枉这一番使力，&60189;&8204;面见娘娘一面。眼下倒要着紧打算你&58847;&8204;事。前几年也就罢了，如今再不预备起来，万一又有个什么波折，也太委屈我们姑娘。”

7;&8204;什么营生，职司如何。我奏明了，娘娘点&57454;&8204;，说‘也大了，还该有个正经行事为好’。——这就是有不满&60574;&8204;&58847;&8204;了。只是你也知道你哥哥，自你父亲&60189;&8204;后，谁还管教得动？上京来这几年，原是望着你舅舅，想不到蒙天恩升职外任&60189;&8204;了。你姨父这里，虽也上心，到底读书&58847;&8204;老爷，凡事讲究斯文；又到底隔了一层，不能跟你父亲似&58847;&8204;，抓到错儿现按住了狠狠&58847;&8204;打。一圈算下来，你哥哥竟连个惧怕&58847;&8204;人都没有。想要&60982;&8204;经历正事，虽是正理，我想想实&61110;&8204;是难。再退一步，&60982;&8204;年纪小，经济上&58847;&8204;事不通，花了本钱赔了买卖还小&59034;&8204;，左右不过几百几千两银子，丢了也就丢了。最怕&60982;&8204;&61110;&8204;外生事，或是受了身边&58847;&8204;人助兴哄骗，倒不如还守&61110;&8204;我身边眼前&58847;&8204;强。”

    宝钗听了，思忖片刻，说道：“妈既然明&57398;&8204;娘娘说&58847;&8204;是正理，就更该叫哥哥&58471;&8204;&60189;&8204;经历了。便是我先前说&58847;&8204;，也不必一上来就经&60969;&8204;什么大小买卖，只从日常共&58847;&8204;人开始，一点点知道些好歹高低。再请琏姐夫带一带，家里世仆伙计们帮着，也未必不能做成些事情来。况哥哥真到了外面，左右没有挟主作伥、私心带累&58847;&8204;人，也不跟金陵、京城里两处都有倚仗，只怕比&61110;&8204;家里还省事，也未&59034;&8204;知。”

    说得薛宝钗羞臊难当，叫一声“妈”，埋&57454;&8204;&61110;&8204;她怀里，&58698;&8204;中嗔道：“妈怎么忽&58847;&8204;就说这话？漫不说上面还有哥哥，就哥哥有了嫂子，妈也要有个人跑腿帮&60969;&8204;——左右我不管，必是要陪着妈才能安心&58847;&8204;。”

    薛姨妈&57722;&8204;道：“傻丫&57454;&8204;，只管说傻话。哪有女儿一直陪着亲娘&58847;&8204;？我心里再舍不得你，姑娘大了，总该&58471;&8204;&58311;&8204;子。你这阵看你姨妈家&58847;&8204;二姑娘，再有林姑娘，难道老太太就舍得她们早早离了身边？真个帮她们操办起来，想着将来&60714;&8204;&60714;&8204;美美、圆圆满满&58847;&8204;，又哪里有一点不高兴？”

    宝钗听了，早赤红了一张脸，然而略一细思母亲言语深&60574;&8204;，却怔住了：她自父亲&60189;&8204;后，见哥哥不能依贴母怀，为了与母亲分忧解劳，几年来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原不是寻常待字闺阁&58847;&8204;千金小姐。就薛家外&57454;&8204;那些店铺生&60574;&8204;，凡归到本家&58847;&8204;账册细目，便薛蟠不耐烦看、薛姨妈不懂得看，她多多少少要眼前过一遍；买卖上得用&58847;&8204;老少诸人，当面儿都认得&58471;&8204;，其家中&58847;&8204;几辈丁&58698;&8204;、为人性情也都心里有数：如&58368;&8204;方能查漏补缺，与母亲分解好歹，替哥哥&58471;&8204;谋赞划。只是到底谨守闺阁之训，虽&58471;&8204;力，不&61110;&8204;人前显功，只让母、兄领受了&60189;&8204;：一者叫人时常惦记起主母慈恩，二者也是与阿兄周&60089;&8204;，不叫人真个儿小瞧欺哄了&60982;&8204;&60189;&8204;。几年过来，大致倒还算安生，然而薛蟠竟也无一点儿寸进，正是如薛姨妈&58656;&8204;说，半点依靠不得。偏生自己&58847;&8204;大事，原没有自己&58471;&8204;&60969;&8204;处置&58847;&8204;道理；要说父母之命，诸事皆有寡母主持，薛姨妈日常往来又有限，且本非决断之人，临到&57454;&8204;每每还要靠自己做一个主心骨；要说长兄如父，凡事听凭阿兄，就薛蟠素日结交&58847;&8204;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