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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是大老远跑过去诶!怎么能把你就这样丢在路边?”

    哪怕那时李楠才十二岁,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会丢下新生儿回娘家呢?

    这时才意识到什么的汪倩倩有些讶异:“你刚刚……不会是在对我进行一次测谎吧?”

    她真的该放下过去了。

    “别想了,都过去了。”

    李楠笑了笑,扭过头。

    李楠想的有些头痛,车子已经到达,卫志宇来门口接她——这是一个与父亲截然不同的对象,他高大,并不贫穷,总是很绅士。

    一向咋呼的汪倩倩没说什么,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从前她并不知道李楠家发生了什么事,那时李家姐弟都是未成年,哪怕有报道也是化名。但她这次的搜索栏不同,她搜了她们家的地址。

    司机踩下油门,不满地小声嘟囔了几句:“现在的年轻人吵架啊……”车载CD放着一首烂俗的老歌,李楠揉着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残缺的照片。

    “还好吗?他们都在问你去了哪里,不过我挡下来了不少……我说你醉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那时家中刚生下弟弟小斌,一日她回到家里,爸爸端着饭碗平静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说妈妈回娘家了。

    李楠没有说出口的是,在陪弟弟长大的这些年,她总是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一只修长软绵的手,从很高的地方滑下来,轻轻地拍在她的后背上,这是一个让她不要驼背的提醒,但这个动作频率很高,以至于显出这双手主人的执拗。

    “来了来了。”

    “她也会想你的,”卫志宇亲了亲她的发顶,“别不开心了,不是说过,我们结婚之后,就把从前的那些不好的事忘记吗?”

    在梦里她总是不停地抬头,想去看那手的主人,但每一次那张脸都笼罩在雾气中,看不真切。但醒来时,李楠会意识到,那是妈妈。

    李楠懒懒地倚在他身上,答非所问:“我想妈妈了。”

    打断他们的是李斌号啕大哭的声音,这个才一个多月的小婴儿,哭起来时好像能引起五级地震似的。

    李楠将手递给他。

    走访

    走出校门,李楠的酒意又少了几分,她喝起酒来并不怎么上脸,也因此除了一路陪着她的汪倩倩,其他人并未察觉出她有什么异常,并且正处于失控的情绪之中。

    《李妻周一柳失踪案的调查走访记录》(部分)

    “恩。”

    按理来说,她应该高兴的,这是她人生中重要的日子,而她的丈夫也温柔体贴。

    “你刚刚在看什么?”

    好在另一个人适时地打破了尴尬,李楠说:“那会儿他五岁,很小。我父亲走后,对他的刺激很大。”

    她还记得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父亲一如往常地皱着眉头,他人很干瘦,总穿着灰扑扑的工服。

    “啊?”汪倩倩从手机中抬起头,“明天上午的。”

    “她……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是我们那块最漂亮的妈妈,小时候,别的孩子都很羡慕我,”李楠擦了擦眼角,“可是有一天,她就突然离开家了。”

    被抛下的汪倩倩正愤怒地在手机上打字,五指翻飞地控诉今天遇到的这一“极品事”。在大学宿舍小群里众人义愤填膺着:

    迎来的婆婆倒也没指责她什么,让她去换礼裙,重新弄好头发。卫家如今有钱了,排面上很阔气,李楠僵笑着脸应了,她又走出几步,背后有人喊:“卫太太,卫太太,跟他亲一个!”

    案件发生在八年前,但因为证物过少、现场曾遭到二次破坏、唯一目击者年龄过小等原因,至今都没有结案。

    两人打架后,妈妈不像其他被打的母亲一样,遮遮掩掩耻于见人,这张容貌姣好的脸上的任何伤口都裸露在外,旁人问起时她也不抱怨,欲言又止地连连叹气,以至于最后妇联的同志也来过。

    出租车不耐烦地响起了喇叭。

    ***

    走访地点:燕广市卫虎区雅贵小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晃十三年过去了。

    她妈妈则在镜子前左右照着,母亲戴了一顶很新潮的橘黄色女帽,正细细扎起脖子上的丝巾,她说起话来是细声细语的,但内容却是另一码事。妈妈说道:“是啊,是你半个月工资了,可真是,连照张相都照不起了。”

    “怎么突然要照相?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一次还得花十几块钱。”

    “李楠,你这是什么态度?”汪倩倩感到不可思议,刚刚看到的新闻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恼怒地开口,“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千里迢迢来给你做伴娘!可你呢,大学四年参加我们的活动有超过五次吗?哪怕不说这个,我们谁不是有什么零食,都会往你桌上放一份;你要早睡,我们就跑去走廊里讲话;我们知道你……父母不在身边,我们都想帮你。可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们,甚至现在还对我、对我测谎?是不是别人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哦,你还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一直以粗心闻名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呢?就好像是中学时的数学卷子,如果一道题里同时有一单元、三单元和四单元的知识点,只有全部知晓,才能够得到答案。

    “啊,一些娱乐八卦,都是明星的事。”汪倩倩差点结巴。

    “我是不是从没跟你说过我妈?”

    “回去吧。”李楠回头看了看街道,无意再解释更多。

    李楠在婚礼这几天很不安,在酒店捡到残缺的全家福照片,这张照片只有当时出现在过她家的人才会有;而李斌的班主任说,李斌只在今天下午逃课了;而我今天看到新闻,李家案子的凶手,至今还未抓到。

    汪倩倩用力拍了几下车窗:“什么啊!李楠!你有种下车!这么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被访者:【信息已做匿名处理】

    她依然还记得妈妈身上像栀子花一样的淡淡香味。妈妈亲着她的脸蛋,将她弄得有些痒。

    她一条条发着消息:

    时间:2004年11月10日

    卫志宇走过来牵过她的手,将她挡在自己身影下,在她额上亲了亲:“好了,别理会这些。”转头笑骂那酒鬼,“你自己没老婆啊,回家亲去!”

    李楠若有所思:“晚上想吃什么?”

    汪倩倩原本想要说说今天她查到的李家新闻,不知怎么忽然手指僵住,将打好的字一格一格删掉。

    “都可以啦,听说这里的海鲜好像很不错。”

    户主死于家中客厅的沙发旁,那个汪倩倩今早敷着面膜,做简单拉伸的地方。

    “哈哈哈,我估计是我想多了吧,总不会是这几天盯着她的人就是凶手吧,难道就为了蹭一顿喜酒啊……”

    李楠点点头,走进酒店中。晚上有属于年轻人们的派对,对这种场合她一向敬谢不敏,但因为从全球各地赶来了许多卫志宇的兄弟,他们许久没见,到处都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一辆出租车在她们面前停下,李楠点了点头,有时她的坦诚是伤人的。汪倩倩愣在原地,“可是,老师一直跟我们强调,测谎是一项精密的科学,不该在生活中滥用它。”

    她想,这是妈妈希望她找的人。

    走访人:郑伟国

    小李楠注意到脸色铁青的爸爸,他扬手砸了个杯子。

    那天拍照唯一高兴的人是妈妈,她的头发有些乱了,但被她归拢到脑后,说是全家福,不如说是母女的合影,因为父亲与她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汪倩倩干笑几声,慌乱地关掉了对话框。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又觉得很荒唐,就算真的是凶手那也是一个逃犯,怎么可能冒着自己暴露的风险还回来?

    她仰头看到妈妈的下巴,那里有淡淡的淤青,但被粉盖住。而一旁的父亲则显得惊慌不定——他曾是个街坊邻居都认为的老实男人,但如今多次被厂里领导批评谈话,让他处理好家庭关系。

    李楠将自己摔在后座上,这一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感到精疲力竭:“每个人被戳穿谎言时,都像你这样恼羞成怒。师傅,麻烦去伊雅小区。”她升上车窗。

    “你什么意思?!”

    汪倩倩出生于一个工薪家庭,平淡而稳定地生活至今,她从前只觉得很是无聊,可面对着眼前的复杂状况,她一时手足无措。

    “凶什么,”妈妈将小李楠抱在怀里,“宝贝啊,以后找男人可要擦亮眼睛,不能找又穷又脾气大的废物。”

    上面显示在李楠如今居住的那栋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死者是屋子的户主,也就是这对姐弟的父亲。这起案子在燕广如此出名,以至于它被称为“燕广三大悬案之一”。

    ——“而且这次她结婚也真的很突然,也不通知我们……”

    是酒鬼在起哄。

    李楠跟着笑了笑。

    ——这不可能。

    字迹清秀,但内容奇怪。

    李楠没想到,自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母亲。

    跳出来的新闻推翻了她们从前在宿舍讨论时的一切猜想。

    另一边出租车上的李楠正望着手里的照片,那个十多年前的自己也无声注视着她。

    桌上的确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宝贝儿子女儿,妈妈最近回娘家坐月子,过几天就回来,好好照顾自己。对了,厨房里炖了苦瓜莲子排骨汤,楠楠你记得热一下喝,妈妈爱你。

    这一番胡思乱想冲淡了她的怒气,她忍不住“啊”了一声,这些李楠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了呢?所以她刚刚是故意的?

    “你是坐明天的飞机走还是今晚的?”

    后来他们报案,报了失踪,外婆家说根本没见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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