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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虽然有失偏颇,但在这里的确没有错。”奈约看着那些一动不动的纸仆,又提起了系统之前的话题:“这宅子里是有对不住鬼新娘的人,但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丫头婆子、仆人下属可没有一个对不起它。”

    “何止性别歧视, 人类还有种族歧视、外貌歧视、家境歧视、智商歧视……只要身处人群和视线中, 就永远逃不了攀比和歧视。

    屋内的陈设杂而有序, 仿佛前一刻还住着人。撩开薄薄的帘子, 黑暗中有一道人影直挺挺的站在后面。

    “是吗?”奈约看着纸人手中晃动了一下的水壶,坏心眼的推了下眼镜,状似恍然大悟道:“那这水壶凭空晃动,可能也是因为屋里有风吧。”

    医生无奈:“我虽然叫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人看待,但你也不要觉得它们太守信用啊。就连人都有撕破契约翻脸不认账的,更何况是早已泯灭人性的鬼呢?”

    鬼新娘把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想的太重了,显然她的命在她丈夫和哥哥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她早已经吃到教训,我们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主要是她死了,死人心有怨气,自然是要化鬼作祟的。”

    那以墨描绘的眼睛本就带着股似人非人的惊悚,此时拥有了人的情绪反而更加鬼气森森。

    “心中的戾气和怨恨是支撑它作为鬼而存在的动力,不可能被轻易消解。只要仇人还在世上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一天,它就绝不可能放下。既然如此,等他们修好庙宇铸好神像再一举杀光,岂不是更美?”

    他凑上前抓住纸人的爪子仔细观察,发现果然如同他猜测的那样。虽然是纸的材质,但上面皮肤的纹路清晰可见,十根手指指腹上指纹和老茧历历可数。

    白大褂扬起一角,身后一并传来纸张摩擦的娑娑声。

    他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奈约:“……”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更恐怖一些。

    [但杀她的凶手位高权重,这条肯定做不到啊!]

    “都说自古天家无亲情,这句话其实也能用在这些高门大户身上。利欲熏心的人们眼中权势才是一切,男儿掌权,古代女人的命便比男人的轻贱了。

    系统:[……那些道士和尚这么做,难道不会坏了修行吗?]

    没有心的医生没搭理系统,他打开手表上的灯照明, 通过装饰来看, 这是一间供伺候主人的仆人过夜的偏屋。

    “二来找个道行高深的道士和尚,强行镇压。”

    [有人?!]

    看着纸人卡在木门中两只不断抓挠挣扎的爪子,系统十分震惊:[它怎么过来的?!它脚下踩着滑轮吗?!]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在登上高处的前一刻跌落谷底。在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一瞬间被夺走性命也是同理。]系统还剩的那么一点怜悯彻底没了影,不甘道:[又拿了好处又杀人

    丫鬟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纸做的襁褓,襁褓中是个未满月的孩子。

    [明明都是同类, 人类为什么要有性别之分呢?人类的女性也太悲惨了,不像我们系统, 我们系统就没有性别,从来不会搞性别歧视那一套。]

    [好可怜啊。她肯定没有想到亲哥哥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会这么狠心, 真的下手杀了她。]

    鬼新娘还能化鬼报仇,滥杀无辜,为恶一方,比起其他人——例如慧子,可幸运太多了。所以医生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向另一间屋子。

    奈约抿唇:“我知道。”

    脑海中传来系统中气十足的高亢尖叫,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系统养在后院的那群挚爱们。

    系统代入了一下:[那肯定不能,怎么样也要报仇了才走。]

    奈约道:“古往今来,活人应付死者无非就那么几样。一来心有不甘怨恨者,为其平反报仇。”

    紫眸眼底漾着的笑意冻结,如同凛冬。

    他看着那襁褓中的纸婴儿,摇了摇头,叹息道:“稚子何辜啊。”

    “这位小姐死时正是新婚之夜,一身凤冠霞帔,又是被丈夫与兄长亲手所杀,大喜大悲可能还有大怒之下怨恨到达顶点,你觉得这宅子里还能有比它更凶的鬼怪吗?”

    “只听说尸体长出白毛尸变成僵,这纸人长毛我还从没见过。”

    奈约也不想看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合着的红木门。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这一排屋内亮着的灯倏然灭了, 各种吵闹的声音重归平静, 所有的皮影全都消失不见。

    鉴于他们身处的地方,让人很难不怀疑这纸人是由真人活生生变来的。

    系统哑口无言,只觉得讽刺极了。

    “简直丧尽天良!”

    奈约再次感觉自己的腰开始隐隐作痛,磨了磨牙:“所以他们用的是第三种方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厉鬼无法镇压,逃又逃不掉,想活命自然就只能对其行贿了。”

    奈约在走廊上敲敲打打,反过来安慰系统:“鬼也有欲望的,你可以把它们当做另一种意义上的人。”

    哪怕看不起鬼新娘的所作所为,奈约也不由得叹息。不是为它叹息,而是为千百年来遭受到冷眼、轻贱和迫害的女子们。

    系统说不出话来。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的确没有比鬼新娘更有嫌疑的凶手了。

    可能是这个副本的人和鬼刷新了系统对人类的认知,才让它今天像个智障一样。系统不敢置信:[鬼也会接受仇人的贿赂?]

    [我怎么听你阴阳怪气的?]从医生的话中听出敷衍的系统不满:[承认一句可怜就这么难?我真是看错你了医生,你这个人是没有心吗?]

    木门合的只剩下一条缝时,纸人突然朝他弯了弯眼睛。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碰到这样的事了。从事回收特殊场景的工作就意味着这种事情他们就会碰到第三次、第四次、更多次。

    奈约心道不好,立刻将门拉上。退开已经来不及了,他上身后仰腰部发力,整个人几乎折成直角。下一刻,两只纸人的爪子穿透木门,带着狠厉阴风擦过他鼻尖!

    一人一系统吓了一跳, 奈约定了定神, 看那人影一动不动, 上前观察。

    系统只觉得慎得慌,自欺欺人道:[你别想那么多,说不定只是因为放久了长霉呢?]

    还能怎么选,看之前那屋子里被供奉着的观音像,鬼新娘显然是答应了。

    “你不觉得鬼新娘的侧影和那尊观音像很像么?”奈约趁那丫鬟起尸之前离开房间,一边把门锁好,一边道:“它满腹骄矜、心高气傲,又死的那么惨烈,你觉得能心平气和的走?”

    他敲敲旁边柱子听响声,继续说:“这位小姐显然是第二种,那两个杀人凶手也未见不是。被宠坏的人向来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在他们的观念中从来不存在对错,就算有也只能是别人错。

    他凑近细看,却发现这纸人身上竟然慢慢生出细密的白毛来,诡异的很。

    强大的看不起弱小的,富有的看不起贫穷的,健康的看不起残疾的,这世间的悲惨向来多种多样。与众不同往往被人议论, 特立独行也总受人指摘, 从来都不会缺少由此而引发的悲剧。”

    原来是一具纸人。

    这间屋子的床幔后面同样有具纸尸。这回是个丫鬟的样子,看年纪是二十上下,从发丝到指甲无一不精。

    医生习以为常道:“世上修行的人那么多,自然会有人愿意为了荣华富贵做这种瞒心昧己的事。”

    [可是鬼新娘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追杀你们,连她手下一个小鬼都能按着你揍,说明他们没有成功。]

    腰,要断了……

    系统不解:[捉贼还捉赃呢,你怎么就一口咬定这些人全是鬼新娘杀的?]

    它沉默半晌,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既然说它接受了贿赂,那为什么它现在又害人?]

    他谨慎的慢慢倒退,一边退一边直勾勾盯着纸人那漆黑细长的眼睛。走到门边,动作尽量轻柔地将两扇门缓缓合上。

    窗户上的皮影戏还在继续,系统已经不忍再看了。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它实际上是一个情感数据非常容易泛滥的统。

    我不能理解她身处弱势还放狠话的操作,她可能仗着有长辈宠爱,底气足?但既然能把她丢出来做牺牲品,恐怕她自以为的宠爱也没有多么厚重。”

    医生点头:“古人嫁娶一般讲究门当户对,以这家的地位财富反推,她的原生家族恐怕也不可小觑。这种高门大户养出来的人要么识礼数知进退,要么蛮横跋扈又霸道。”

    不只是个情感数据非常容易泛滥的系统, 还是个挺擅长拉踩的小能手。

    “噗。”医生没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反而被系统的憨憨发言逗笑了。

    这狂性大发的纸人,果真是由活人变来的。

    看衣饰是个年轻小厮,一只手上还拎着个纸做的水壶。仿佛是半夜口渴,爬起来喝水时骤然变成了纸人的模样。

    医生毫无预兆的突然回头,与一张惨白僵硬的纸脸对上。只见纸人小厮不知何时紧跟在了他身后,差一点那双抬起的手就要搭上他的肩膀。

    “凡间的金钱财富自然对鬼怪无用,但如果许以重诺为其塑金身、修庙宇,助其平步登天、一举成神呢?”

    “这家的权势,做到这点不难。一边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一边是彻底撕破脸拼个两败俱伤。再说几句好话以亲情做台阶,你觉得它会怎么选呢?”

    对于奈约而言,这种感觉恐怕很不好受。系统安慰他:[你也别太生气,真正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早已经随着世界的毁灭一同消逝了。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只是过去的幻影,早就发生的事情无论做什么我们都无法改变结局的。]

    “嘶……”医生扶着腰略僵的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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