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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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她想起自己这些天的表现，特别是差点因为体力不支，而直接倒在旷野途中这一点，顿时发现自己好像、可能、确实，没有办法反驳他的结论。

    她抬起头，严重怀疑自己在那一刻幻听了。但即使环境昏暗，她视力不好，她也不可能在电梯运行的声音中听岔他说出的话。

    她站在原地，天空阴沉，空气里传来魔晄熟悉的味道，浓度比下区的贫民窟淡很多，但存在依然强烈。

    背着重剑的1st特种兵，语气温和稳重，给人的感觉如同长辈，她能察觉到安吉尔带点打量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有点好奇。

    两人在站台上分道扬镳，萨菲罗斯需要回总部就上次的事件进行报告。他平时是不折不扣的大忙人，很少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作为神罗统治世界的宏图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停下来和人闲聊都是种奢侈。

    总部的员工少了大半，除了固定的安保人员，各个楼层的会议室和走道都空空荡荡。

    推开图书馆的大门时，她不期然看见了许

    “回米德加。”

    两人离开休息室，穿过金属冰冷的长廊，一前一后踏进空无一人的电梯。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交给总部？”

    “……”她好像被小瞧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图书管理员是个闲职，就算岗位空缺也不会对公司的运营造成什么影响。

    电影里，主角被恶人带走时，总要挣扎着喊上一句「你要带我去哪？」在她看来，这种举动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容易显得主角智商不太行。

    用微波炉加热过后，她夹起一块炸鸡，停顿片刻后放入口中。

    收拾桌面时，她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那股视线很陌生，但并不是错觉。她端起托盘，转过身时，不经意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离开时费劲千辛万苦，简直一波三折，回来时却路途平坦，仿佛只用了一瞬。两段旅程在时间上的感官是如此不对等，她好像只是打了个盹，醒来时，列车已经缓缓驶入米德加第八区的车站。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钢铁的巨大都市，因为没有时间去其他地方吃饭，到了中午的时候，神罗的员工不是自己带饭，就是去六十三层的员工餐厅解决。

    她决定保持沉默。

    如果要被交到塔克斯手里，那她到时候再想办法，到时候再和神罗的情报部门掰头，现在保留体力才是要紧事，问没有意义的问题只是浪费精力。

    那个时候，她觉得她头上好像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箭头，箭头上用油墨笔写着：【让萨菲罗斯迟到的罪魁祸首】。

    萨菲罗斯平静道：“她是列车上的幸存者。”

    她抬起眼帘，水汽氤氲的浴室，镜面闪过支离破碎的景象，面容僵冷的女尸浸泡在蓝色的溶液里，失去神采的瞳孔泛着诡异的血色。

    “你不问一下我们要去哪吗？”

    栅栏合上，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空气沉淀着多年铁锈的味道，昏暗的空间里，照明灯时不时随着下降的电梯照射进来，斑驳而残缺地印到墙上。

    那块炸鸡的味道，寡淡得就像被微波炉软化过的塑胶。

    她看着电梯上方闪动的数字：“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的话，问了也是白问。”

    如果说她原本的行为尚有解释的余地，现在她一旦逃跑，只会坐实她是心怀鬼胎的叛徒。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碰到脸颊。薄薄的一层皮肤，曾经像一张软而服帖的面具，现在摸起来少了那份虚假的感觉，可能在穿戴多年后终于开始慢慢融入底下的血肉。

    “那么，下次再会。”道别的话语和旅途的结束同样短暂。

    也就是会继续监视她的意思吗？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她眨了一下眼睛，随后站起身，跟上萨菲罗斯的步伐。

    那个箭头在她头上一闪一闪的，在她的想象中就像电路故障的霓虹灯招牌。

    她曾经站在镜子前，非常认真地记住镜中的面容，就像背知识重点一样，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我」的脸。

    “……我这么厉害吗？居然需要你亲自交给总部？”

    特种兵的休息室位于俯瞰海面的建筑高层，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沉入海中的夕阳。其他人估计都在执行任务，休息室空空荡荡，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沙发上，思考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插曲没有占据她太多注意力。时间不知不觉间来到年末，就算是压榨员工不留情如神罗这样的公司，这种时候也不会剥夺员工的年假。

    她刷了一下新闻，没有报道提到之前的列车坠毁事件。

    这幅模样不仅会出现在镜中，也会留在和她相遇的人的记忆里。

    闻言，她稍微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去哪？”

    她打开电脑，以为上面会积有灰尘，但是没有。她放弃愚蠢的念头，先和公司的人事部发了一封邮件，言辞恳切地道歉后，更加言辞恳切地编了一个旷工的理由，然后又重新申请了一个手机。

    电梯抵达目的地，地面微微一晃。震动平息后，门扉再次开启，她还愣着神，银色长发的1st特种兵放下手，和她擦肩而过时低声补充了一句：

    摸起来确实是人的脸，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柔软的皮肤。

    说是员工餐厅，其实更像一个美食广场。西装革履的身影人来人往，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加班的疲惫，但也有少数人兴奋地讨论着五台战役的进展。

    被寄生物改造过的躯体，五感比普通人敏锐很多，就算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在火海中也能听见细微的响动。气场难以让人接近的银发特种兵，看似公事公办的冷淡神情中，分明有一丝藏得很好的笑意。

    “……”

    待萨菲罗斯的身影消失在重新合拢的人群后，她才收回视线。

    “那你带我回去做什么？”

    他性格古怪，笑声渗人，经常被底下的科研人员吐槽，但明面上没有人敢吱声。

    被这个月失去的全勤奖影响到的，只有她而已。

    她将东西吐出来，放到掌心里，和剩下的便当盒一起扔进垃圾桶，重新从壁橱里拿出了一盒泡面。

    但是，看似简单的提问并不好回答。这种时候多说是错，少说也是错。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继续道：“现在我已经确定，你目前对神罗构不成威胁。”

    她张开口。

    沉默中，是萨菲罗斯先牵起了话头。

    神罗有五个部门：兵器开发部、宇宙开发部、治安维持部、都市开发部、和科学部。科学部的人员通常穿着白色的长外套，是五个部门里最好辨认的。而科学部门的主管，宝条，在整个公司里都很少有人不认识。

    三个1st特种兵齐聚一堂的画面并不多见。估计是有事要谈，萨菲罗斯侧过身，让她到休息室等着，她无声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停泊军舰的港口。

    萨菲罗斯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打开灯走进浴室，换下灰扑扑的军服，打开水时，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帘，和镜中的倒影对上了视线。

    需要考虑的是，她并不熟悉朱诺港的构造，作为神罗的军事基地，这里由无数重兵把守，逃跑会比在米德加的时候困难得多。

    待她再次抬起头时，镜中的倒影已经恢复如常。

    这是她的脸。

    “但是，”萨菲罗斯的声音顿了顿，“目前只是暂时不上报而已。”

    坎赛尔还在前线，不会有人会端着托盘占据她旁边的位置，在她吃饭期间问东问西，一个人撑起所有话题。她熟练地摆出面无表情划手机的模样，周围都是成年人，大家很有眼色地避开了她的桌子。

    水声持续流淌，她想起这个月还没有缴纳的水费，冷静地关上水龙头。

    “我还以为你已经跑了。”萨菲罗斯抱着双臂，微微侧头。

    这么想着，门边传来气液泻出的轻响。金属门无声滑开，高大的身影走进休息室，见到她坐在沙发上，好像在思考好像又在发呆的模样，银色长发的1st特种兵停下脚步。

    和平常一样，她点了一杯热巧克力，配炸猪排三明治。这个组合曾被坎赛尔猛烈吐槽，说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吃得下这种重口的黑暗料理。

    她不动声色地扭过头。

    回米德加的路程比她想象中的短很多。

    她发现休息室里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灯光。落地窗外的夕阳没入黑暗的海水，只剩一丝遥远的金边。人工光源映在玻璃窗上，模糊地晕开一片。

    ——她应该趁这个机会逃跑吗？

    “我之前说过，对于你的处分，我会稍后决定。”萨菲罗斯垂下眼帘，好像觉得她难掩惊讶的表情有点有趣似的，也有可能是能和神罗微妙作对这一点让他感受到了愉快。

    视线交错的时间非常短暂，宝条推了一下眼镜转过身，科学部的科研人员经常会来这里就餐，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在他人眼中，这就是她的长相。

    冰箱里的东西都还没过期，她拿出一盒冷冻的炸鸡块，在她模糊的记忆里，这是她上辈子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

    “你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工作吗？再无故旷工的话，就算是1st也保不了你。”

    “你以后还是小心点为妙。”

    回到公寓时，所有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明明只是离开几天，却让人觉得恍若隔世。

    但是如今机会难得，说是千载难逢也不为过。如果落到塔克斯的手里，就算她能够顺利逃离，余生都要被神罗难缠的情报部门追杀，会非常——非常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