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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瞬间歇了声音,青涩的少年少女个个安静如鸡,像是被统一了动作的机器人——随手翻开一本书,不管书正反,眼光就死死黏在上面。

    *

    她不是怕老师,是尊重。

    盛景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甲陷进肉里,写得好丑。

    她谁也顾及不上,觉得凳子分外亲切,一屁股坐了下去。

    姜颜西心里刚滑过疑惑,耳边突然响起了盛景低低的声音:“走。”

    姜颜西眼角不由得抽了一下,怪不得这些人之前这么疯狂的吵吵,这下子有答案了,也不知道颜西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在这充满书卷气息的校园里,一听,就知道是老师朝教室走来了。

    盛景眸光波动了一下,眼尾微不可见的上扬了一点弧度,郑重地将书包从肩上取下,小心翼翼放进姜颜西后桌的桌洞里,然后落座。

    太久没有碰过笔杆,他的手指不太灵活,适应不了,艰难地将“盛”字写完,没有再动笔。

    脑海中有一串省略号缓慢飘过,姜颜西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蓦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她不知道颜西的座位在哪里?

    姜颜西视线焦在盛景背影上停顿了几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盛景他知道颜西的位置,跟了上去。

    带着淡淡的奶气儿,盛景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想到若干年后,几个城市被某位大佬暗地里统治的画面,姜颜西又觉得,要什么权威!先保命!

    他就坐在教室讲台的旁边,很显眼的位置。

    *

    姜颜西眉心隐隐跳了下,她有些怀疑,颜西那样的人,是怎么忍得下这吵闹的环境的?

    他提着旧巴巴的书包,低垂着头,有些局促站在桌子旁边的走道上,光线打在他粗短的发茬上,反出丝丝白光。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光明白昼。

    歪歪扭扭的笔画根本组合不到一起去,他自己都觉得是糟蹋了这本子。

    她——是他的神明。

    *

    姜颜西细眉不自觉往下压了压,一路走来其余的教室都是秩序井然,唯独这——她看了下班级牌,初二六班。

    直到距离寸头男生还有一米多距离时,原本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他,动了。

    那是一个草稿本。

    姜颜西冲盛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走前面。她没有记忆,根本找不见路。

    教室外的走廊传来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

    姜颜西朝门口看去,一片浅黄色的碎花裙角若隐若现翻飞,伴随着鞋跟和地面接触的清脆响声。

    而寸头男生也在姜颜西坐下的时候收回了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臂,然后走到自己往常的位置——盛景的旁桌,缓缓坐下。

    好……听。

    他左手边摆着一垛高耸的书本,右手臂压着一个作业本,上面是凌乱分布的字迹和涂鸦。

    她抬了抬眼,寸头男生还没收回手,另一只手拽着洗得斑驳发白的书包,浑身紧绷的坚持着。

    小魔女的“专宠”和“侍应生”就这样成了同桌。

    姜颜西并没有听见,她正低垂眼眸怔怔出神。

    越来越接近那寸头男生,姜颜西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右眼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跳个不停。

    热闹得可以和麻将馆肩并肩。

    小命为上!

    不同于盛景声音的稚嫩细腻,他的声线偏粗,听起来有些沉闷。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影溜到教室,影影绰绰的光斑照着课桌。最后一排的两个桌洞里,分别放着一个崭新的书包和一个发黄陈旧的书包。

    里面热火朝天,一片喧闹。

    前面的少女触不及防的回头,盛景慌忙伸手去挡,却是晚了。

    姜颜西拿起本子,“咦,你自己在写了吗?”

    一边想着办法,她一边用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注意到角落处有一人鹤立鸡群。

    是一个剃着寸头的小男生,估计是理发师傅手艺不太好,左右两边有些不对称,一边还缺掉一块,露出白生生的皮肤,看上去有些怪异。

    视线一转,她在教室里看见了一个熟人,是在校门口见过的“肇事车主”。

    姜颜西被寸头男生做出的这一个不太标准的绅士礼冲击到,呆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盛景捏了捏拳头,嗓音低哑:“来了。”

    没走多远,盛景带着她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了下来。

    盛景从书包里掏出笔袋,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兔子头顶还有着两只软趴趴的长耳朵,这是某鬼玩弄的小心机,他无奈又放纵地看了眼前面黑糊糊的后脑勺。

    她从未见过一双手,这样难看的一双手。

    寸头男生摊开的手没什么血色,一手姜黄色的老茧鼓包像小山丘一样堆挤着,掌心的纹路都已经磨得模糊不清,唯一能确定的是纹路并不怎么顺畅,一看就知道干过的活不少。

    姜颜西刚准备说话,盛景在身后默默扯了一下她校服衣角,先她一步开了口:“颜西……老师到门口了,快坐下吧。”

    光芒开始大肆侵占黑暗领地,墨色退散而去。

    一时间她也有点感叹,前几天还一言不发的人,现在都敢催她了,她的权威呢!

    “盛景,把你的本子和书拿出来写上名字哦!”

    盛景垂下眼皮,猜到了什么,默默走到她身前一点,让她跟着自己走。

    想了想,他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全新的本子,他手掌在面上抚了抚,然后拿出一支笔,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盛景。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本子,像是要将那本子看出一朵花儿来,手里还握着一只签字笔,手腕一点一点的在落在纸张的右下角,印出一团不规则的黑点。

    一点光晕自少女周身散开,少女在光影间微微偏头,发丝微动,澄亮亮的眸光如同破晓曙光。

    她抬脚走了进去。

    走了一截儿,姜颜西发现这行进方向……刚好就是之前看见的那寸头男生所在地。

    她也看过盛景的手,哪怕是盛景,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可他的手只能算是粗糙,并不难看。

    姜颜西抿了抿唇,那一个绅士礼给她雷得外焦里嫩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被冲散。

    *

    *

    寸头男生有些笨拙地侧开身子,紧紧贴在身后的桌檐边,然后对着她弯了弯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熟练而僵硬地挽了个圈,向着课桌方向摊开了掌心,干裂起皮的嘴唇缓缓张开:“颜小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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