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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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中午，她正准备休息，手机忽然跳出一则提示。

    全蓁揿下电梯按钮，“算了，你们吃吧，我学校还有事呢。”

    毕竟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外出差工作，父女两人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全蓁笑笑，“不是，我爸过生日。”

    全蓁只觉那声音有点遥远，好像没怎么听清，须臾，她“哦”了声。

    全蓁握筷子的手顿了下，半晌，抬头看一眼倪曼婷。



    全蓁全当没看见，她打扮偏学生，小衫搭长裤，长发半垂，蝴蝶般肩胛骨振翅欲飞，哪怕内心隐隐怒意，面上却是一派如晚春夜梨般的静柔。

    月光洒落，雾气氤氲，阵阵清幽香气萦绕鼻端。

    全耀辉讲不过她，父亲尊严受损，颜面有缺，最终一拂袖，问她是不是来讨债，连生日都让他不得安生。

    最后几个字，她讲得漫不经心，嗓音亦平平淡淡，但她的目光却一瞬都没从全耀辉脸上挪开，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沈令伊嘴巴嘟了嘟，还是不大乐意，“你爸也没好到哪去，也就你脾气好，愿意搭理他，要是我……”

    全蓁没有久留，因而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梁世桢收到一则助理发来的消息。

    全耀辉只是皱皱眉，不赞成道，“爸爸说多你不高兴，但你对这些也不要太抵触。你现在年纪轻，自以为前程大好，殊不知等离开学校那个象牙塔，外面等着你的全都是豺狼虎豹。有个男人愿意护着你不是坏事，”全耀辉沉默一霎，讳莫如深往上指了指，“以你的能力，努努力搭上这艘船也不是没可能，但是爸爸不求这个，爸爸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以后过些安稳日子。”

    全蓁手撑栏杆，肩背打开，举目四望，眼前一霎涌入笼着夜色的云海。

    有些看不清原本的面目。

    倪曼婷似没想到丈夫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心里有鬼，信息传达掩埋不少细节，闻言笑容有点僵，试图将这话题揭过去，“小蓁还没同意呢，孩子面前别老提这些。”

    蛋糕用料很好，这么一会工夫，已经有融化趋势，顶上以糖霜书写“祝爸爸生日快乐”，然而不知是颠簸还是环境使然，“爸爸”两个字在时间作用下渐渐模糊。

    既然大佬没有赶人的意思，她索性没客气，信步上前，倚在另一侧。

    一定是他长得太好看，而好看的人总有那么些相似之处，她才会产生这种近似离谱的错觉。

    谁知等到家，屋里静悄悄，明显空无一人。

    她们要的是一间小包厢，并不隔音，全蓁嗓音轻，但全耀辉脾气上来，便不自觉嚷得有些厉害，全蓁出来时，门口聚集不少飘忽目光，向上向左向右，唯独就是不敢朝她瞧。

    全蓁淡声，“回家。”

    “砰”地一声响，余音缓缓传至声筒。

    东西放好，全蓁面上依旧淡淡的，她拿起手机，说，“那你们玩，我先走了。”

    自从母亲舒兰茵去世，她跟全耀辉的关系便有些尴尬。

    大自然向来最公平。

    全蓁笑了笑，找地方坐下，面色平静。

    梁世桢方才听去大半，不消揣测，心中便已了然如明镜。

    倪曼婷讨好般将角落一只餐碟推过来，笑着说，“小蓁，鑫成在长身体饿得快，耀辉就让他先吃了。你是姐姐，多担待点好吗，阿姨每样都有给你留，还热着呢，赶紧吃。”

    全蓁于是很识相地推门离开。

    这样的漠然与无视，倒衬得全蓁那一瞬的慌乱像个笑话。

    全蓁当时不明白，后来想起来一查才知道，海港城是梁家产业，全耀辉酒酣脑热，竟做起青天白日梦。

    他穿白色衬衫，腰身很窄，领口解开一颗，模样矜贵，姿态散漫，拈了一盏茶，倚在门前，不时低眸砸一口细品。

    这距离她瞧不真切，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看去，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沈令伊蹙眉，“倪曼婷又找你了？”

    等到地方一看，他们果然没等她，已经将桌上东西吃得差不多。

    不会剑拔弩张，但也亲密不到哪去。

    美景共享，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全蓁照常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

    全蓁在网上预订好蛋糕，又切去购物软件下单最新款衬衫，等衬衫送达，恰好是周六。

    全鑫成其实没动筷，碗里堆着一团，见状无奈朝她苦笑一下。

    不过……全蓁很快摇头，否认自己这一猜想。

    然而没有，很可惜。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她这个先来的女儿反倒像个多余的。

    黑暗中，梁世桢掸了掸烟灰，兀自背过身。

    「梁总，您要找的人就在港城学院，这是她的资料。」

    全耀辉饶是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愣怔片刻，试探问，“小蓁，你回家了啊？”

    出门之际，沈令伊正哼着歌从外面回来，见她似乎要出去，随口一问，“蓁蓁，你去哪啊？”

    全蓁看着看着，余光忽地瞥见什么，她不自觉悄悄侧首。

    那点微薄的父爱再次被瓜分，等回到全蓁这，便所剩无几。

    她懒得奢求，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大矛盾，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这里好似被单独隔出的一方小天地。

    全蓁觉得好笑，后半程罕见冷脸，跟全耀辉犟嘴，她拿出辩论精神，一点点驳斥他，神色始终沉着，语气很缓，字字清晰。

    但她知道，不，不是的。

    方才那一眼淡漠到毫无情绪，连最基本的打量都没有。

    全蓁吃不准他究竟知道多少，心中淌过一片冰凉，留下的只有讽刺。

    全耀辉安抚完老婆，见女儿这样，又于心不忍，想了想，终于找出一个话题，“小蓁，听说你阿姨最近介绍了个人给你认识？”

    最终全蓁还是没让全耀辉回来，但她也没有打车，而是乘地铁，慢慢悠悠转好几趟，耗时近乎一小时。

    倪曼婷保持那姿势半天，自觉尴尬，只好讪笑声，又将碟子放至原位。

    全耀辉哈哈大笑，“在海港城，今天爸爸过生日，正好鑫成下课早，带他来食一餐。”听得出来，他很高兴，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此后几天，倪曼婷很消停，没有再打扰全蓁。

    每次都是这一句，全蓁心头莫名有点烦，她压低声音，目光盯着手边蛋糕，问，“爸，你们在哪？”

    换句话说，无论此刻过来的是谁，他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全耀辉这时倒是聪明，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撂下筷子就说，“那你呆在原地别动，爸爸回来接你。”

    只是这柔多半有些唬人，内里到底有几分倔强怕是只有亲近的人方才知晓。

    全蓁站在玄关，微蹙眉，给全耀辉打电话。

    这人只是天生傲慢。

    全耀辉父爱苏醒，全蓁的沉默宛如一头凉水浇下来，他有点尴尬，沉默片刻，为自己找借口，“害，你阿姨说你现在不爱回家，我还以为你不回来来着……这样小蓁，你现在赶紧打车过来，菜刚上来，我们也没吃几口，正好一起等你，好不好？”

    男人在那端，半边面容隐在暗处，一手夹烟，微弱的一点猩红在夜里极具存在感。

    她微哂般勾了勾唇角。

    茶并非好茶，味道有些独特罢了。

    她在全耀辉面前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的模样，此刻尤甚，脸颊飞起一抹难堪的红晕。

    全蓁拎着蛋糕加衬衫，乘地铁不大方便。

    电话接通，那头溢满欢声笑语，全耀辉爽朗笑声自听筒内传出，“喂，小蓁，最近在学校顺利吗？”

    全耀辉不以为意，嘴唇翕动，视线扫向全蓁，“多认识些人也好，你马上快毕业，指不定谁就能帮上忙。”

    全耀辉边接电话边对那头说笑，听筒内不时传来几句属于一家三口间的亲密调侃，全蓁将手机搁在桌上，环顾一圈，就那么将蛋糕与衬衫搁在左手边鞋柜上。

    更别提，他随后又娶一房新太太，有了另一个孩子。

    还没说完，全蓁极浅笑了下，打断，“别这么说，”她眨一下眼，嗓音无波无澜，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陈述客观事实，“毕竟学费是他出的。”

    不过半小时路程，花去她将近四百块，全蓁好一阵肉疼。

    梁世桢随手点开那文件，片刻，他将烟磕灭，盯着入眼那张证件照微眯了眯眼。

    凭你住山顶还是深水埗，在它眼中皆一视同仁。

    他甚至都不屑给她一个回应，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亦短暂到令全蓁事后回想，总疑心那是自己的错觉。

    全蓁这才想起，这周六是父亲全耀辉的生日。

    她嘴角稍勾，嘲谑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凭什么帮我，就算帮，我拿什么还？嫁给他吗？”

    全蓁视若无睹，侧眸朝倪曼婷看去一眼，并没有接。

    全蓁瞬间胃口尽失。等菜上来，她有一搭没一搭搛两口。

    全蓁尝试寻找那么一丝的维护。

    很有些看热闹时见正主出来欲盖弥彰的意思。

    ……还有点，微妙的熟悉？

    全耀辉不忍见妻子为难，但他今日将女儿忘掉，实在也没有教育她的资本，思量半天，他只得轻咳一声，朝倪曼婷伸出手，“给我吧，让小蓁重新点。”

    港城打车很贵，她站在路边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从软件上叫了辆绿色的士。

    全蓁不高不低“嗯”一声，将门带上。

    全蓁打开看了眼，没什么瑕疵，她重新收好，将其装进礼品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