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灯下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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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里的种子已经播种完了，最忙的春耕终于结束。这些日子，虽然戴着帽子，每日柳叶翎回来，似乎都更黑了一些，娃娃脸逐渐褪去了稚气。

    “翎儿，把这些钱送到隔壁去。”

    “那就麻烦莫掌柜了。”柳叶舒行了个拱手礼，上前抱走这次要取的布。

    父亲和弟弟帮忙运食材、搬食材，怕明日下田没精神，柳弟先让父亲回去，深夜忙活了一晚上，现下已进屋睡觉。

    柳叶舒回到床榻，一觉睡到第二日鸡叫。

    “姐，过两日便是春耕，我怕是要跟着爹下地播种，你一个人能应付吗。”柳弟有点担忧，若是姐姐独自一人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次日，柳叶舒和弟弟牵着骆驼，来到先前约定好的老地方交付泡菜。

    路过孙婶家门口，柳叶舒被孙婶跛脚女儿神神秘秘地拦住，说要让她进门喝口水。柳叶舒莫名其妙地被她抓住胳膊，推搡着到了后院，她心下一紧，把原本盘在头上的木头簪子握在手里。

    这话难听，莫掌柜听了都面色尴尬，余光瞄一眼柳叶舒，她却面不改色，没有丝毫不悦。

    正说着，莫掌柜跨步从门外走进，见胡商在便知有生意上门，向柳叶舒微微点头后，自然先接待客人。柳叶舒识相地退到一边，听他们谈话，明白这胡商是想看看绣品的花样，莫掌柜拿出几块绣品一一给胡商过目，胡商凑近看，又拿手摸了摸，看神情似是不太满意。

    “大概五十斤萝卜，白菜少一点，四十斤应该有的。”

    胡商听了，朗声笑道：“罪奴好啊！罪奴见识多！”

    柳叶舒坦言：“我们是罪奴，从京城流放来的，我娘原是官家小姐，绣工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宿主，种子进度90%，建议五日后播种，能发挥最大效力。】

    “和我在京城里看到的，还是差距不小。”胡商缓缓地摇头，抬脚准备走人，却被柳叶舒拦了下来。

    见柳弟不解，柳叶舒又道，“鸡崽现在长大开始下蛋了，我之后把东西分类放在小摊桌子上，客人也不用蹲下挑了。”

    和柳叶翎对视一眼，两人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好嘞！”

    一共三千五百三十文，扣掉定金，正好三千文整。两人对着铜钱孔一起串，一个人从头串，一个人从尾串，串完了拎起来是沉甸甸的三贯。

    一开始来买的多是来面馆吃饭的，见离得近，摊主衣着干净、长得顺眼又会招揽，便顺手在面馆前买点泡菜就着吃，过了几日，来吃过饭的抱着罐子只来买泡菜，再过几日，来买泡菜的又多了一些陌生面孔。

    柳叶舒中间眯了一会儿，听到关门的动静，才又醒过来。切菜、腌菜、封罐，待一切弄好，已是第二日中午。

    这是好事，柳叶舒想了想，不假思索地答应：“可以，两斤一文钱，你卖不卖？对了，你有多少斤？”

    “那我都要了，以后你们地里种出来的，都可以卖给我。以后我自家后院也准备种。”见跛脚女儿面露迟疑，明白这是怕自己种出来了不买她的，又补充，“萝卜和白菜我需要的量多，我恨不得整个村的萝卜白菜都卖给我。”

    她已经完全忙活兴奋了，洗把手，又要去隔壁拿饭给父亲送去。

    柳叶舒笑了笑，礼貌道：“您什么时候想吃，我给您留着，不用专门跑到集市买。”

    回到家，柳叶舒打开装着铜钱的箱子，点了油盏，和柳弟一同对着烛光，盘着腿开始数钱。

    自此，柳叶舒一大早便挑着担子到面馆前卖泡菜，到日落过了饭点再回。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了乌云，瞬间照亮了整个天地。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天际轰然响起，仿佛从天而降的巨锤猛然敲击着大地——是春雷。

    胡商们见柳叶舒姐弟俩身板一个比一个弱，不再让他们搬上搬下，直接自己上手搬走，柳叶舒站着眉开眼笑地收钱，一张脸红扑扑的。

    胡商出来后，柳叶舒刚进门，莫掌柜便迎了出来，主动道：“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也不是那克扣的人。以后工钱每尺一百文，定金我也每次每尺多付十文。”

    柳叶舒想了想，说明日先去问问。

    越走越近，那声音愈发清晰，隐约还能听到微弱的呻吟。

    日出又日落，泡菜摊子有了稳定的熟客。

    柳叶舒摇摇头：“我娘给他们做绣品，我来送货的。”

    莫掌柜也追了出来，接过柳叶舒手上的绣品，铺开展在桌子上。

    柳弟抱着钱箱，小心地把盖子扣上，颠颠地跑去隔壁，没一会儿又颠颠地跑回来，说娘拿了一些用来买菜，爹也说你主意大，其他的让你支配。

    次日上山，姐弟俩牵着骆驼有说有笑，却听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声音里透着惊恐与痛苦，瞬间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新到的商队见人多也凑上来，柳叶翎拿出准备好的泡菜给他们试吃，转眼又接了新的定金。

    中间西市卖腌菜的摊主过来看了好几次，每次走的时候脸都更黑了一些，有次还趁着人多蹭上来试吃，吃完了又默默从人群中挤出去。柳叶舒假装不知道，反正她在东市，他没理由找她麻烦。

    次日，来到金绣坊，莫掌柜不在店里，倒是有个胡商，背对着她正在摸布料。

    叫了几声没人开门，柳叶翎倒是揉着眼从背后冒出来，说：“娘应该是已经去送了。姐，你也睡会儿吧，我醒了正好去喂鸡和骆驼。”

    “百科全书你在吗，种子温养得怎么样了？”

    傍晚回程，柳叶舒坐在骆驼上，柳弟牵着骆驼。柳叶舒俯下身，对柳弟道：“我们在东市支个摊吧，这样也不抢西市的生意。我明日帮娘送绣品的时候，问问莫掌柜。”

    “娘，我现在把饭去给爹送去——”

    见两人是要谈价了，柳叶舒不消人开口便主动出去，站在绣坊门口，背着手观察哪里适合摆摊。

    待胡商转过头，柳叶舒认出这正是前些天买过自己泡菜的，自然地攀谈：“大哥，我认得你，来我这买过泡菜。”

    胡商眯着眼回想一番，点点头：“是你……你家的泡菜味道不错。你是这店铺里的？可知这店铺主人去哪了。”

    “翎儿，明日陪我上山砍点木头，我想做个桌子。”

    胡商眼前一亮：“这个倒是和我在京城看的差不多！”拿起一块绣着兔子的绣布，对着门外照进来的太阳光，见这刺绣表面波光粼粼，兔子神态栩栩如生，毛茸茸的毛发尖都根根分明，转头问，“你娘不是本地人？”

    却不想，这跛脚女待她站定后，指着自家后院的地，说：“你看，我着后院种的正好有白菜和萝卜，你以后做泡菜来我这买食材，我家里本就吃不完，便宜卖给你，比烂在地里强。”

    柳叶舒心中也好奇，这系统温养过的种子，难道是产量能比普通种子能高出很多吗？问系统，系统又含糊其辞，说和土壤质地和环境都有关系，没有确定的答案，柳叶舒只好作罢。

    莫家小舅子也乐意，泡菜名声逐渐扩大，来他面馆吃面的人明显多了，有不怀好意的地痞想过来占点便宜，他沉着脸对着门外撒盆水赶走，时间长了，地痞以为这是莫家小舅子的亲戚，便不敢生事。有时快到晚上，面剩得多了，莫家小舅子也叫上柳叶舒进店吃点。

    莫掌柜接过，心道这丫头有眼色、会做事，反观自家儿子，年纪相仿却连数还算不明白。抬手挥了挥：“正好，我小舅子新开了家面馆，你到他门口摆去，我和他说，看能不能给你摊位费减半。”那面馆是新开的，最近没什么生意，门口空着也是空着，若是这泡菜卖得好，还能带来点客人。

    跛脚女收了笑脸，扭头进灶房添柴去了。

    柳叶舒笑：“莫掌柜，这高端的绣品在关外还是很好卖的，我不再抬价，但有个事情需要莫掌柜帮忙。”说罢，便讲了想在东市支摊的想法，顺带送了莫掌柜一小罐泡菜尝尝鲜。

    孙婶回来了，跛脚女高兴地把这事儿告诉了她，孙婶哧哼一声：“谁缺这几个钱了，你呀，这是帮她赚钱呢！”

    庄稼地里，牛已经将地犁得差不多，柳父每日牵着牛路过赵春芳的地，赵春芳都盯着背影气得牙痒痒，他们找李管事借牛，李管事每次都说去问问，再去，他每次又都说没有。经过上次抢房的事，她背后的鞭痕现在雨天还发痒，看见阴天就发愁，再不敢明着抢。

    孤身在外摆摊，为了防身，先前她把盘头的簪子挖空，里头藏了一把开了锋的小剑。

    “阿嚏！”辛辣的颗粒钻进鼻孔，柳叶舒背过头打个喷嚏，用手肘的麻衣擦了擦，又继续投入到制作里。

    跛脚女这才安了心，说之后柳叶舒种的时候有不懂的可以来问她，又说集市上王掌柜家的菜籽质量好，要买去他家买。

    孙婶咂摸出这话外的意思是以后想吃就得掏钱买了，她撇撇嘴，把嘴里的瓜子皮“噗”地吐出来。

    田间小路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跳跃，低头啄食时听到脚步声又扑棱着翅膀飞走，祁连山的山顶积雪长年不化，远看像覆了一层银白薄纱，一周时间转瞬即逝，泡菜随着时间发酵，明日便可将泡菜交付胡商。

    柳叶舒看了眼，箱子里还剩两贯，也好，租摊子也要钱。

    这天，柳叶舒挑着空担子回家，路过村头，照常和大妈们笑着打招呼。孙婶磕着瓜子，笑得有深意：“难怪之前问你配方你不说，是要卖钱呀。听说在东市摆摊？最近赚了不少吧？”

    柳叶舒心头一紧，仔细听辨声音的方向，声音还在呼救，她确定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

    “莫掌柜，你这布虽一般，但是这绣品工艺委实好。”胡商倒也干脆，“要是能长期大量提供，往后我便在你这买。”

    “我娘是新来的绣娘，不妨看看她绣的？这是她的第一批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