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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她便又是那个嚣张到骨子里的妙婉公主。

    郭妙婉半躺在床上,看向了黎宵,开口轻柔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把你给吃了吗?”

    令人产生怜惜。

    但是这一次郭妙婉却彻底换了路子。

    若是她被关的时间再多一点,当那些痛苦侵蚀掉了所有她作为公主,甚至是作为一个人的一切憧憬希望,她会不会帮助那个女人去再抓别人进入痛苦的地窖之中?

    “你手上没有力气,却还把侍婢都遣出去做什么?”

    她又叹了一口气。

    她撑着手臂,地任由自己的思绪排山倒海地发散。

    黎宵果然看了她几眼,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弹幕开始哈哈哈。

    黎宵托着布巾,和她对视了片刻之后动了动手,从她的脖子,朝上擦了一下。

    苦的面上露出委屈,也没有撒娇耍赖不喝。

    黎宵眉梢一跳,着急之下,迅速抓起桌上先前甘芙为郭妙婉打湿,要给她擦脸却被她拒绝的那个布巾,按在了郭妙婉的脖颈上。

    她总是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戏耍得他像个傻子。像一条被勒着嘴,不能咬她,还要摇尾乞怜地乞食的狗。

    黎宵压抑着心中难言的施/虐欲,转身站到了远处,垂眸不再看向郭妙婉的方向。

    这实在无礼,郭妙婉却露出了压抑不住的喜悦,眼中都放光一样,像年节之时漫天散落的烟花。

    她看上去脆弱,无害,像一只受了伤之后,看到人不跑掉,却寻求帮助的小兔子。

    果然跳大神都是骗人的,公主你就死心好好改造吧。

    郭妙婉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她也曾经,险些成为了某个人的伥鬼。

    黎宵把郭妙婉一掌劈消停,他身后的死士都拔刀顶在他的后心了。

    而随着她人清醒过来,直播重新开启,脑中的弹幕也纷纷跳了出来——

    这种情况,就像那些后宅之中,依赖男人而存。为求男人怜爱,不惜将自己身边的丫鬟侍婢,甚至是姊妹送上男人对床,只为了讨男人欢心的伥鬼。

    郭妙婉安安静静地陷在被子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平日从没有的无助和脆弱。

    乖得让黎宵毛骨悚然。

    辛鹅看了一眼持刀的死士,死士还刀入鞘。

    她的模样是很明艳娇美的,可是她收敛一身跋扈,做这种表情,就像那日落在泥地里,被暴雨打湿的花瓣。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郭妙婉居然这么瘦小,那肩薄得一掌都不够,领口下的骨头都要突出来似的。

    黎宵抬眼,眉目凌厉地朝着她扫过去,却没有看到她的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到这一刻,郭妙婉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系统无法驱除。

    婢女因此只点了一盏,也放在了郭妙婉床边小案上。

    黎宵不太熟练地拿起了汤药的碗,拿着汤匙搅了搅,舀了一勺,送到郭妙婉的嘴边。

    这是混杂着对弱的施/虐欲和独占欲的起始,通常都是是喜欢,喜欢到想扼杀的程度。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额角青筋隐隐有鼓起来的趋势。

    但到了床边,他却没有去拿药碗。

    会的。

    但很快他又松手了,心里嘲笑自己小题大做。郭妙婉现在这样子,恨不能一个手指头就能捅死,他需要怕?

    时间不够。

    重温那些可怖的过去,绝不会是轻松的。她起来之后被辛鹅和甘芙搀扶着喝水,捏着茶盏的手都是抖的。

    但是现在的郭妙婉重温了一次,却能够明白。

    她现在就是那个弱小。

    天色慢慢黑下来,她看着甘芙在命婢女点灯,开口道:“点一盏吧,刺眼。”

    侍婢们全都退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黎宵和郭妙婉。

    还怕到要动刀的程度?

    弹幕期待的就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了,因此兴奋地刷起来。

    人性其实很脆弱。

    系统这个邪物果然没有除去。

    最后无奈叹口气,睁开了眼睛。

    郭妙婉看了一眼汤药,又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弹幕,然后慢慢地抬头,看向屋子角落里——一直在柱子旁的黎宵。

    弹幕也在看郭妙婉耍什么把戏。甚至有人在猜测郭妙婉会不会学大巫祝,喝一口药,然后都喷在黎宵的脸上,再把黎宵气得昏过去。

    剩下最后一点,汤勺舀不起来,黎宵拿着碗送到郭妙婉的嘴边,不怎么温柔地给她灌进去。他想快点喂完,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不过她一旦脱离了那无可自拔的梦境之后,醒过来了,就不会对已经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更不会害怕。

    郭妙婉在太医施针之后,就彻底安静地睡去。一直到日暮西沉,她才总算是从噩梦之中挣脱出来,清醒了。

    像长在自己身上的脓疮,你厌恶它给你带来痛苦,憎恨它让你丑陋,可你剜去它,却一样会痛彻心扉。而愈合之后,那疮疤也会伴随你一生。

    他一直到晚上,都守在郭妙婉的屋子里,和另一个共事了良久,却根本不相识的死士一起。

    她查看了黎宵的憎恨值,还是四颗星。如果一个人以五星来代替的话,黎宵现在对她的憎恨程度,是想杀她,不过是不能杀的程度。

    而按照系统的说法,她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让黎宵原谅她。

    郭妙婉微微撑着头,靠在床头甘芙挪过来的小案上,闭着眼看脑中弹幕。

    他倒要看看,郭妙婉在耍什么把戏。

    当年她为那个疯女人的死哭泣,当时无人能够理解,觉得她是被关疯了。

    她只能是披着兔子皮的豺狼虎豹。

    辛鹅将汤药吹好,放在了她床边的小案上。

    她把黎宵扔虎笼了差点害死他,她自己也进一次虎笼!让她体会黎宵的痛苦!

    但大巫祝倒也不是一点本事没有,至少他还有能耐勾起郭妙婉多年未曾梦到的,当年那些细节。

    郭妙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黎宵的手其实不轻,他擦过的地方,很快就红了。

    黎宵党真是锲而不舍啊。

    黎宵问是这么问,可他很快从不远处拖过来了一个椅子,隔着一个床边小案,和郭妙婉对坐。

    她怎么会是兔子呢。

    然后弹幕了然地刷起了——明白明白,公主换路子了。

    他小时候,很喜欢一只鸟,是在树上摸出来的雏鸟,毛茸茸的。他一凑近,就会黏过来张着嘴要吃的。

    黎宵照顾得很精心,也最终养大放飞。但是在这期间,他曾经无数次,将它弱小稚嫩的身躯托在掌心的时候,想要将它扭断脖子,让它软绵绵地死在自己的掌心。

    黎宵的心中却生出无尽的恼恨。

    幸好太医摸了一把自己被抽的老脸,为黎宵说了一句话,“这样正好,免得公主伤了自己。”

    半年的时限已经用掉了两个月,不够她将黎宵变为她的伥鬼。

    她太擅长玩弄人心,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在危机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知道像黎宵这样的男人,最不可能欺凌弱小。

    郭妙婉则把嘴里的药液咽下去,满脸无辜地看着黎宵。

    毕竟大巫祝这条路行不通,她就真的只能按照系统说的,试一试让黎宵真心实意地原谅她了。

    这应该是他们仅有的和平相处,喝一碗药的时间,黎宵浑身别扭得要长出长毛来了。

    她看向听了她的命令,正欲退出房间的黎宵,开口道:“黎宵你留下。”

    黎宵并不知道对郭妙婉起了这种心思,代表着什么。

    再者黎宵的个性已经长成,不是容易改变的孩子。

    黎宵朝着郭妙婉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垂头垂眸,也不说话。

    郭妙婉回忆起梦中,她当时自己跑出去得救了之后,和父皇母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杀那个囚禁了自己几个月的女人。

    黎宵却皱起了眉。

    “你们都累了,下去休息吧,”郭妙婉抬手压住了甘芙给她打湿的,用来擦脸的布巾,接过来放在桌上。

    明明被扔进虎笼,黎宵都没怎么怕的。

    黎宵却不明白郭妙婉葫芦里又装的什么春/药,心中竖起高墙,脚下却慢慢地朝前又走了两步。

    但是郭妙婉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地,一勺接着一勺地将黎宵送到她嘴边的汤药都喝了。

    黎宵脚步一顿,手下意识地去摸腰侧佩带的长刀。

    于是她见黎宵没有过来,郭妙婉居然示弱道:“我折腾了一天,手上没有力气,你来喂我喝汤药好不好?”

    但是这一盏幽幽暗暗得烛光照着,她在噩梦中折腾了一整天的憔悴,都是郭妙婉算好的。

    这些事情,郭妙婉已经遗忘了好久了,当初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她居然还哭得很厉害。

    郭妙婉仰头看着他,黎宵和她对视眼中还带不甘妥协,郭妙婉居然慢慢笑起来。

    她憔悴的形容,还有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居然带着殷殷期盼。

    离奇的是我现在觉得公主没有什么好改造的。

    郭妙婉适时一呛,药汁便顺着下颚都流向了脖颈,飞快地朝着衣襟里面滑去。

    她恨她,怕她,恨和怕到了极致,她却又不得不依附她的“好”而活着的时候,这种感情就会被混淆。

    弹幕和黎宵一起凝滞了片刻。

    还好还好,直播间还在,我还以为系统真被大巫祝给解决了。

    这个笑容,不带任何的恶意,满满的都是纯粹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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