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成功死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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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将连忙双手接过。悄悄瞄了他们将军一眼，小声问道：“为何小郡主自己没来送？”

    若是青麟营留在这里，那确实太令人放心了。罗真想了会，又问道：“少将军，你对小郡主用情如此之深，那兵变以后，对安王……你要如何处置？”

    可旁人再如何认为他惊才绝艳或手段残忍，罗真却实在觉得，他誓死追随的老将军遗孤，就像是一具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

    傅沉欢抬手，“不会。确定北漠大败之前，他们不可能轻举妄动。”

    *

    他只怔忪一瞬，便将它妥帖收在怀中，贴在心口上。

    傅沉欢却摇头，“时间紧，不进去了。我只想路过，看爹娘一眼。”

    “只是京城这边，我不放心。”他声音低沉。

    净明微微一笑：“将军客气，净明在此为转交一人心意，呈予傅将军。”

    *

    傅沉欢淡声道：“我并非要自立为帝。”

    “明日整军出发，从承徽路走，可以路过灵山寺。”停了片刻，傅沉欢又补一句。

    “您担心小郡主？”

    “少将军要为族人焚香安灵么？”夏朝倒是有此传统，只不过从未见他守这一节，此前都是胜战归来后才会去祭奠族人。

    “那您可有打算？”罗真问。

    这结论一出，两两相互印证，此尸骨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判断骨龄，却仅有八岁。京兆尹既惊且疑，不敢大意，连夜进宫禀告皇上。

    罗真迟疑：“可是如果战况紧张抽不开身……”

    他凝视片刻，收回目光。

    但这江山继续姓黎，利处却大远远大于弊端。一来重整山河, 他亲自匡扶，也许这个国家还有救；二来，江山不易姓, 黎氏依然是皇族, 也不算有负先烈遗训；第三, 现在的皇族再荒唐丑恶, 总归是有个可堪大用的皇十四子。除去那孩子身上许许多多优点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待诺诺，是真心亲近。

    皇上脸色沉郁，平息一会，挥手摒退众人：“你们都下去。”

    傅沉欢大掌中握着小小的平安符，恍惚间，甚至闻到上边残留的浅浅清甜。

    这么多年，他从未听傅沉欢抱怨过半个字：无论是身世的孤苦或是流血的伤痛，甚至旁人的欺辱，他全部一言不发默默承受，压藏在他越来越沉默的心底。外人看来，他就像孤高的青竹，锋利的冷刃，从容沉稳如无声的山，仿佛隔绝了人间烟火气，活成了神坛之上的人物。

    傅沉欢道：“杀。”

    “出发。”他沉声下令，眉宇端方冷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副将会意，下马微微颔首道：“净明师父有何指教？”

    罗真沉默了会儿：“少将军既已决定，便只管去做。无论要扶谁上位，属下相信，您自有道理。少将军，您从七岁至今，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傅沉欢耳尖微动，眉眼平静却幽深。

    是夜, 傅沉欢在府内与手下副将商议军务至深夜，带待众人离开后，他单独留下了罗真, 将自己的计划简单告知。www.ruxueshu.com

    只是不知怎么，方才脑中的第一反应竟是情深不寿。这想法太不吉利，他连忙在心中连呸好几下。

    是夜，安王白着一张脸，唯唯诺诺走进英乾殿时，一个茶盏正丢在他脚边"砰”一声炸成碎片。

    不过，他瞧傅沉欢虽然面无表情，目光却和平常不大一样，当下心中嘿然一笑，却不敢打趣半个字，乖觉地跨上马继续前行。

    安王吓得扑通跪下，他来的时候已经听底下人禀报过了，这会儿倒不用听人再说一遍：“皇兄息怒……息怒，臣弟、臣弟知晓此事内幕……”

    她行礼后，携弟子转身离去。

    罗真只觉头皮一炸：“少将军，您这是要、要……”他回头看了眼祠堂方向, 低声, “您决定了？”

    净明师太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小弟子忍不住道：“小郡主为将军祈福一夜，早上去了傅氏灵祠，为他的族人焚香安灵去了。”

    “先除外扰，才好收拾内局。这一战我必须去。只是怕在他们手上，落了软肋。”

    净明便默默点了下头，“正是如此。军机不可延误，净明这便不打扰了，告辞。”

    所有的情绪，都凝在他紧紧握着缰绳的手上。指尖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根根凸起。

    现在没有时间，他必须往前走。但等他回来，他一定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深深吻她，不准她躲，便是她撒娇，他也不会放开，让她这样不负责任，撩拨自己如此苦涩的相思。

    ……

    再者，以保护之名，却用剥夺她的自由为代价，又岂能称得上尊重？

    “也好……也好。皇室这些年实在欺人太甚, 少将军早就该奋起反抗了。龙州军是您一手扶植起来的, 我了解他们对您的忠心，必无异议。”

    他闭上眼，无可奈何。

    “罗叔，我不会分神的，”傅沉欢道，“萧冲足以应付。而且我留下的是青麟营。”

    罗真自己暗暗思忖着，忽然听傅沉欢开口。

    “你惹出多大的乱子，还有脸在听音楼风花雪月？你知不知道连日暴雨，护城河那边冲出了一具尸骨？”皇上将桌子拍得啪啪响，“你可知这白骨是谁？！这怎么回事？！！”

    原来黎诺那小姑娘在少将军心中的重要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料峭薄风中，他的心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罗真没再说下去，因为傅沉欢沉默看了他一眼。

    傅沉欢目力极佳，早已看见，当下只应了一声。走至主持身前几丈远时，松松扯了缰绳。

    傅沉欢薄唇紧抿，逼迫自己凝神静心，脑海中却越发控制不住的浮现她乖巧纯净的笑颜。

    傅沉欢沉声：“看他自己。”

    罗真脸色沉了沉，默默点头。

    “少将军……这是龙州军最精锐的部队，你不带走？把他们都留下保护小郡——”

    如今心中放了个姑娘，总算是显出鲜活的的人气儿了。

    灵山寺隐在苍翠山间，因为不是时兴时节，这里安静得很，甚至有些许荒凉之意。

    傅沉欢从正道率军而过，远远看了眼山顶寺尖。

    清晨很少生这样的风，分明是暮春景象，生生吹出一阵阵萧瑟来。

    五月初四，夏至，暴雨。

    傍晚送人家姑娘出门那巴巴的样子，倒让他恍惚记起，他们少将军也不过是刚及弱冠的年岁，放在别人家，只是刚成年的孩子罢了。

    前锋副将回马，在他身侧停下：“启禀将军，前面是灵山寺的主持，看样子是在等您。”

    傅沉欢道：“决定了。”

    推翻现在的统治, 他决心已定。无论是此刻皇上, 还是来日太子继位, 他与诺诺都永无安宁之日。甚至日后他们的孩子也会囿于祖训，走上他的老路,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胸膛下的心脏似有感应，随之一点点散出细密的闷痛来。比之方才的痛，又多了几分怅然的甜蜜。

    这日清晨，护城河边桥墩处裸露出一具尸骨，长约五尺，骨身多处劈折，连日的暴雨冲刷，白骨泥泞在土地中，格外凄破败惨。

    傅沉欢立刻否决：“不妥。”

    同样是江山易主, 姓黎还是姓傅却天差地别。

    他忙不迭将东西稳妥地交过去，傅沉欢接过，仍然什么也没说。

    这幅尸骨天生拥有多足趾，是极罕见的传代现象，谁不知道，整个京城乃至夏朝，只有镇北傅家的男子有此表征。

    罗真明白他的意思，“如若安王的确动了歪心思，欲用小郡主的安危胁迫于你呢？”

    想想傅沉欢已备谋反，罗真大约知道他为什么想提前去。

    “宫里和安王府各放一队精锐，萧冲留守。同时派人盯紧黎姮和应斜寒，如果他们任何一方有异动，首先要保证诺诺的安全，必要时将她接出来，我会尽力赶回。”

    “罗叔，您知道的，黎氏皇族从未真正容下我，他们千方百计想收兵权，更想置我于死地。”

    副将回头，只见他们将军不知何时一手按在心脏处，眼睫低垂。

    连日大雨将今夏的第一丝暑气消磨的所剩无几，天地间凉沁沁的寒。城中多处内涝，空气中总含着土腥与腐朽的气味。

    他便知道，什么都不必再说。傅沉欢决心已定无可更改。

    ……

    第二日阵风漫漫，整军待发。

    更令人惊异的是，此尸骨肩胛处有一陈年刀伤，乃劈砍所致。当年傅老将军遭仇家报复，唯一的公子被歹人掳去后就伤在此处，刀口痕迹分毫不差。

    罗真颔首，少将军的性子，的确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诺诺是未出阁的清白姑娘，怎可将她藏起来。

    最开始，京兆尹只当是寻常抛尸案，并未紧张，然而仵作初验后却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

    傅沉欢极少有把话说的如此清楚的时候。

    “这样您会分神的，”罗真提议，“不如现在就将小郡主接出来安置，藏匿仔细保证万全，您也不必时刻惦念。”

    但皇上也不用听的多清楚，只看他表情都知道他说了

    他不愿自拥为帝, 除了身陷缚网处处限制之外, 还会让诺诺的身份变得极其尴尬, 他们二人的感情，更有可能会出现变数与裂痕。

    安王颤颤巍巍开口：“启禀皇兄，这副尸骨，这副尸骨他、他确实是傅沉欢……”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

    她递出一物，“此乃小郡主为傅将军求的平安符，她跪求于太清殿整整一夜，此心虔诚，令人动容。望将军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