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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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本也不重要，雪溪已经没有价值，黎玄景想怎么折腾他也不想管。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低笑，笑容癫狂含痛：“错了，这么多年都错了……”

    沉住气，想来不过几日，姐姐便会来信了。

    错了，这么多年都错了。

    半晌，他转头看向东方，目光深远，丝丝缕缕的思念。

    “应斜寒，你活该。”黎玄景勾唇喃喃，“你欺瞒朕，朕自然要千百倍的还给你。别以为朕不知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你也配觊觎我的诺诺姐姐。”

    应斜寒肩膀被这狠狠一砸顿时涌出血，渐渐染透绛紫色的官袍，“所以……”

    那年安王府惊鸿一见，她用那般柔弱的身躯紧紧护在傅沉欢身前替他挡那雷霆一鞭，他便忍不住侧目——这世上竟有如此温暖的偏宠。

    摄政王暴毙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 这主要归功于龙州军。www.uuwenzhai.com

    他不敢不求情，摄政王已经不在了，再去一个忠心耿耿的应大人，这可真要了命了。

    黎玄景想过一阵，心里舒坦点。傅沉欢是他误会了，可应斜寒却不无辜。

    即便那时他已拥有颇高的地位，贤良的声名，公主殿下的青眼，可他顿觉索然无味——他还从不知被人疼宠呵护，满心满眼只他一人的滋味。若是拥有，他必定加倍珍惜。

    他转身，似乎悲痛的不能自已，双肩剧烈颤抖。

    后世流传为一段佳话。

    她就这么死了……

    龙州军是傅沉欢一手培植起来的，对于他的死，龙州军全体仿佛一柄归鞘利剑, 沉默地接受收编与整改。

    他脸色阴沉沉的，一双清润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周长德，你这本事越发大了，朕的面前也敢满口胡诌。应大人强要闯殿，可有来得及通报？”

    黎玄景的脸陡然扭曲，随手抓起桌上笔砚狠狠掷在应斜寒身上，“你还有脸问！！”

    黎玄景冷冷勾了勾唇角，扫一眼阶下人，还真没再发火。

    应斜寒看他一眼，渐觉心如刀绞。这消息被遮得太严实，若非他今早听了杜泰的禀报，察觉不对，他便一直这样蒙在鼓中。

    黎玄景将他这副样子尽收眼底，欣赏的差不多，也懒得再瞧他：“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诺诺死了……

    他轻描淡写，“拖出去仗五十。”

    不知有没有安顿下来，雪溪能不能照顾好她。若非自己身份所制，又必要留在这里收拾残局，替姐姐做一切善后，他真想亲自去为她打点好、亲自照顾她。

    渐渐的, 自角落里滋长的言论窸窸窣窣传出，从细缕微言慢慢汇聚成一股强大水流铺陈在朝野上下。

    下面应斜寒听了，略有茫然：“——陛下要遣送雪溪回国？”

    他苦着一张脸：“陛下消消气，消消气，应大人向来守规矩的，这么急必有要事……”

    没有人知道，黎玄景背对着众人笑得几乎断气，要拼命忍才能不笑出声来。他几乎憋出内伤，强行压抑半天，终于换上一副悲苦阴郁的神色，慢慢转过身来。

    烈日下他苍白似鬼，仿佛再多待一会，便会在日光中化为烟雾就此散去。

    直到她回来，她失忆，他便知自己胸口这恶气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他不杀他，也不会罚他。以应斜寒的偏执，恰恰这样的结局，他才这辈子都不会放下。

    *

    饶是知道，应斜寒声音也瞬间拔高：“怎么会这样？诺诺好好的，她怎么会死？”

    看黎玄景抖得厉害，想来是伤心至极了。

    他说的是事实，但听在应斜寒中，这事实又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应斜寒无话可说。

    临江陵。这是他为他们挑选的栖身之地，算着日子，他们也应该到了。

    “这便狭隘了, 陛下比我们更心如明镜，摄政王这些年虽说手腕强硬些，但惩治的都是重罪之人确无冤屈。说到底，他办的桩桩件件事从不是为了自己，反而心系家国。”

    别人的东西真好啊。

    他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那般欢喜。

    他喃喃道：“所以真的是她……怎么会……怎么会呢……”

    “但他的确手段残忍, 手上亡魂无数……”

    黎玄景这幅模样让应斜寒面色更白，周长德在一边看了，也不敢劝，自己用袖子拭泪，“应大人，陛下因这个事，已经茶饭不思好几日了。您就别在这个时候提这些了……”

    应斜寒脸色发白匆匆冲进英乾殿, 门口的太监正要通报，他却已经阔步进殿，连最起码的礼数都忘了。

    往椅背上一靠，将写好的圣旨扔在周长德身上：“差人拿给雪溪，让他收拾收拾，尽早回北漠。”

    ***

    从此他上了心，默默观察探寻，每了解他们的事多一分，心中便翻一倍嫉妒。

    嘴唇翕动半晌，应斜寒颤声：“陛下，微臣听说昨日傅沉欢出殡之时，安排了两副棺椁……”

    应斜寒满身颓然，走着走着，忽然捂住胸口半跪在地，痛得站不起来。

    应斜寒大惊失色：“什、什么——她恢复了记忆……”

    殿内周长德正低眉顺眼侍奉着，见应斜寒径直闯进来，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应大人您您……您可有要事求见陛下？这……”他赶紧骂道，“这都是外边的奴才们实在没规矩，通传的声音也太小了些……”

    他编不下去，又不愿意说那些字眼，便假做掩面。

    傅沉欢死在自己最心爱的人手里，虽然他很遗憾不能亲眼

    “天贞五年, 若无摄政王雷霆手段, 贪墨震灾款的事哪能处理的那般漂亮，到如今都无人敢再犯，说到底……看雷州的百姓供奉长生庙人人敬仰, 便可见一斑……”

    “这也不难理解, 摄政王从未把住权柄不肯放手，更不曾滥用私权谋利, 这还不是忠臣么？”

    此事到此刻已毫无破绽，这些日子他演戏也演得很舒畅，虽然有时候想想姐姐和傅沉欢在一起还是有些不忿。

    “千古之臣啊……”

    “你这便在此阴影中不得自拔，郁郁一生吧……”

    应雪寒难以置信，嘴唇都在颤抖：“陛下难道就没有拦着她？”

    “……不错。傅沉欢死后没几日，姐姐忽然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朕问过才知，原来……原来这么多年，竟是朕看错了傅沉欢。”

    黎玄景悲恸：“拦着？姐姐的性格……她若想做什么事岂有不成的。她死志已定，怎么会提前告诉朕？”

    笑了一会，黎玄景唇角又压下来，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桌面。姐姐想要的，他都一一办到了，也不知那讨人厌的家伙醒了，会不会怪姐姐把他的摄政王名号弄没了……应该不会的，毕竟最后他真的如姐姐所说，不仅按兵不动，还毫不犹豫喝下毒酒，勉勉强强算合格。

    等应斜寒退出大殿许久，黎玄景遣散众人，才慢慢露出一个浅浅微笑。

    “陛下赐了如此谥号，这……陛下和摄政王并不像仇怨已深的样子啊……”

    黎玄景盯着他，看他一向风轻云淡游刃有余的面具彻底碎裂，底下是一张迷茫痛苦的脸。

    生前没人谈论这些, 作古之后, 静竟一一细数出这许多好出来。甚至出殡之日，陛下在忠谥封号之后又尊为“御兄”, 更恩赐鼓吹随行, 百姓自发道祭, 绵延百余里。

    黎玄景看应斜寒这茫然悲痛的样子，心头痛快不已，几乎想笑出来，但脸上却是一副伤心至极、后悔不迭的表情：“姐姐恢复记忆后竟痛不欲生，就那么随傅沉欢去了……朕若清楚姐姐心意，又怎么会那样对待傅沉欢、又何必非让傅沉欢死……”

    但已属于别人的温暖怎可轻易被他拥有，他很清楚自己抢不来，所以当有一个机会能毁去这份美好时，他略一犹豫，便做了其中推手。

    这小祖宗好几日不对劲，越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政事一道更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好像憋着火一般，周长德心中暗暗替应斜寒捏了把汗。

    “你猜的不错，姐姐已经不在朕的身边了。”

    应斜寒失魂落魄走出大殿，在开敞宽阔的宫道上踯躅前行。

    要是敢因为丢了王爷之名对姐姐有一点点的不好，他立刻把他抓回来灌杯真的。

    “不然呢？”黎玄景歪头笑，“当初与北漠缔结盟约，本就无需人质。是他们自己病得不轻，非要送来一个皇子为质。如今眼看便要到一年之期，早点送回去，显得我夏朝很有雅量不是么。”

    谁成想接下来的六年竟是自己辗转反侧，心碎难安。他竟比之前更加疯狂的嫉妒傅沉欢——曾经得到和从未拥有，究竟哪个更可悲？看着傅沉欢煎熬绝望，他满心痛快的同时，却也觉凄凉嫉恨。

    应斜寒心头环绕这句震耳欲聋的话，双目呆滞，已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满心欢喜，只等傅沉欢的死讯，还以为从此他也算有了机会……

    黎玄景抬起眼，很是阴鸷地盯着应斜寒，“朕也想知道。她才刚刚回来不过几日，朕以为自己失而复得，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好好宠着她……你只想着死一个傅沉欢便万事大吉了，你有没有想过姐姐恢复了记忆，她又该如何自处？”

    他满目痛惜：“若早知他们二人是那等感情，朕不会让她……她也不会大受打击才……”

    黎玄景搁下笔。

    应斜寒慢慢退了两步，脚下几乎站不稳：那日她所谓的计划，就是给傅沉欢亲手喝下毒酒。既然如此，她心中应该明白傅沉欢是如何深爱着她……但她仍然选择让傅沉欢死，这就证明她根本就不爱他不是么？可为何还会受了刺激，从而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