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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玄烛前世没有以妖族方式修行,其实是有原因的,但在没保护好温眠的那一刻,他很后悔自己舍弃了妖族的修行方法。

    她只是快要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可在之前的战斗中,那些花瓣早已零落不见,令他掏了个空。

    ——就像如今,怎么催他离开,他也不听。

    是啊,这已经是来世了。

    他眼角不住淌着眼泪,只不住以脸颊去蹭渐渐冰凉的温眠。

    “你若是亲自动手,尸体上定会残存你留下的剑气,就算毁尸灭迹,你的剑上也会留下灵魄痕迹。”

    ·

    是她想要的来世。

不屑回头,正要将殷玄烛彻底斩杀,温眠后续的话急急而至。

    眼瞳涣散开来,温眠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

    “是我太弱,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指尖轻点,便是又一道灵气注入。

    “我本就没打算活。”殷玄烛终于开口,冷冷看向躲在阵法内不敢出来的庄明音,“她死了,我有什么好活的。”

    殷玄烛与她目光相触,立马急切又希冀地仰起头来,一如当初向她讨水喝的模样。

    鲜血奔涌塞满咽喉,又从口中满溢出来,很快便洒满衣裙,洇染出近乎墨色的深红。

    庄明音不耐,双指一弹,刹那又是几枚金钗穿空而过,将殷玄烛牢牢钉在地面。

    来人以指触碰伽罗莲,灵气宛若清风拂入蕊心,唤醒了沉眠在过往记忆中的灵魄。

    她说罢祭出自己的丹朱团扇,形成坚不可摧的防御阵法笼罩自己:“你浪费了她一片好心,你会死无全尸!”

    在最后的恍惚中,温眠忆起殷玄烛为她编造的美梦来。

    所以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无法挽回的小少年啦!他会保护好眠眠的。

    此话一出,还不等庄明音有所反应,殷玄烛却是眼瞳骤缩,挣扎着要往她这边赶来:“眠眠!”

    当初他被下仆们置之死地,也是一刀斩向咽喉,那次甚至没刺中要害,都令他痛得快要休眠。

    温眠终于瞧了他一眼。

    ——这么乖的小孩,死在此地多可惜啊。

    “不可以!我来替她!你杀我好了!”殷玄烛试图以下巴借力往前爬行,眼眶通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温眠的灵魄依旧坐于花蕊,仰头往上看去,入眼却是一面熟悉的鬼面面具。

    如果还有来世……她希望可以去最自由的国度,最温暖的地方,过最无所事事的日子。

    因此她并不知晓,在她死去后,庄明音是如何鄙夷地抽出禁锢殷玄烛的金钗,又是如何猝不及防被殷玄烛以兽爪从背后洞穿。

    作者有话要说:前世是傻白甜小奶狗,今生是黑化版忠心小狼狗(。

    ·

    所以……

    温眠垂目去瞧,忽觉释然——其实也并非提剑无用。

    温眠收回视线,低声道:“你别杀他,他手中有剑,我可以用来自行了断。这样一来……你还是丹朱庭清清白白的庭主之女。”

    最后,莲花被江畔一双修长苍白的手珍惜地拢进掌心。

    “你想如何。”庄明音居高临下地挑挑下巴。

    生命流逝带走身上所有的温度,灵魄都在渐渐析离瓦解。

    他将早已死去的女子紧紧搂入怀中。

    殷玄烛再一次动用妖力,这次直接以心脉为引,灵火刹那迸发,暴起如红莲。

    “你竟然是妖!”庄明音忍着胸口刺痛,竭尽全力以灵气修复自己的身体。

    剑落至温眠身侧,发出哐当声响。

    “是啊,她不在了,杀了你又有何用?”

    温眠舒适地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外边的天色已是傍晚,姹紫嫣红的火烧云铺了满天,渔女在莲叶间婉转歌唱,群鸟于头顶悠然盘旋。

    而庄明音再度仔细打量她,万万没想到会从君凛那木讷妻子口中,听到此类以杀止杀的话来。

    再过片刻,抑或一瞬,她就会从这个世间彻底消亡。

    有人……在帮她?

    他声嘶力竭,呼喊得像濒死的幼兽,字字震人心碎:“眠眠!”

    看,她这不是救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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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明音踉跄退后几步,面上却依然讥讽笑着:“你撑不了多久,第一次调动妖力就心脉全开,你只会爆体而亡。”

    殷玄烛下颌全是在地面摩擦出的伤口,他痛苦摇头,额角青筋暴起,再度唤道:“眠眠!别拿!”

    温眠紧闭着双眼,颈侧溢出的血染到殷玄烛手上,他茫然地望着那处伤口,不由想到,那该有多疼啊。

    “给你花,眠眠。”他似想起什么,急急要从怀中取出花朵。

    他还很不适应以妖族心脉来作战,浑身血管都隐发红芒,在皮肉下明明灭灭,宛若爆发前的火山熔岩。

    温眠坐在莲蕊许久,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温眠看懂那是在唤她“眠眠”。

    她如今都这么老了,再不是当初两人相遇时的模样,而妖族容貌能保持长久,心性亦是成长缓慢,殷玄烛如今看上去要小她许多。

    “如果有来世,就让我先去往你的身边吧。”

    杀人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但她作为丹朱庭下任庭主,真叫事态如温眠所说发展,就十分棘手了。

    温眠拾起剑来:“没关系,我会把握好力度。”

    殷玄烛从院墙废墟中勉力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又被温眠以眼神喝止,故只嘴唇微动,无声唤出两个字来。

    “别怪我没提醒你,锈剑刃钝,用以自戕极为痛苦。”

    火焰将他与温眠的身体皆包裹入内,以汹汹之势燃向整个后峰,顷刻间映亮长留山的夜空。

    庄明音听得叹气,俯视着他:“我杀你有何用?这本就不是你该管的事。”

    出嫁当晚遇到的陌生人再度出现在眼前,见小小灵魄于花中苏醒,面具后泄出点如释重负的笑声。

    庄明音便行至挣扎不已的殷玄烛身边,拈起那柄断剑,朝温眠扔去。

    但她亦知道,其实都不是。

    “眠眠……”殷玄烛怔怔唤道,话音刚落便从眼眶淌出血泪来。

    殷玄烛浑身都颤抖起来,终于再抑制不住心痛,伏于温眠颈侧哭出声来。

    温眠收回视线,在他一声又一声呼唤中抬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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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眠竭力不去看他。

    她只固执问道:“你答不答应?”

    她听见殷玄烛痛彻心扉的呼喊从远处传来,但那声音很快就被血液带出来的风声消融不见。

    入眼尽是陌生风景,呼吸间尽是全新气息。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那片红莲火海与伽罗莲重叠交错,前尘画面渐渐消散,唯剩伽罗莲落入溪中,被湍急水流送至长留山下,又融进江河漂向东陆最西的入海口。

    她想啊,这一世定会叫她活出个新天地来。

    庄明音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温眠冷淡得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生死:“我死了,你自是可以嫁给君凛。但若天下人知晓是你手刃君凛道侣,你猜会如何?你猜君凛会如何?”

    水珠滴答声不绝于耳,细细密密的寒意浸透全身,温眠觉得自己像是被雨淋湿,又像是快要溺水。

    被束缚一生的灵魄翩然离体,很快便消失在山河之间。

    剑深深埋进颈项的触感,很像幼时温眠饿极吞下雪水,先是刺骨冰凉,而后转为难以忍受的痛楚。

    PS:眠眠的灵魄会因为灵气而重塑肉身,不是莲花变的,也不是藕变的,也不是女版哪吒!

    她挑眉,第一次有了些许好语气:“你认得我?”

    那温眠在自刎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他看上去真的很乖。

    这次换温眠不答。

    可他就是执拗要这般叫她,怎么说都不听。

    而她面前的殷玄烛面无表情,那只遮挡右眼的眼罩掉落,露出剔透又冰凉的蓝色眼眸来。

    他在说罢反而像是醒悟过来,干脆不再针对庄明音发起攻击,而是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温眠抱起。

    花瓣缓缓盛开,于久违的天光中,温眠睁开朦胧睡眼,一时不知晓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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