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康季寿，还得是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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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烂摊子，她怎么也逃不掉。

    芈葵摇头：【我手中没有证明清白的证据，唯有这颗项上人头！以死证明！王都大火，必然死伤惨重，将军可有想过日后的出路？我斗胆给你指一条，用我母子人头可换将军锦绣前程。我们母子不是你杀的，你不用背负弑主恶名，相反，将军还是绝境之中仍对旧主不离不弃的忠贞之士！如此，可好？】

    沈棠看着眼神恍惚的吴贤，嘴角微抽。

    【主母是想说，纵火者另有其人？】

    这些青壮劳力还是俘虏，只用管饭不用给开工资，压榨三五年，要是他们表现良好可以放归良籍，寻个正经谋生门路，过上普通日子。沈棠自认为足够宽和仁慈了。

    甚至连芈葵的闺名，他也有些陌生。印象之中，“芈氏”二字就是她的名字了。

    首领遵从王命，替芈葵办事。

    他勉强按捺住杀意，询问来意。

    魏寿：“全部弃甲投戈，正等候发落。”

    此举无疑有贪生怕死嫌疑。

    五个字将他呛得无法应声，便道：【主母之言，有理，末将愿为您斩尽宵小！】

    统统杀了，还省了吃饭的嘴，断无活路！

    或者说，他就没听过。

    自己这些

    芈葵蔑笑：【不如将计就计。】

    算计他人，终究遭他人算计。

    第1124章1124：康季寿，还得是你（上）【求月票】

    找来这名禁卫军首领不过是问问细节。

    沈棠揉着眉心，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

    【主母这话是已有死志？】

    待回乡才知抚养他长大的长兄一家遭遇权贵报复，一家葬身火海，他咬牙要报此血仇，便一直追随吴贤。吴贤是他恩人，为表忠心，他还在吴贤获得国玺之后，以武胆起誓效忠。高国建立后，内斗加剧，他又兢兢业业帮吴贤挑选民间良籍，组建这支特殊禁卫军。这批武卒有个特殊之处，他们跟高国境内家族不沾边，是只能一心一意依附吴贤的存在。

    确实没有比它更适合芈葵了。

    也不是什么俘虏都能让她破杀降特例的。

    禁卫军首领心中不喜，嘴上只能答应，因为芈葵这份令牌，见其如见吴贤。作为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武将，他原先是混迹市井，逞凶斗狠的地痞。因失手打死权贵之子，害怕被报复，仓惶跑路，意外被吴贤搭救。

    确实，大火对芈氏母子没啥损失。

    “不情之请？你说？”

    那时候，首领是真的答应了。

    芈葵道：【我本无生路。】

    首领面色骤变：【有何证据？】

    芈葵温柔的眉眼在月色映照下竟有几分冷厉，她单刀直入：【若所料没错，应该有人找过将军，希望将军能手刃我母子吧？】

    沈棠扭头去看魏寿和公西仇。

    交代完这些，禁卫军首领冲吴贤跪地请罪，而吴贤还在恍惚：“她说她‘本无生路’？何其残忍的话！沈幼梨都亲口许诺不伤他们母子，只要她不、不多此一举，他们母子都能安然无恙……这如何不是一条生路啊！”

    芈葵也兑现了诺言。

    首领闻言迟疑：【可——】

    “你继续，我还忙。”

    “沈君，她是吴氏妇。”

    不问还好，一问吴贤就想起来，自己这些年一直用“芈氏”称呼芈葵。他记得芈葵说过在成为舞姬前，家中父母姊妹都是喊她小名儿。至于叫什么，吴贤想不起来。

    允许吴贤这个前任高国国主，面对面接触高国禁卫军的前任统领，此举显然是脑子被驴踢才会干的。这俩要是串通密谋，即便造反成功率为零，也能恶心沈棠好几十年。魏寿等人自然不赞同，但主上已经应下来，他们作为臣子就不好拂了她面子，惹她不快。

    吴贤不再是高国国主，王都被烧成什么鬼样都跟他无关，想管也管不着，他可以尽情沉浸在痛失所爱的悲恸情绪之中，但沈棠不行。

    不过是戒断反应来得太凶猛。

    “归根结底，这是吴某家事。”芈氏从少年便跟着自己，二人生育二子二女。既然她现在已经去了，身后事便该由他这个丈夫处理，包括她葬哪里，墓碑刻什么字！

    “沈君，吴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芈葵冷笑：【只要此前商谈好的。】

    芈葵：【将军有什么好迟疑的？纵火之人，不是我们母子就是他们，而今两边都没有证据！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只杀一方，有一半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将军如何跟九泉下的妻儿老小交代？如何跟这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武卒交代？倒不如全杀，总有一个能报了将军与一众兵将的血海深仇！】

    吴贤这不是真爱。

    即便芈葵不愿意在墓碑上刻写她作为吴贤妾室的身份，她的字也用不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沈幼梨帮忙决定。他只是败了，不是死了。她生前是妾室，但死后可以是他的正妻，死后与他同葬一墓。沈棠在其他地方独断专行他不管，这事儿吴贤不想退让一步。

    唉，吴昭德还是那个吴昭德。

    成功让他改了主意。

    禁卫军首领应下。

    他说着喘了口粗气，软下声音。

    至于芈葵要杀人，他不问缘由。

    她只要那些人的性命。

    吴贤也确实没有他们脑补的打算。

    国家基建少不了青壮劳力。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们，当发现屠刀没有如他们预想那般指向她，而是砍下他们自己的头颅，那该是何等畅快的一幕？光想想，便能让郁结心中二十多年的气纾解大半！

    首领道：【主母要什么？】

    吴贤赤红着双眼死盯着沈棠。

    要是碰上其他军阀？

    那日出发过于匆忙，诸多武卒家眷都被留在城内，这个首领也不担心出问题。他在吴昭德身边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对方说起过沈幼梨的事迹，不怕对方会丧心病狂屠城。

    当下世俗一夫一妻多妾，芈葵跟吴贤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一起生儿育女，从法理上来说，吴贤就是她家属，人家也没说不操办芈葵身后事。这种情况下，自然要以家属意愿为先。结果，吴贤的脸瞬间黑成酱油颜色。

    【监视？将军未免太高看一介弱女子了，我要是有这本事，何至于朝不保夕？】

    脚步还未迈开就被吴贤喊住。

    只是，谁也没想到王都被火焚。

    不能为己所用的人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吴某是想见一见，当面问个清楚。”

    【您这是监视末将？】

    首领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一日，芈葵带着吴贤出征前给她的令牌，让禁卫军首领带兵送他们母子出城。

    于是便有了那一夜的厮杀。

    沈棠将视线挪回吴贤脸上，猜测吴贤的意图：“昭德兄问他们作甚？莫不是担心我容不下这些人？其实，我也没这么残暴。”

    看着破防的吴贤，沈棠问了个让他更破防的问题：“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倘若昭德兄觉得多事，便用昭德兄平日对她称呼？”

    只是——

    永远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情——现在为芈葵伤怀，他早干嘛去了啊？若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只是给予宠爱有什么用？自然是要跟对方分享自己眼中最好的一切！富商分享家产，政客分享权力，垫着脚也要你将对方托举上去而不是关进笼子。总有人将对金丝雀的依恋，误认为爱情。

    吴贤压下喉头泛起的甜腥，心不甘情不愿道：“……向南、向南，这就很好。”

    首领跟芈葵交代了世家代表的计划。

    首领压住内心喷涌的怒火，即便她手中有吴贤令牌，也克制不住自己此刻要杀人的冲动。跑来策反的世家代表走后，芈葵趁着儿子入眠的时候，深夜过来找首领谈话。

    沈棠仔细盯着吴贤的脸好几息，良久才颔首给予回应：“小事，此事我允了。”

    首领第一次在一个普通妇人身上感觉到隐约的气势压迫，他也不得不承认，芈葵的话很有道理。世家惯会巧舌如簧，芈葵要拉人同归于尽。这两拨人，哪个他都不能信！

    首领心急如焚，但他不能这时回去，且不说来不来得及，即便回去了，大概率会撞上沈棠兵马，上去就是送死。他只能选择强压武卒，以免生乱，直到世家来策反。

    吴贤面色似有一闪而逝的迟疑为难。他深知自己的请求有问题，但凡沈棠多疑一些，自身就会性命不保，但还是要提出来：“出逃的那支禁卫军，现如今在何处？”

    这支禁卫军问题不大的话，她可以考虑收为己用，只是原有结构要全部打散，分派给康国各个武将帐下效命，以防万一。要是问题很大，那就只能打发去做苦力了。

    沈棠说这话还真没阴阳怪气的意思。

    过一阵子，估计他就能缓和平复了。

    反观这些逃难的，哪个不是损失惨重？

    【将军，这事儿还用得着人证物证？这么点儿时间，各家各户带走多少人？带走多少物件？其他的不都留在了王都？这里头有多少血缘至亲？反观芈氏母子，孤儿寡母，无牵无挂！用这把大火绊住沈贼，于二人有何损失？既无损失，芈氏母子为何就做不得？】

    世家代表告知大火是芈葵母子安排的。

    事已至此，禁卫军首领也不再隐瞒。

    这个在他身边温柔小意二十多年的女人，每每唤他“贤郎”的女人，临终之前想过了一圈人，唯独想不起他，不给他留一个字。这让吴贤不禁怀疑，那些年的琴瑟和鸣，究竟有几刻是真的？她倾诉的爱慕，哪一句是真的？也或许，她从始至终没交付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