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我还在回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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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下床去阳台，孙青抬眼看过来，俩人并肩站着，她脸上还挂着泪问:"你说我是不是贱啊"。

    苏景拧开瓶盖问:"真要考军校。"

    孙青见她不说话，随手递给她一支烟。

    "陆远他妈妈可怎么办呀"，班里一个平时毫无存在感的一个女生道。

    ……

    这不，刚放学到家，就约苏景打篮球。

    林悦倒乐见其成，巴不得赶紧高考，飞去S大。

    苏景慌乱地配合医生抬着他上车。

    大学生活总是多姿多彩的，尤其还有各种奇葩舍友。

    等回过神来，赶紧冲出去找陈菲菲，却在二楼碰到她跑过来。

    陆远疼得呲牙咧嘴:"这么看不惯我，抓紧找一个呀"。

    她以为去陆远的墓地总能见到他，没有，再也没见过，从最开始的两束鲜花，慢慢变成了三束，她彻底认清现实。

    "可不是，幸亏那个小伙子，不然又得杀多少人，作孽呀"。

    "后来呢"。

    "听说被捅的已经不成人样了。"

    很多老师同学都自发来悼念，还有事故中被救的亲人。

    苏景跑回实验室，果然门没锁，他又仔细检查了遍仪器，确认没有损坏，才锁门往回走。

    三年的光阴真的像指尖的沙砾一下就溜走了，尤其后面的板报上还挂个高考倒计时，让班里其他学生不胜其忧，连厕所也不大敢去，生怕回来的功夫桌子上的试卷越堆越高。

    像个坠入凡世勾人的妖精，但没人不甘心与她堕落红尘。

    "陆远啊，昨天出了意外，好像没抢救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孙青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左眼划过了一滴泪轻声说:"找不到了"。

    他像疯了一样冲进警戒线，却被警察拦住，他红着眼睛，声音几近破碎:"我是……家属。"

    她接过去，没点火。

    林悦听得云里雾里急忙问:"谁，你们在说谁。"

    一路上，苏景全无办法，只能一声又一声求医生，救救他，一遍又一遍说救救他，他还有十五天就高考了，他要去当兵。

    可再多的悼念也换不回一个生命。

    她笨拙的点火，把烟放进嘴里，掌握不了技巧似的呛进了肺里，咳的满脸通红。

    "嗯，说是有我们学校的学生亲眼看见的，流了好多血呀。"

    后来，她如愿考上了S大，却没见过那个熟悉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但是病床上的人却蒙上了白布。

    高考之前，她似乎没见他来过学校，陈菲菲也没来过。林悦去她家，她也避而不见，因为高考文理不在一个考场，也没看见他们两个。

    他，被击垮了。

    下葬那天，下起了大雨，黑压压的，似乎连天气都昭示着不幸。

    她伸出手缓缓的自上而下触碰他的眉骨，眼睛，嘴唇。

    "得，我自己打会儿"。

    她曾经说过最喜欢他的眼睛，总是盛满了笑意，像天上的星星。

    节哀，多么无情的字眼。

    林悦撑着伞，看着跪在墓碑前少年的背影，不到五天，仿佛瘦的只剩骨架，她走上前给他撑伞，他也毫无知觉。

    在距离家不到二十分钟，苏景刚拐过一个街道，却发现前面有很多人聚集，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苏景气笑了，抄起篮球就砸他肚子:"小人得志"。

    陆远几乎没有意识，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他透过人群中的缝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最后问了很多人才听说他考了国防生，但不知考到了哪里。

    可是没有如果，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竟是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她脸上还挂着泪，抽噎着话都说不利索:"阿悦，陆远和苏景都，都没来，你陪我去看看他，好吗。"

    苏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做着最后的挣扎。

    "肯定很崩溃啊，毕竟就这一个儿子，不过我还听说，苏景他们俩一起出去的，幸亏苏景有事逃过一劫，不然就是两个人了。"

    "哎，这就走了，打会儿啊。"

    好像这样，陆远就能醒过来。

    他静了一瞬，喝了口水:"她去别的学校，和我一个城市"。

    "你经常独自出去旅行，不会是去找他吧"。

    原本是不想管的，那抽噎声让她想起了那个爱撒娇的女孩子，也是这样的抽噎，无助又可怜。

    医生知道这对家人是多大的打击，但依旧要宣布结果:"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陈菲菲呢？"

    苏景没理他往外走。

    后来。

    可它确确实实是发生了，还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大一刚开始的时候，周六日林悦经常出去两天，回来问她干嘛去了，她也只说去旅行，可旅行总不至于每周都去，回来还一副伤心

    警官看着面前痛苦呜咽的男生也为之动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朋友很勇敢，如果不是他不顾生命安全与凶手周旋，不知道还要伤害多少人。"

    林悦请完假，俩人就匆忙赶去医院。

    警察放开手，他跪在陆远身边，不敢碰他。

    没有人知道，十七岁苏景的无助，绝望，悔恨，这一刻世界都是黑色，没有光可以照进来。

    那张脸分明看了十多年，不可能认错。

    他又贱兮兮地笑着搂苏景的肩膀:"兄弟我就去过有老婆的大学生活了，你就和你的破实验室孤独终老吧"。

    "实验室门忘锁了，明天李老头又要唠叨我"。

    等平复过来，声音轻的似乎只有风能听见:"爱过一个人，想尽办法靠近他。"

    可传言总不是空穴来风，事实就在那，容不得她不信。

    在她的印象里，那是最后一次见他，留下的只有毫无生机的，被击垮的他。

    陈菲菲笑的比哭还难看，指着病床不知道在问谁:"是陆远吗？是他吗。"

    ……

    ……

    同样的，理科班也都是‘考前综合症’，当然除了苏景和陆远俩人。可惜的是，前者是胜券在握，后者嘛……。

    平时多沉静，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还有这样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孙青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是很没出息，复又觉得这么想太没义气了，清了清嗓子。

    血，哪里都是血，他根本分不清陆远身体哪里是好的，胸膛，腹部，四肢没有一处不是伤口。

    "啊，苏景……"其他两个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突然就不说话了。

    真正的离别，不是桃花潭水，不是长亭古道，只不过在同样洒满阳光的早上，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苏景闭嘴了。

    他颤抖着捧起陆远的头，哭喊着:"你应该在家里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嗯，想了很久了"。

    林悦是第二天知道的，学校里早传的沸沸扬扬。

    到了医院，陆远被送进手术室，警察和苏景交代了事故原因。

    他赶紧走上前，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路人说:"哎呦，可惜那个小伙子了，瘦瘦高高的，还怪好看的"。

    苏景听到这，飞快向前，心里一直祈祷不是他，对，不是他，他现在应该在家。

    一个男人被妻子背叛，愤怒绝望就要杀人泄愤，多么可笑又荒缪。

    如今，在众人面前她放下矜持做了他最想做的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隔壁床的孙青，平时多理性的人，一遇到感情直接360o大转变成林黛玉，凄凄惨惨戚戚。

    ……

    没人说话，可陆远母亲声嘶力竭的哭泣就是回答。

    ……

    她曾去过他家，徘徊不安，不敢靠近紧闭的大门，也曾不死心地在新生名单中找那个叫苏景的名字，竟连一个同姓名的人也找不到。

    她最近晚上都在宿舍，也不出门，室友明白了小情侣这是又吵架了都不敢说话。

    苏景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腿软的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浑身颤抖着，跪倒在病床前，任由冰冷的泪水淌了满脸。

    下一秒，她轻轻地吻了他的眼睛，嘴唇，少年的情欲旺盛，刚一表白就忍不住亲近，可她总是矜持拒绝，惹的他委屈的不行。

    清冷的月光下，身穿黑色吊带睡裙的少女，皮肤冷白，脸上也褪去了大一时的婴儿肥五官分明立体，慵懒的叼着烟，这一刻，颓废，迷茫，破碎都不足以形容这摄人心魄的美。

    陈菲菲最后没有参加高考，给她发了一条告别短信就远去国外。

    林悦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孙青嗤笑了声:"你没爱过人吧"。

    似乎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没等林悦回答又自嘲般笑着说:"可我就是离不开他"。

    林悦也看见了那个蹲在角落的人，红着眼睛，空洞，麻木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了，狼狈的样子，不忍再看，下一秒就移开视线。

    如果他没有回学校，如果两个人一起回家结果会不会不同。

    半夜，林悦也没睡着，突然听到她下床打开阳台门，小心翼翼的啜泣声。

    林悦整个人僵在那，不敢相信。

    林悦攥住她的手，拭去她的泪:"你别急，我陪你去。"

    ……

    他轻轻掀开遮住他的白布，前一秒还在开着玩笑的人，下一秒就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动不动，那样鲜活的生命就到此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