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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一夜饥寒交迫,惹得她又做了好些个梦,梦境全都荒诞不经,她梦见自己光着身子跳进水里,变成只长着两道触须的虾米。

    云姒华睡得浅,闻声呼出口凉气,眼皮缓缓地张开,见视野里天光大亮,外头林嬷嬷端着粥饭进屋:“几时了,怎的不叫我?”她也没有那么爱睡懒觉的。

    到处是人间烟火气。

    “娘子醒了吗?”

    “糖油果子刚炸出锅的,热乎着呢!”

    这是座两层的建筑,外观白墙灰瓦,外头有个门楼,门楼底下垂着望旗,两边的木柱子上面挂着副有些年头的楹联,用得是最常见的楷体:

    “热气腾腾的桃花烧麦,天冷来一笼吃吃?”

    娘子现在是个有主意的,林氏告退。

    林嬷嬷忙欠身道:“老奴叫林大代劳……”

    “不必,也正好出去走走,我另有事情。”

    云锦大拿云姒华再度理性地定义:这是个染织行业发展正常,提花行业尚未起步的朝代。

    南方不产棉,所以棉花的价格更贵。以前家境贫寒者冬天衣服里充得都是稻草或者芦花,只是看起来蓬松松的,但根本就不抗冻。

    林氏微笑,张口是低哑的妇人嗓音:“娘子近来操持家业劳累,少爷小姐们不让唤醒您,非说要等您自行醒来。”

    此时口袋里只剩碎银四五两了。

    二娘的闺房连片帘子都不是完整的,三娘那被子露了棉絮,四郎五郎同住,兄弟俩哪有什么冬衣,衣柜里头都是空的。

    老翁抬起板车车把往万年街直奔。

    食物的香味混合着,盛放食物的锅碗,上头氤氲着滚滚的白烟,在清寒的天气里格外诱人。尤其是糖油果子,摊主用大笊篱捞起满当当金灿灿十几个糯米圆团子,外蓬松内馅酥软,蘸上浓郁如岩浆的红糖汤汁……

    永安常市有堆着大包棉花前来贩卖的商贩。

    四郎边跑边笑,再次撞到云姒华身上:“嫂子救我!三姐要把我弹成橘子皮……”

    她知道原因。

    可是云姒华摇摇头:“不了,在家用过饭。”

    可惜四郎五郎力气小,二娘没有求胜心,所以每回都是三娘赢,赢家就能给输家弹个脑瓜崩。三娘把俩最小的弹得愁眉苦脸。www.qinghuai.me

    当然也有花花绿绿的布帛绸缎,云姒华细细地打量,依旧是没有锦。

    所以当年的大户薛家,屋里头的这些棉被棉袄,在这帮穷亲戚的眼中都是顶顶好的东西,怎么可能给他们留下来?

    “他们呢?”

    “崇仁尚雅正衣冠德怀礼运,明志守信行大道童叟无欺。”

    云姒华眼前晃过薛春那副痞子模样,不难想象到这些人是如何蛮横地凿开柜子抢夺孩子们的衣服被子的,不由心头生厌,她深深蹙眉:“我出去备办冬衣。”

    水晶龙宫严寒,虾兵在龙宫外面训练,她绕着龙宫跑啊跑,竟如何都出不了半滴汗……

    “三分饱七分寒,青菜豆腐保平安。”云姒华喃喃道。

    她那些闲置于织坊的旧腰机,打算卖给绸缎庄,看看人家有没有扩大产业规模的需求。

    云姒华摸了摸四郎圆溜溜的脑袋:“冷不冷小家伙?”

    云姒华有点牙疼,但还不得不赶紧买,因为放眼常市就只有这户商贩有棉花卖,棉花现在是典型的卖方市场,容不得她还价,亦容不得她凭织云锦慢慢攒钱。云姒华忍痛交了银两。

    《我卖云锦富甲天下》最快更新 [lw77]

    “是。”

    棉花,八十文,一斤。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倒不是她盲目崇拜知识,只是就她不算太浅薄的生活经验来看,只要不是傻读书的人,多读点书,总会开拓几分格局,而不至于将自己的才能囿于这一亩三分地,遂挑起帘子进门。

    两个孩子前跑后追,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二娘向前半步叮嘱:“小心点,小点声。”

    置办完过冬的炭火,另一项花销的大头就是买棉花。

    “带我去少爷小姐们的房间看看。”

    四郎则是瞅准三娘出手那瞬间后仰,卸去三娘半数力道,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嘿嘿,过关啦~”

    如果说刚才木炭的价格已经让云姒华开了眼,这南方棉花的售价,简直快要让云姒华死了心,难怪就连这商贩自己都穿得单薄,他都没舍得往自己衣服里填层棉。

    林氏只笑不语。

    起床洗漱用过早饭,见到外头落叶萧萧,庭院里巨大的梧桐树下,姐弟几个正捡落叶玩斗草的游戏。斗草就是拿树叶杆一人一边相互拽,谁被拽断谁就输了。

    装潢并不华丽,可是云姒华莫名觉得这店主有点深度。

    卖炭翁眼里露出喜色,皮褶里都渗着炭黑,他用粗黑的大手收了钱连连道谢,心说今儿个这板车上的炭火卖了泰半,余下的竟然全都让这位小娘子包了圆,他也能回家好好猫冬了。

    此时只有自我安慰,她还能怎么办?难道大半夜还能给自己开小灶吗?

    她没把家里积蓄都带出来,就这若是申婆子在旁边,也定要小声连续唠叨:“咱们娘子虽是个有手艺的,但也不兴这样霍霍钱。”

    薛三娘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太过大脑地说:“冷了就蜷起来呗。”

    以往云姒华秉持现代人的思想,保护几个小孩的隐私权,所以从没想过检查他们的房间。这会让她亲眼看见,这才知道薛府还有多少窟窿等着她填。

    最后一站买棉布,要给几个孩子做新衣,目标定在永安为数不多的几家绸缎庄,此地也是今天云姒华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

    “老奴不敢说。”

    永安常市。

    “老翁,我买百斤炭,送到万年街薛府,这是银钱跟运货钱。”

    又问三娘:“你夜里睡觉寒不寒?”

    触目便是成匹成匹的布帛,店家经营有序,布料在柜台码放得整整齐齐。布匹底部一般会有个小条,贴着布料的售价跟产地。

    十文钱确实不贵,可是炭火太贵。贫苦人家百姓越冬根本烧不起炭,但她现在想用手里的钱,让自己跟孩子们过得好些,哪怕整合整合睡在两个屋子里,也不愿让大伙儿冬天受罪。

    越是接近寒冬,人们就越是本能地想要囤积各种热量,这也是贴秋膘的来历。

    在孩子们混闹追逐的时候,云姒华瞧见扑到自己身上的四郎,他的袖子跟裤管明显短了一大截,纤细的胳膊腿在里面空空荡荡的,小娃娃长得快,而他到了深秋竟还穿着身单衣。

    是了。

    她想织云锦点染这个世界的冲动越发强烈了。

    她冻得睡不着觉,便索性睁开眼,偶然瞧见卧房糊窗纸已经补好了,这是她吩咐林大办的,林大是林嬷嬷的大儿子,是薛家的家生子,跟他娘亲行事风格同样,是个稳重寡言的。

    深秋的夜格外寒凉,云姒华躺在被子里,身体就不由自主蜷缩成团,隔了好半晌都没能入睡,感觉手跟脚都是僵冷的。

    崇雅绸缎庄布匹各色各样,以素色布匹居多,升斗小民平日穿衣不必太过招摇,靛青色、灰褐色足以应对。

    云姒华心头莫名熨帖:“下次要唤醒我,给孩子们做个表率。”

    “府上的冬衣跟厚棉被呢?”

    云姒华搓手搓脚半天,这才终于使身体冒出几分暖意,然而就这点活动量都能让晚饭那点儿清粥小菜被消化干净,胃里继而骨碌碌叫起来。

    “哈哈我又赢了,老四老五头伸过来~”

    云姒华脑子里腾地闪过那些个吃绝户连吃带拿的穷亲戚。

    手里捧着竹筒,竹筒里是暖暖的糖梨水,薛二娘子跟下午比起来脸色红润了许多。www.rouhan.me晚间云姒华吩咐林嬷嬷给二娘灌个汤婆子,然后自己便回房,继续琢磨白天未能解决的问题。

    ***

    古时江南产丝,江北产棉,然而产量不高。前几年天下大战,老百姓难以耕种,种粮食都不能,更别说种棉花了。

    ——她要把这七十张织机卖给谁?

    可纵使寒风透不进来,寒气却能渗透墙直逼屋里。

    这说明什么?

    最让人可气的是,屋里的所有锁头都被砸开过,上好的梨花木家具表面,皆是刀砍斧斫的痕迹,不知道还以为薛宅遭过盗匪抢劫。

    她打听过了,普通木炭百斤要卖足足二两钱,别看这百斤听着多,真要分给各屋再分给婆子仆从们,根本就烧不了几回。所以在这种经济压力之下,她真不当破费这十文钱解嘴馋。

    云姒华脸沉下去,开始琢磨家里的取暖问题,后头跟着的林嬷嬷连忙解释:“娘子莫怪,是老奴疏忽了,老奴昨日只吩咐大郎买窗纸糊窗,忘记让大郎再备办府上的过冬用具……”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吧,现代普通的单人棉被大概是四斤,就算被面一斤,往里蓄棉三斤,三八二百四,做条被子的被芯两百四十文钱。她家买棉花得做五六条被子芯,造价一两半。

    云姒华站在崇雅绸缎庄外。

    云姒华路过摊子时,那糖油果子摊主招呼道:“小娘子来几颗?五颗才要十文钱!”

    “豆花,豆花咯——”

    “呜呜这回弹轻点,我快要长角了。”五郎一改小大人的模样,哭唧唧求饶。

    她是一把织锦的好手,然而她不会做饭。

    薛四郎答曰:“不冷。”

    “都起床了,在院里玩呢。”

    强按住内心连绵起伏的激动,云姒华环顾,在柜台外头一方货架前面,找到个穿青绿色直裰的男子,疑

    薛三娘子叉腰:“不许耍赖!看我把你弹成橘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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