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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并没有戳破他的伪装与诡计,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他最开始猜测自己是在地狱,这时候又感觉自己是一缕游魂,在濒死之际,将生前经历种种重新再经历一遍。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释放尤永珍是在嘉佑元年的二月初十,那一天也正是他的妻子黄梨被放出开封府的日子。

    梦境一转,他拉着他妻子从一众鬼面具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身上的喜服浸满了鲜血,变得更加红艳……

    他仰起头,向着星空大声哭喊,他抱住妻子跪了下来,向着他们头顶的未知不断磕头:“带她走!求求你,带她走!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卫清一下就怔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当即跪在展昭面前,又惊又喜的说:“大人,小的从没管过家!”

    蒋平死了,韩彰也死了,开封府被换了大半的人,这正是飞鸟尽,良弓藏。

    “知道了。”

    他不甘心!

    展昭刚从厅堂走出,一狱卒就迎了上来,“展大人,何大人请你去司录司衙门一趟。”

    既然同是游魂,他何必管那么多。

    展昭回了一句,在梦中他也是这样回答的。接着一声暧昧的轻笑声适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果然如梦中一样,判官郑疾和冯温跟着走了过来。

    他与他妻子历经了重重磨难才能在一起,他们的孩子还没成人,才五岁,五岁就没了爹娘!他如何甘心!

    这青年瞬间就勾起了展昭的思绪,记忆中的卫清已经三十来岁了,比眼前的卫清成熟、圆润了很多,他还记得他出事前,卫清跪着走到他面前,抱住他双腿,哭着祈求他不要赶他走。

    不错,他死了!

    紧接着,她手上的那根黑色的手镯犹如活了过来,它抖动身上的鳞片,缓缓吐出被它咬在嘴里的尾巴……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开封府衙门,突然之间他很是怀念以前在开封府的时光,脚下略一凝滞便跨进了府衙。

    “大人,卫清不走!”

    “戴进去呀!戴进去呀!”

    不论是与他亲近的,还是疏远的;活着的,还是死去的;荣归故里的,还是辞官的……他曾经的同僚们都在。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他稽首行礼,他都是下意识地朝对方点一下头,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这老头叫乌有义,在府中负责管马和采购马料,他与卫清一样都是官奴,都是随着这座宅子一起拨给他使用的。与卫清不同的是,真正的乌有义早被人杀死了,眼前的乌有义是由他人戴了人皮i面具伪装的。

    他被新登基的皇帝一杯毒酒就给毒死了,他的妻子陪着他一起死了,应了那句“同生共死”的誓言。可是,他不甘心,是他妻子的一句预言,新皇才能顺利登上九五之位,谁知新皇登基不久就开始铲除他不信任的人。

    展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有落寞失意,也有欢声笑语……

    看着他们有序的忙碌着,展昭的眼眶不觉湿润起来。

    他的梦境又变了,变得很混乱,他一会儿在草原,他的妻子抱住他,哭着哀求,“展大哥,我要回大宋,带我回大宋”;一会儿又在皇宫,龙椅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帝王,“展大人,朕赐你的御酒怎么不喝呀”;一会儿他们在边关,他祝他妻子与另一个男子白头偕老,“两位情比金坚,展昭很是羡慕”;一会儿他又提着他那把上古名剑,他要杀了他的妻子,他对他妻子说着恩断义绝的狠话,“黄梨,你为了报复我,竟骗我”;一会儿他孤独一人,独自品味人生的苦涩;一会儿他又受了很重的伤,他的妻子在帮他包扎止血,在那一刻,他和她说了很多话。

    他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手脚身都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光是从床上坐起来就已经耗光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他还从没如此疲累过。

    “是是是!小的一定替大人管好家。”

    怎么回到这里了?

    也正是在那一年,他的妻子黄梨突然出现。

    “门房的事你不用做了,以后替我管管家吧。”展昭心中有种相当奇妙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就对卫清说了这番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看着她向自己走来,自她出现后,他的眼中再无旁人,他与她同拜天地,发下同生共死的誓言。

    他知道这是他梦中的什么时间了!

    好熟悉的感觉,就像他曾经经历过一样!或许现在才是现实,所有的熟悉不过是一个荒诞离奇,又孤独伤感的梦罢了。

    在展昭的记忆中,他当时怀疑府中有奸细,但不知道是谁,一次偶然的机会,假的乌有义露出了马脚,他抓住了他,并且利用他的伪装,成功骗过了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病态岁张华。

    展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洁白的床帏,他好半晌都没有动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想着应该是地狱,因为——他死了!

    展昭没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两位大人若得空,不如一起去吧。”说完这句话,他丢下二人,径直朝司录司牢房走去。

    “展大哥,别胡说,你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死的。”他妻子一边温柔的安慰他,一边抹泪。

    没两下他的头就磕破了,一道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慢慢滑落到他的唇上……可惜,他的妻子并没有如他心中想像得那样凭空消失,也没有好过来,她的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他觉得他的心都要被撕裂了。

    “恭贺新圣人、圣女娘娘新婚!”

    啊梨!啊梨!

    如果黄梨出了开封府,她不仅会遇到危险,还会被五鼠中的韩彰和徐庆看到,而他们两个跟着就会将黄梨的行踪告知锦毛鼠白玉堂,因为现在黄梨是白玉堂的心上人。

    当时他府中还不到十个仆人,人手不够,卫清人机灵又勤快,不仅替他看管门户,还负责打扫庭院,后来他才升他当了府中管事,与展逸一起帮他打理这个家。

    “大人,卫清不走!卫清从出生就是官奴,本来一生毫无指望,是大人开恩,是大人助卫清脱了贱籍,不仅如此,大人还帮卫清娶了妻子,大人是卫清的再生父母呀!如今大人蒙受不白之冤,卫清哪能弃再生父母不顾,独自偷安……”

    进了一间厅堂,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公孙策、欧阳蝶、朱春、郑疾,冯温……

    刚走到他身旁,郑疾就假意咳嗽一声:“大人,那位尤姑娘不知有何要事……”

    他抱住昏迷不醒的妻子,想将那只神秘的手镯重新戴回她的手上,但是那条黑色的小蛇已经重新盘回成一个很小的圆圈,根本戴不进去。

    “今日是释放一月前在街上闹事的那些江湖中人的日子,其他人都走了,但那位姓尤的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出狱。说是谁抓的她,就得由谁来放。另两个汉子见此也都不肯走了,牢中又无人打得过他们。何大人无奈,只得请大人前去。”

    冬雪初融,格外寒冷。

    “何事?”他问。

    在梦中无数戴着鬼面具的人向他和他的妻子道贺,他的妻子有着白白的皮肤,五官娟秀,清丽无比,与热闹喧嚣的礼堂相比,她异常冷漠,如一尊宝相庄严的菩萨玉像。www.xingyin.me

    他很伤感,觉得自己眼中湿漉漉的,他向她露出了一个凄苦的笑容,“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好,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比白玉堂先爱上你。www.yaoyin.me”

    “只要用心,公正,不贪……慢慢学吧。”

    “黄姑娘,我想我就要死了。”他虚弱的话。

    锦毛鼠白玉堂闯宫,他与远在陷空岛的五鼠结怨,五鼠齐聚东京与他为难,一些江湖散人也来凑热闹,有些大胆的甚至想戏耍他一番,踩着他的名在江湖上扬名,他当时抓了三个在街头捣乱的江湖朋友,俏夜叉尤永珍就是其中之一。

    乌有义替展昭开了一旁小门,他不敢抬头,佝偻着腰站在一旁。

    他穿着寝衣就从房间走了出来,落入他眼中的全是他过往极熟悉的事物,但他却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这间房?

    他紧紧地搂着他妻子,嚎啕大哭:“黄梨,我害死你了!我害死你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环视一周,这才发现这间房是先皇拨给他住的,那座宅子就在皇城边上,又紧邻开封府,他在那座宅子里住了好些年,后来新皇登基又拨了大宅子给他。

    他有些着急,跟着就跑了起来,一不小心,还被台阶绊了一下,好在他轻功绝佳,这才没在人前出丑。

    他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他的血还在不断的流,他看到他的血流向了星空,流向了一条黑色的大蛇,那条大蛇扭动着长长地身躯,从星空中游了下来,向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卫清!

    再然后锦毛鼠白玉堂就会不遗余力的寻找失踪的黄梨,最终将她从停在玉拦行院厅上的棺材里救出来,不管黄梨是不是因为感激白玉堂的救命之恩才会爱

    展昭眼也不眨的看着眼前青年,他心中奇怪极了,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卫清青涩的模样和穿着倒像是十多年前他刚接手这座宅子的时候——也就是嘉佑元年。

    他的梦境中又出现了满天霞光,在红色霞光的映衬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也似乎暗淡了下来。他的妻子就被这团霞光层层包裹在最中心,他惊讶极了,他的妻子果然如传言一般不是寻常之人。

    展昭换了衣衫,准备去开封府,他来到府门前,替卫清守门的是一个五十出头,黑黑瘦瘦,眼小,鼻尖的老头。

    这时,一个肩上扛了一把大扫帚作小厮装扮的青年从长廊那边走了过来。青年一见到他,连忙放下扛在肩上的大扫帚,向他稽首一拜,“大人,你起啦。”

    院子里的婢女向他福了福身,他目瞪口呆,很是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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