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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钢琴琴谱和音乐相关的书,有许多还是她去欧洲比赛时在中古店里淘到的孤品和绝版书,她还记得那时候的雀跃,每一本琴谱和作曲家手札她都翻看过许多次,许多都已看得卷边起毛。

    江瑜脚步一顿,她抿了抿唇,声音很低:“……知道了。”

    她就像是一团棉花,无论听到什么话,都只有这样软绵绵的一句回应。

    她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声音细细的,和江瑜说话似乎让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江瑜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到底还要说些什么,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母早已换上了家居服,如果齐老师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她此刻身着的华丽,相比之下竟然是在学校时的穿着要低调许多,那恐怕是江母纡尊降贵之下找到最朴素无华的一套衣服,以免惊吓到“繁城一中”这个平平无奇的学校和那群没见识的老师。

    江瑜的目光投向了房间中央。

    实木雕花的大门沉重地往两边推开,江瑜下车进门,越过玄关墙上挂着的印象派油画,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桌边侍弄花瓶的江母。

    可没想到的是,她到学校以后,所有的课本和资料都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她的桌上。

    江瑜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天色明明暗暗,一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早上醒来终于想起收拾书包,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上课的教辅资料都没发到手里。

    再睁开眼,空空如也的展示柜撞入了她的视线。

    “怎么不说话?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江母在沙发上款款坐下,端起骨瓷的茶杯,红茶袅袅地散发着香气,她的表情模糊不清,江瑜轻轻点了点头,她哼了一声,“丢人。”

    一路上她都没再说话,看着窗外的目光游曳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www.yunshui.me

    这会儿她正小心翼翼修剪花枝,就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远比对待江瑜要温和耐心。

    齐老师似乎忙得焦头烂额,忘了转学生需要课本这回事,然而昨天自己说的那番话,想也知道班上的同学会十分不满,她吸口气,做好靠上课做笔记度过最初一段时间的准备。

    “……”

    她从来没有过同桌,繁音连班级的存在感都很低,在音乐这条路上每个人的进度都各不相同,哪怕是同龄人,有的已经登上了国际比赛的舞台,而有的还在为学校里的独奏会焦头烂额,因此学校并不强求。

    那里曾经放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奖状和奖杯,每一个上面都写着比赛的名字,最远的一个要追溯到她五岁那年,这些荣誉就像是刻在壁画上的足迹,记录着她在钢琴学习这一路上深深浅浅的脚步,只是如今所有的“过去”都被当做废品,被江母收进了角落里的大箱子里,封上了封条。

    “……我回来了。www.feihua.me”

    转身上楼,回到三楼卧室关上门,江瑜这才背靠着大门,慢慢地闭了闭眼睛。

    越过展览柜,江瑜走到了落地书柜前,仰头看向里面一层层挤挤挨挨的书脊。

    江瑜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同桌名字叫宋小竹。

    插花,这种符合“上流社会”的优雅活动自然是江家用心至深的爱好,更不必说江母作为江父的贤内助,主张“夫人交际”,更是把插花当做了与其他上流家庭来往的理由。

    指尖触及冰凉的烤漆,自然而然地摆出了标准的姿势,但下一秒手指就剧烈颤抖起来,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令人战栗的东西一样,完全不受控制。

    只是江瑜怎么也看不出那簇花到底有什么特别,连颜色都一致得像是有人刻意涂抹上去,看不出多少鲜活的气息,令她不经意想起一中校园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花。

    只是如今三角钢琴变成了一个被厚重布幔藏起来的巨大物体,她走了过去,掀起布幔的一角,隔着琴盖将手指放了上去。

    这里曾经有一台斯坦威的三角钢琴,是用比赛奖金买回来的特殊礼物,作为钢琴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尖钢琴品牌,它周身泛着浅浅原木色,光是伫立在那里,就令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力量。

    江瑜知道母亲对一中颇有嫌弃,自己点头会引起母亲不满,然而这种时候要是摇头——江母也并不会觉得她做得好,只会表现得更加不耐烦,因此学校发生的一切她都只字不提,只想快点回自己房间,却被江母叫住了。

    远没有眼前这些艳丽,却有着独一无二的生命力,倔强又自由地生长。

    江母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悠悠地停下手里的剪刀递给身边的家政妇,揉了揉手腕:“嗯。”

    如今,它们也被归于了“破烂”的范围,就像是她十六年来的人生也被画上了大大的叉号。

    偏偏宋小竹也是个腼腆到极致的性格,两人连一次对话也没有过。

    “对了,你把房间里那些破烂收一收。”江母说道,“既然要考大学,书柜里就该放和学习有关的东西。”

    早自习前齐老师来找江瑜谈话,她才知道是同桌主动提醒了这件事:“小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要不是她提醒我,我都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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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橘色天光渐渐沉了下去,夜幕落下又升起。

    ——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确实算不上“会弹钢琴”。

    很快,黑色轿车驶入了别墅区,江家是独门独户,可以穿过花园开至主楼门口,带有厚重气息的楼栋映入江瑜眼帘,家里宽裕起来以后江家父母痴迷于所谓上流社交圈,连外墙刷成了维多利亚风格,从观景极好的落地窗外,能依稀窥见客厅的那一盏极有分量的水晶吊灯反射着璀璨的碎光。

    江瑜以为对方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却没想到宋小竹不仅注意到了,还主动帮了这个忙……那时候,她说出口的话明明那么不好听。

    江瑜倏然将手撤了回来,愣愣地看着自己犹自轻颤的手指,露出了浅浅的苦笑。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宋小竹低着头匆匆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去收作业”就从座位上逃之夭夭。

    回到教室以后,江瑜主动向宋小竹道谢,对方似乎没想到齐老师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了,顿时羞赧地拼命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学校有些资料外面买不到,我怕最近要用,耽误你学习……”

    突然拥有了同桌,就在咫尺可碰的距离,另一个女孩的呼吸和体温真切地存在着,像是孩童手里忽然塞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好奇,可更多的是紧张和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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