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淮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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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头龙是贫穷的，顾崖木在不同的藏身点都有留下储物戒指，先前那个山洞的寒潭底部同样有。离开山洞时，顾崖木给了杜圣兰一个可以易容改变气息的面具，如今他瞧着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

    “也好。”

    杜圣兰收回视线上岸，掐了个指诀，瞬间浑身上下连滴水珠都没剩。

    但他并不想和一头龙剖析心理路程。

    他观察恶龙的时候，对方阴鸷的龙目随意一扫，同样在观察他。稍顷内心冷笑，感叹真是绝佳的根骨，若能夺舍，从头修炼也能日进千里。

    石淮镇以炼器出名，每日不乏有大量修士来此寻找合适的法器。

    恶龙化为几丈长，盘踞在杜圣兰对面。传说中无坚不摧的肉身布满了恐怖的伤口，有的地方烧焦了，皮肉外翻，先前挣脱封印它也需要出大力，此刻伤口已经开始渗血。

    杜圣兰懂了，那就是要继续藏着，随即迈开脚步踏入。

    华服男子变作一条银色小龙，没入寒潭疗伤。

    刚一进去，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以他如今修为，还能感觉到冷，必然另有乾坤。

    未来还要夺舍这具身体，万一落下病根影响修炼，岂不是亏大了。

    对这位据说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的神算，他也想拜访一下。

    龙栖息的洞穴入口比想象中要狭小很多。

    有胜于无，说话间杜圣兰随手将剩下的半枚丹药扔进寒潭当中，接受残余道韵的洗礼。

    “无妨。”杜圣兰闭眼。

    他侧目一看，银龙仰着身子躺着，伴随呼吸吐纳，龙首周围翻滚出咕噜噜的水泡。如果忽视身上那些骇人的剑痕刀伤，看着还有一丝诡异的憨态可掬。

    恶龙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他：“那也要分地点，谁泡澡穿衣服？”

    华服男子在前方带路，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才停下脚步。

    正准备上岸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过来。

    半空中，还有残存的黑浪翻滚，斩月山人心惶惶，已经陆续有不少长老出关。

    恶龙没让他如愿得个清净，像是一条银蛇在周围游动。

    过去三年间杜圣兰数次偷偷潜入龙泉瀑底，对这条龙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就摸透，只是朝旁边移了一些，远离风暴中心。

    即便恢复，根基也早已受损，修行已是瓶颈。

    顾崖木没意见：“想要去哪？”

    以往他们都是在讨论如何破解封印，每次见面的时间很紧张，根本不需要相互称呼，如今不同，可以预测到很长一段时间内，双方都要一起行动。

    恶龙清楚自己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发展潜力，必须要另辟蹊径。

    想到顾崖木曾经逼迫天机道人给他起个吉利点的名字，杜圣兰忍不住嘴角动了一下，一直紧绷的面色缓和不少。

    话音刚刚落下，恶龙忽然化为一华服男子，细长的眉毛上扬，一双桃花眼盛着相当锐利的光。他这幅模样倒像是尘世间某个风流多情的王孙少爷，任谁看到也不会将之和一千多年前闹出腥风血雨的龙联系起来。

    “这是我从前藏身的一处洞穴。”

    “一千年了，斩月山的修士还是个顶个的道貌岸然。”恶龙吐息间周围掀起了一股小风暴，呼啸的阴风在杜圣兰周围肆虐，衣袖表面出现裂痕，随时有要化为粉末的趋势。

    传闻中吞服悟道丹有机会感受到一丝道韵，对于未来渡劫大有助益，只是不知为何杜青光一直没有服用。

    杜圣兰暗道这恶龙果然手段非凡，居然能把气息藏匿的天衣无缝，口中却道：“穿衣服是道貌岸然，你还穿？”

    杜圣兰不会单纯到认为天道誓言可以永远困住这头恶龙，他必须赶在对方毁诺前，做到‘物尽其用’。

    杜圣兰为这个正常人的名字愣了一下：“还有姓氏？一般不都叫火焰龙君，焰龙尊者这种？”

    杜圣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只有破坏悟道丹，所泄露出的庞大道韵才有可能蒙蔽竹墨的观感。

    杜圣兰诧异：“你来考核？”

    杜圣兰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龙泉瀑布下面有祖师爷留下的特殊阵法，恶龙日日受火焰侵蚀，没有数万年，肉身根本不可能恢复。

    被镇压千年，哪怕是个人，也要疯了，更何况是一条龙。

    悟道丹表面覆盖着千万条道纹，被粗暴地切开，道纹自然毁了，发挥出的作用恐怕不及百分之一。

    恶龙沉默了一下：“顾崖木。”

    “我刚化形时，捉了天机道人。强迫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五行缺土，木能旺我，后来起了这个名字。”

    除了人类，其他种族皆喜欢以种族自封尊号，他说得都是曾经有些名气的龙。

    暴殄天物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生母是不是强上了杜青光，引得那位家主父亲至今都不能释怀。

    恶龙语调微微拔高：“一分为二？你可真是……”

    其实目的地不是石淮镇，他们完全可以飞行经过，但杜圣兰执意稍作停留。

    杜圣兰依稀察觉到恶龙眼中隐藏着的恶意，心平气和问：“继续逃命，还是暂且避避风头？”

    顾崖木不耐烦打断：“去找天机道人。”

    论辈分，天机道人早杜青光出生数百年，知道的比谁都多，问他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恶龙来了兴趣：“就因为这个，便怀疑对你有授业之恩的师父？”

    ——

    前方是铸剑大师石老头的锻造坊，每日门外都有修士排着长队，希望能说服对方为自己铸剑。大门开了，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走出，喜不自胜摸着手里的长剑，其他人见状都是一脸艳羡。

    反正还要在此逗留几天，多泡些时辰就行。

    恶龙，也就是顾崖木淡淡说道：“至于姓氏，‘崖’字作姓罕见，随便定了一个。”

    杜圣兰不接话茬，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杜圣兰找了一块平地准备打坐调息，寒潭虽好，也只能想想罢了。

    当日恶龙立下两个天道誓言，一是不滥杀无辜，再者便是不能伤自己分毫，并要当两年的保镖。

    前方有一处寒潭，不同于斩月山龙泉瀑的阴凉，稍一靠近寒潭附近，就能感觉到一股舒服的气息，杜圣兰甚至觉得体内元气在恢复。

    外面现在必定是天罗地网。

    恶龙若有所思，忽道：“竹墨确实有些本事，想要继承山主的位置，就必须通过我的考核，他算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三年前，一个后生突然潜入地底，首先亮明是竹墨亲传，随后扬言要放自己出去。不得不说杜圣兰做了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倘若他没有先表明身份，一口龙息也够他受的。

    杜圣兰和顾崖木并肩走在街道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杜圣兰依旧阖眼：“杜青光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你以为你那师尊是真的为了你好’。”

    好在对龙族而言，千年不算太过漫长，反而让它更加深不可测。杜圣兰可以拿疯疯癫癫的大妖当枪使，面对心怀叵测的恶龙时，他得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杜圣兰沉默稍顷：“我要调查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顾崖木不屑一顾：“锻造

    一想到师徒反目这种事情在斩月山上演，它心中不免一阵快意。

    “杵在那里做什么？”恶龙突然发来邀请：“下来，一起泡。”

    “……”

    腾云驾雾和烈焰灼烧的夹击下，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外，他被甩了下来。

    “能在我肉身上留下一道剑痕的，视为考核通过，他是唯一一个伤到我骨头的。”恶龙语气淡淡，仿佛在说的根本不是自己：“有了悟道丹加持，说不定真能被他悟出些什么。”

    杜圣兰见状微微蹙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恶龙没动真格，由长老应付这团焰火绰绰有余。他现在自顾不暇，龙尾焰温度极高，必须要时刻布置小型结界抵抗。

    至于顾崖木，当初他甚少以人类模样活动，知道他真实容貌者寥寥，只戴了个帷帽稍做遮掩。

    “说说，你是如何看出竹墨心机叵测？”

    杜圣兰继续道：“我在杜家有条暗线……”

    他起身时产生的涟漪晃醒了银龙，后者翻了个身，也不在寒潭久待，变作人出来。

    杜圣兰突然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后是半个悟道丹。

    杜圣兰想不到这龙活得还挺讲究，信生辰八字这些。

    天机道人算是当世活得最久之人，据说其卦象能通天地鬼神，精准无比，只是此人修为一般，能活到现在，全靠大能者的相助还有一堆天材地宝供着。

    至于天道誓言，很久之前恶龙就专门研究过这方面。可惜它不是全盛时期，待实力稍稍恢复一些，可以承受反噬时，便可施展夺舍之法。

    又休息了四五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杜圣兰提出要离开。

    山洞里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重新睁开眼时，已经几个时辰后的事情。杜圣兰面带嘲讽地想此刻外面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也不知道竹墨在发现是半颗悟道丹后，会作何表情。

    叹了口气，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干什么。

    恶龙：“这么泡效果不好。”

    杜圣兰：“不这么做，如何骗过我的好师尊？”

    恶龙嘲讽地看了底下缩小的众多黑点一眼，喷出一口烈焰，顿时门众开始四处逃散。

    杜圣兰挑了下眉，也不矫情，衣服不脱直接下了寒潭。对于修炼之人，衣服湿透了也不妨事，让它重新变干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离开山洞，两人片刻不停地赶往石淮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