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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旦日你还有例会,这两三日就歇在家罢,好好调整调整。前半年你忙于赴试,后半年忙于公务,整整一年都不得清闲。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还是好好歇着罢。”张儒秀提议道。

    还未等她继续回想,司马光又言道:“少时不懂事,背着阿娘偷饮了许多盏酒。不知是不是这方面的缘故,酒量在同辈一行中,倒是尚可。”

    一路上他仔细护着张儒秀,自己肩头倒是被雪打湿不少。

    元日里,贴春红,谁家青丝笑寒风。

    张儒秀当然知道这话是他谦虚了说。尚可,便是极好。

    也正是在这两三日里,张儒秀也对他有了个更深的了解。司马光总能把那些旁人暗中枯燥的事做出乐趣来。

    “不睡了么?今晚可是要一直守着的。”司马光发现了床榻上的动静,开口说道。

    张儒秀也体谅司马光,早做好了迎接一位满身酒气的人回来。谁知,倒是接来了一位难得的清醒客。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儒秀皱眉挠挠头,一脸无措。

    张儒秀摇摇头。歇息的几日她过得分外颓废,彻底散漫下去。

    “罢了罢了,”张儒秀同自己和解:“就当是你说的那般意思了。”

    春红贴上去,响了鞭炮声,满地红屑,新年便到了。

    年底礼数本就多,除此之外,官员为了休个好假,都赶着处理手下的事。

    “明日是假期,难得有时间空出来,同你待在一起。”司马光拉着张儒秀坐到案桌旁,给人倒了一盏热茶。

    这一活动明眼人都知道是给司马判官铺路来的,业绩除了知州当然要属判官。同僚心底羡慕,面上还是道着恭贺。

    张儒秀看向司马光,那人也正盯着她,灯火映出一副眉目缱绻,一副深情模样。

    仔细想来,不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她似乎从没看见司马光喝醉的模样,更不要提窥见醉后的模样了。

    雪一直下着,先前养娘扫过的阶,又堆了厚厚的一层。

    “你这是闲我冷落你了,不开心了么?”司马光支着手凑上去,好整以暇地等着回应。

    “我想着今日赴宴,你应是难得尽兴,该喝的酩酊大醉才是。怎么走近了,一丝酒气都没有?”张儒秀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好奇地问道。

    司马光平时极爱护他那身官服,受不得官服上出现一丝褶皱。如今却甘愿叫飘雪浸透衣襟,路上搭着张儒秀的话,半句埋怨都不曾说出口。

    一进冬十二月后,总觉人都忙了起来。

    歇歇也好,忙活了大半年,

    司马光没有正面回应,模棱两可地回道:“还有那么久才到节日,不用想的太早。”

    张儒秀不贪心,如今她早赚回了买店面的本钱,还额外挣了不少,够享受一阵子了。配合着司马光的工作调性,廿三便锁了铺,不再开张,对外宣称休年假。

    “那这两日,你就陪我待在院里罢。”司马光笑道。

    反观司马光,说是歇息,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办公。人仍是早睡早起,醒来就跑去书房读书写字,一刻都不想耽误。

    合伞时,张儒秀才看见司马光那身官服湿了大半。肩上,腿边,靴上,都留着雪水。

    原来司马光不是不能喝,而是存着力度。

    司马光也呷了口茶,看着张儒秀一脸迷茫无措的模样,心下觉着好笑。“没事,明日和我出去玩么?”

    林知州自司马光赴任来一直关照着他,今年还办了个新鲜活动,根据手下官员的业绩额外给予月钱奖励。这钱,自然是知州自掏腰包出的。华州的钱一进一出都有人记着,公家的钱知州动不起,不过他为官多年,积蓄也不少。

    张儒秀蓦地被他拉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便呷了一口茶,先前等待时的寒冷都一散而尽。

    司马光自然也感受到了张儒秀的动静,赶紧交代几句,宅老便躬身退了下去。

    前些年随父四处游历,司马光也写了不少记闻,只是文不成著,随想随记,写上纸上。张儒秀对这些事感兴趣,司马光才稍稍整理了二三,待她百般无赖时递上去,叫她看。

    司马光用脚扫走阶前的雪层,才稳稳地踩了上去,拉着张儒秀上来。

    年三十守岁,一夜都不得合眼。

    张儒秀道好。

    大抵是知道张儒秀成天闲不住,喜爱往外面跑;又或是他本身就长张儒秀四岁,只当她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司马光说“玩”,本身也带着哄人的意味。

    “上元节那么热闹,你不会不想去罢?”张儒秀颇为疑惑地问道。连她一个社恐都盼望着上元节的到来,她不信司马光心中会毫无波澜。

    司马光无奈,由着她去。虽是这般说,其实去不去早已由不得他了。张儒秀想去,他又怎么能不陪着她去呢?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

    “好不容易歇一次,不会找你的昌言兄,或是我那位二姐夫?”张儒秀撅撅嘴,对他的那一番话不置可否。

    廿八晚,衙里摆了宴,宴请各官,林知州举杯,众人也举杯附和。这些官忙碌一年,难得有了喘气的时候,自然都放荡形骸起来,喝得烂醉的人大有人在。

    “没事,你动作太突然了。刚刚那一刻,我都以为我快坐你身上了。”张儒秀心有余辜地叹了口气,又道:“还好还好。”

    邻家看着那位生意如日中天的讲师关了铺,竞争一少,邻家也投了更多的力。不过照礼正旦放假前三后四,邻家干了两三天,也都关了铺,回家歇息去了。

    司马光颇为无奈:“你看别家的夫人,都是盼着自家官人少出些醉相。倒是你,怎么这么想叫人喝醉呢?”虽是疑惑,可司马光话里尽是纵容。

    他执着于正旦前同张儒秀出去游玩,是觉着雪满山后,楼阁空旷,恍若世间就只有二人在此。上元节虽是无比热闹,奈何人多声杂。那般繁华之景,张儒秀自然会陷进去,心中再无他。

    “看来你不想同我一起出去啊。”司马光叹口气,又道:“平日里你总爱同那帮安人在一起游玩,怎么我一邀请,你就不去了呢?”

    想到这处,张儒秀便随意说了句诨话、

    再说,这外头飘着鹅毛飞雪,湖面结冰,商铺关门,百姓都顾着置买年货,哪有什么美景去赏呢?出去游玩也得等关扑那三日,再不济,就得等到十五上元节,才有乐头。

    谁知司马光听了这话,眉头也没舒展开来。

    张儒秀敏锐地感觉到这话里有坑。她早先同常娘子串了口信,若有人问,便扯个谎交代去处。在司马光眼里,她确实是三天两头地往那些茶馆里跑。

    张儒秀见他来得早后,自己在顺街铺子里也加快了动作,绝不含糊,生怕漏掉任何一瞬。不过年底百姓也忙,去铺子里的客人也愈发少了起来。

    廿九衙里便歇了假,一直歇到年三十晚,守岁过后,初一便是例会。

    “你想啊,那些是外人。我再同外人聚,怎能有陪你的时间多?”司马光牵住张儒秀的手,诉着衷情。

    张儒秀点点头,似是不忍叫司马光太过伤心,便又道:“不如上元节时一起出去看灯会罢?”

    “什么?”热茶才勉强咽了下去,这会儿听了司马光的话又差点吐了出来。

    除却这些笔记记闻,司马光也极为喜爱作画,多是些花鸟竹石。他也为张儒

    司马光怕张儒秀累着,白日里劝她去床榻上睡会儿,睡得越久越好,免得晚间打瞌睡,熬不到正旦日。

    笔墨丹青间,往往就抒出情来。

    司马光一听,低声笑了起来:“看来是差一点啊。”

    “随便,反正十五一大早我就会跟你提这事,一直提一直提。”张儒秀歪了几下头,故意气着司马光。

    “我拒了不少盏酒。酒只是一助兴之物,兴致来了,饮一口便可,不必要一直往肚里灌。”司马光解释道。

    见张儒秀还是一脸坚定模样,司马光有些泄气:“真不想出去啊?”

    小年前后祭祖拜灶爷,张儒秀都同司马光一道行着。

    司马光身上不沾一丝酒气,冒着风雪,有侍从打着伞,闲步走了过来。见张儒秀站在冷风中等他,惊喜又怜惜。

    “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看见你喝醉的样子?”

    “昌言兄只是约着我去寺里探讨诗画而已。至于之道,那次回同州,也只是见了个面,说了两三句话而已。”司马光以为张儒秀在控诉前些日子他的忽视,便解释着。

    “哪有儿?外面天寒地冻的,你风寒刚好,还是赶紧在家里捂好罢。若是出去再受了寒,这不是无端给自己找罪受么?”张儒秀反驳道。

    不过司马光都将那些钱用到了书院上去,他是士子出身,自然明白读书对这方子民的作用。

    在衙里人都忙起来时,司马光反倒是愈来愈轻松,每日都早早归了院,洗漱过后便上床歇息着。

    “我身子哪有儿那么弱?”司马光笑道。

    “岁岁,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随我回去。”司马光一手接过侍从手中的纸伞,一手牵住张儒秀,往院里走。

    这拜礼的具体礼数,张儒秀不太清楚。好在院里那般养娘都上着心,娘子家干活细致,各方面都照料得到,不大叫张儒秀操心。

    张儒秀醒醒睡睡,醒来总是看见司马光伏在案桌上写字。恍惚之间,都觉着仍在梦里一般。

    司马光到了前堂,叫来宅老,交代着正旦前后的事宜。自己却又颇为执拗地牵着张儒秀的手,十指相扣,半分空隙都留不得。张儒秀呆在他身旁,他交代的那些事她也不懂,只能百无聊赖地踢着脚随意张望。

    张儒秀听罢他这话,脑里闪过一幕又一幕。往前婚前居在汴京时,两家聚会不少。张儒秀总是能看见司马光饮着酒,同旁人谈笑风生。原来那都是兴致到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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