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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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悦却迟迟不敢下车。

    “老奴前半生走南闯北，也算阅人无数，姑娘这般容貌的，还是头一次见。寻常花厕臭气熏天，怎能配得起让姑娘用，便想着多走几步，带姑娘来个干净的地方。”

    并不勒马，而是继续向前，却压低声音对晨风道：

    当今天下，朝野内外，谁人不知青年俊杰裴俨的大名？

    仅凭楚悦自己，很难越窗而逃。

    又是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孔。

    放下戒心，她的声线也跟着放松，声音温婉而轻柔，好似玉珏碰撞。

    谁知丑肥圆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忽地笑容一收，往车夫脸上唾了一口，道：“你算他.娘.的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攀亲戚！”

    “方才那路口太窄，转弯时迎面走来几个人，险些撞上。惊着姑娘了，是老奴的不是。这间花厕地方偏了点，但少有人来，所以极为干净，姑娘您快进去吧。”

    楚悦怎敢忘记？

    路上空无一人。

    *

    “没看出来你一个老翁，竟心思这般细腻。”

    晨风略一回想，恍然大悟地点头。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彻底甩脱玄帝。

    “辛苦师傅，喝口茶歇息歇息。”

    追随大人的目光看过去，是几个男人在那里当街围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

    流云榭是定州第一香榭，不但知府大人是里头常客，就连京城都有无数名流慕名而来。能为流云榭办差，那可是无上荣耀。

    原来走这么久，绕这么远，只是为了给她找个干净一点的花厕？

    不能一直躲在里面。

    说完，他渐渐冰凉的手，从她的脸颊永远地垂了下去。

    “晚上见了柳如是，我会与他提及方才所见。这是定州，他是定州知府，此事理当交由他管。”

    如此夸赞，车夫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笑道：

    三年过去，楚悦的病并未如她期待的那般痊愈。

    回想方才出门上车时，他站在一旁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着实让人不安，怎么也不该是一个老奴看主子的眼神。

    才坐稳，车厢突然朝旁一倾，她的身子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滑过去，贴上了车壁。

    今日这趟肥差，若办好了，不但有五两银子，日后这样的差事，流云榭的人也会放心教给他办。

    但仍时常为他突然的出现感到害怕，对他的频繁造访感到厌烦，却又敢怒不敢言。

    咬牙重新来到外面，她深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快到马车近处，余光果然扫见车后几个人影，她顿时后心一凉，汗毛倒竖，拔腿就跑。

    楚悦坐在马车里，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瞥见一对主仆，骑着马慢悠悠从对面经过，丑肥圆立即眯起眼睛，警惕起来。

    她还是时不时会看见玄帝。特别是临近他的祭日，他更是顶着一张狰狞的脸，一刻不停地跟着自己，对她比生前还要暴戾。

    她本能地惊呼一声。

    “救命——来人——救命——”

    三年前的八月二十七，他倒在她的怀里，将死之时，绝望的眼神透着前所未有的柔光。

    待走出几步，忍不住又看向裴俨：

    “师傅，还没到吗？”她努力压制着心中不安。

    “大人，您为何不直接宿在柳大人家中，却要来这荒僻的小街，花钱自己租下一间宅院？”

    楚悦半信半疑。

    青年主人一身玄袍，头戴银冠，身形笔挺，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庄严，目不斜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惊着姑娘，老奴再给您赔个不是。”

    “把他给我捆了，扔到流云榭门口！”

    闯荡江湖这些年，什么杂碎没见过，对付这种人，一般只要态度够好，便能大事化小。

    晨风正欲拔剑，看见自家大人严肃的目光，只好紧紧握了一下剑柄，狠狠地送回了剑鞘。

    晨风左右观察着路的两边，比起方才经过的闹市，他对这处的僻静显然很是不满。

    他深深垂下头，说完这句话，便觉鼻端一阵香风拂过，清清淡淡，眼前却好似出现了四月里，百花盛放的景象。

    再回想那张脸，白得跟牛乳一样。

    传来车夫粗犷的声音：“快了，快了。前边就是了！”

    其中一个肥肠满脑，长相丑陋，瞧见他们，立即怒喝一声：<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周围渐渐没了人声，唯剩车轮驶过的声音清晰可闻，片刻之前还是人声鼎沸，车马喧嚣，眨眼间已是另外一个世界。

    悠闲的马蹄声在巷子深处若隐若现。

    车夫双手捧过，一双眼霎时晶亮无比，仿佛手里不是竹筒，倒是一件稀世珍宝。

    “是属下愚钝了。若是直接住在柳大人府上，只怕不出明日，门槛便会被踏平。”

    “方才是老汉不长眼，急着给流云榭办差，冲撞了各位大爷，还望大爷高抬贵手，放老汉一马，老汉日后回回见了您，回回都叫您大爷……”

    “你立即下马，去屋顶密切关注。但是切记，除非事关人命，否则不要轻易出手。”

    “到了下面……到了奈何桥……朕不会喝汤……下辈子朕……不做皇帝……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

    白露看不见他，宫女们也看不见他，只有楚悦可以。

    这并非夸张。

    跟着他的少年名唤晨风，身穿黑色戎服，身形瘦削，面白，比起主人显然青涩不少。

    从花厕里出来，不见车夫人影，自己的马车却停在那里。

    又是一年八月二十七。

    裴俨不疾不徐地回答：“此行本是顺路，我不欲久留，若住他府上，怕是难得清静。”

    耳边啪的一声巨响，他猛地回神，便觉脸颊火辣辣的烫，眼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满脸横肉的男人，长相丑陋，还很面生。

    未及反应，翘起的那一边车轮又重重落下。

    一对主仆骑着马一前一后，在巷中穿梭。

    丑肥圆一脸痞笑道：“方才差点没把哥们轧进车轱辘，这才过去多久，便不认得了？”

    又是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可怕梦境。

    《拥吻禁欲权臣后他谋反了》

    *

    后来，她发现他并不是来索她的命，也不会做伤害她的事，于是渐渐地接受了他的存在，到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迟迟不见大人答复，晨风侧首，便见大人忽然勒住马，目光凝聚于前面不远的某处。

    初次看见他时，她毛骨悚然，怕到连房门都不敢出，连觉都不敢睡，连人都不敢见。

    拐进胡同，又走了一阵，回想花厕外的那辆马车，再想想马车外那张丑恶面孔，意识到什么，裴俨的目光顿时幽冷起来。

    “多谢姑娘！”

    方才她着实该忍一忍，等白露来了，再去找花厕的。

    “你何时才肯放过我？”

    丑肥

    “那咱们的小院，快到了么？”

    楚悦经过他的身边，递给他一只竹筒，里面盛着去岁雪水泡的香茗。

    侍从立即走上前，老者寡不敌众，转眼被他们捆住了手脚。

    车夫一怔，瞥了眼土肥圆身后，认出他们的确是方才那些人，暗暗咽下口水，撸袖子的手都为之一顿。

    柳大人府上门客众多，到时候消息不胫而走，他们定会让柳大人引荐，以求结交。

    和那一句，曾经觉得温柔，如今看来，却如同诅咒一般的一句：“生生世世，朕也要与你一起。”

    楚悦心道不好，立即退花厕里面。

    这车夫是宋姨托人找的，据说是个靠得住的老管事，办事极为妥帖。可方才那一颠，直要把人的心都癫出胸口，她越发怀疑，这人当真靠得住么？

    当年连中三元后，一路平步青云，短短几年便官至户部侍郎，若不是三年前那场祸事，想必如今已是最年轻的朝廷肱骨。

    这一巴掌来的措手不及，楚悦给他的香茗，他还未来得及尝一口，便掉到地上。

    “你忘了，朕说过什么？”

    车夫见状，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娘娘，奴婢陪您一起下山，让大夫给您瞧一瞧吧。”

    楚悦犹豫三年，终于在丧期结束的这一日，下了决心。

    光滑的白墙上，两个窗柩都极高，抬起眼才能看到窗沿。四下空旷，没有任何废旧的物什可供攀爬。

    晨风立即领命，翻下马背，转眼已在房顶之上。

    大人还怎么与柳大人叙旧？

    “都给我动作快点！”丑肥圆时不时扬声呵斥。

    听他如此说，楚悦犹不放心，撩起车帘一角，正欲观察，听见前方有生人说话，赶紧垂下头，又把帘子放下。

    车夫听见，忙回首望了眼车帘：“姑娘没事吧？”然后将车停在了前方的花厕外。

    生前折磨她，死后仍来纠缠，她一日比一日憔悴，连白露都看不下去。

    “大人，你当真不管？”

    车夫自报家门，态度和软，只希望对方能够就此罢休。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车夫怒气冲冲地问。

    抬头便见一抹素白裙琚从眼前荡开，车夫目光追随而去，一时竟挪不开眼。

    没想到流云榭还有这等人间绝色，为何从前不曾见过？

    *

    好细的腰，好玲珑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