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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宝镜揣上《论语》就出了破庙:“她是你的妻子吗?”

    萧潜盯着萧宝镜,忽然走近几步细细端详:“我怎么瞧着,弟妹有些眼熟?”

    他朝萧宝镜深深作揖:“萧姑娘不辞辛劳,带吾返回故里,吾不胜感激。还请萧姑娘带吾前往城东鱼花巷,找一位名叫芸娘的姑娘。”

    戌时三刻天已经黑透。

    枝头的枇杷叶碧绿修长,簇拥着一团团青黄小果,约莫再过几日这些枇杷就会成熟。

    季徵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语气喜悦:“尚未成婚。吾与芸娘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吾与她约定,待吾高中进士,必许她三媒六聘,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风光过门。”

    他忘记他留在这座园子的时间,根本不止一两天!

    少女浓密如流缎的青丝编成两根松松散散的麻花辫,头上装饰了许多芙蓉花和翡翠珠子,豆蔻紫的窄袖上襦搭配嫩黄色百迭裙,挎着个柿子串红绿间色锦袋,眉目浮翠肤白如雪,十分明艳活泼。

    也许不是老鼠偷吃了他的干粮。

    “这雨真大呀。www.yixianwx.com”

    更何况就算她忘了,季徵言也不应该忘记才是。

    萧潜整理了一番衣衫,拽上商病酒,高高兴兴赴宴去了。

    她又想起萧潜白日里说过的话:

    萧宝镜:这破败的园子,居然还住着人?

    小厮又望向商病酒。

    他的话很密。

    萧潜忍不住夸奖:“二位真是一对璧人!只是弟妹看起来呆呆的,不像是本地人啊?”

    “我叫商病酒,这是我的爱妻。”

    是他自己吃完了,他却忘记了。

    商病酒放下货篓,狐狸眼笑眯眯的:“是呀,雨真大呀。”

    商病酒像是被他之前端详萧宝镜的行为冒犯到,依旧没理他。

    今早临出门的时候,他给萧宝镜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

    萧宝镜却没动。

    商病酒在箱笼上面铺了一层锦布,才把萧宝镜放上去坐着。

    护食似的。

    商病酒似笑非笑地抬起宽袖,遮在萧宝镜面前。

    青天白日的,竟然看不出来她只是一具戏偶?

    她突然困惑:“我是要……去干什么来着?”

    这座荒废破旧的园子,不对劲。

    褒衣博带的书生站在她身后,同样茫然地环顾四周,旋即恼怒拂袖:“夜半三更,女儿家岂可随意出门?萧姑娘真真有辱斯文!”

    不过她听闻古代有许多落魄的士绅,败光了产业却唯独留着祖产,也许这座枇杷园就是。

    雨声淅沥。

    “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青年好奇地注视商病酒从箱笼里抱出萧宝镜,“鄙人萧潜,不知足下姓甚名谁?这位又是?”

    萧宝镜在园子里徘徊了一阵,才找到出去的路。

    新月清透,枇杷园幽深曲折。

    商病酒不置可否,只拢着宽袖笑。

    顿了顿,他脸颊浮上一抹难以察觉的羞涩,灯烛下连睫毛根都泛了红:“芸娘极好认,年方二八,白净秀婉,喜穿翠色罗裙。吾与她约定,待到再次相见,要送一朵花给她。”

    萧宝镜也没闲着。

    一名身穿绿色短打衣裳的小厮突然从外面进来,笑着朝商病酒和萧潜作揖:“我家小姐今夜成亲,请二位戌时三刻移步后园,赏脸吃酒。”

    “可是早上起来,我还是没想起来我究竟打算去哪里。更奇怪的是,我只在这里逗留了一两日,囊袋里却莫名其妙只剩半张面饼,可我分明记得我带了足足五六天的干粮……这破庙里面又没别人,小兄弟,你替我分析分析,是不是老鼠偷吃了我的干粮呀?”

    她看着供案上的一点烛火,忽然道:“季徵言,我想起来咱们是要去干什么了。你叫我带你来蓉城,又托我带你去见鱼花巷的芸娘,你说芸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还说她二八年华,生得白净秀婉,喜穿翠色罗裙。”

    青年生得剑眉星目身高八尺,双手拢在袖管里,笑着冲商病酒略一点头,感慨盛夏的暴雨。

    萧潜高兴道:“我和这位小兄弟虽然未曾与小姐见过面,但承蒙小姐关照,在贵宅避雨,已是蒙受大恩。还请你回禀小姐,我们一定赴她的喜宴。”

    即将踏出枇杷园时,她忽然驻足。

    庙里供奉的神像已经坍塌,头颅不知去向,依稀能看出来是个穿道袍的少年。

    萧潜像是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还在说个不停:“小兄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从北方过来的,走到这里却忘了我要去哪里。我打算等想起目的地的时候再出发,于是就在这里睡了一觉。

    直到黄昏这场雨才停,湿润的雨雾弥漫进破庙,外面的一切都湿漉漉的看不真切。

    她一具戏偶,当然不是本地人啦!

    不对劲。

    她身后,一树树枇杷在夜风里轻轻摇曳,交相覆落鬼魅般的阴影。

    ——我只在这里逗留了一两日,囊袋里却莫名其妙只剩半张面饼,可我分明记得我带了足足五六天的干粮。

    她从包里取出那本《论语》:“季徵言,你还活着吗?”

    她年纪轻轻脑子好着呢,哪有那么健忘,走到门口就忘了要出去干什么。

    季徵言化作青烟从书里飘了出来。

    萧宝镜讪讪回到破庙。

    商病酒打了个呵欠,拢着袖管望向破庙外面的雨幕。

    “是了!”季徵言猛一拍大腿,“萧姑娘,咱们快些去见芸娘吧!”

    她记得郡守府附近那座破庙,供奉的似乎也是这个人。

    而他穿着的那件嫩黄色圆领道袍也是新裁的,露出里面一点雪白的领口和袖管,挂在腰间的雪白狐狸脸面具用粉色油彩勾勒了眼尾,他笼着袖管站在那里,下颌尖尖,媚骨清姿,透着少年的俏。

    商病酒挑着货篓踏进园子里的一处破庙,里面已经有避雨的人了。

    萧宝镜:这人也是眼瞎。

    萧宝镜趁着两人站在庙前观雨,悄悄打量这座破庙。

    商病酒和萧潜吃酒未归,庙里一片清冷。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发髻上的鱼灯小冠散发出温暖光团。

    萧潜回过神,尴尬地咳嗽一声,红着脸解释道:“小兄弟别误会,我只是看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萧某年方二十一,家中已经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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