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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成都北门出来,往东北方向走,便是蜀北屏障剑阁。

    “不对,不能这

    “将军叫赵廞害死了!”

    孟霁坐在马上,看向沈介,“怎么了?”

    至此,赵廞好容易撇开李氏,攒起来的军队还来不及绽放,便化作一把花火,“嗖”地一下,就没了。

    那兵卒搓了搓手,“俺们就是想问问,俺们李将军去了何处。”

    此时,空气似乎都被流民军的火把烧得炽热无比。

    这些流民离开陇上后,曾一度在汉中囤聚。可汉中一地,根本无法负荷这突如其来的十万张嘴。

    赵廞一把揪住他,“你是我府中仆役?”

    “都能合上,李庠的兵卒眼下都在营中了。”费恕朝后示意,便见几个兵卒各自搬着一大摞竹简走了进来。

    城墙之上,李苾只觉两股战战。

    李苾奉朝廷之命,持节至汉中,要把这些流民撵到荆州去安置。

    “等一下!”

    就这样,这个维持了不过三个月的赵氏小政权,还没等到晋廷平乱的兵马,便在自相残杀中,分崩离析了。

    仆役这话还没说完,怀里便忽然被塞了个暖呼呼的东西。

    而那只哀兵并没有原地停留,他们举着火把,胸中亦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继续自北道逼近成都。

    张衡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我还道这些流民只认李庠,眼下不也好好归附了吗?大都督可无忧矣。”

    “这个李庠,是当真得人心,”孟霁拉着马缰绳往山下走去,“咱们不过把李庠的死讯散布了一下,竟当真有如此效果。”

    李苾有些骇然地后退了两步,他是曾见过这些流民的。

    “开门!”

    赵廞在城外的守军,几乎连挣扎都没有,便被李特率领的陇上寇撕碎,吞入腹中。

    很快骑在马上的李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一刻的时间被拉得极慢——

    自从赵廞割据以来,最重视的,便是这北道的布防。

    当李苾扬起手,打算招呼李特的时候,一支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箭,带着被掩盖在吵嚷中的疾风声,钉入了李苾的脖颈。

    张衡的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大都督对李将军另有安排。这不是你们该问的。”

    不过区区数月的功夫,羊羔竟变成了吃人的豺狼。

    小兵跪在地上,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那些兵卒呼啦啦地奔了出去,扯着嗓门在营中嚷了起来。

    而这还只是开始,等到赵廞有朝一日登基为帝,他这个从龙首功,还不得混个三公来当当?

    成都承平多少年了,城门校尉也未见过这等阵仗,当下一样是两腿打颤,比李苾好不了哪里去。

    于这些流民而言,逐食的一路,朝廷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老天也不管他们的饥饱,只有近在眼前的李氏兄弟,曾向他们伸出过援助之手。

    刚一出府门,便撞上了个仆从打扮的男子,那人许是被这变乱吓傻了,呆呆愣愣地,还要往府中走。

    他们是有交情的!

    沈介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思,便已出声止住了众人。

    不,他一定还有别的退路。

    李庠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散布“谣言”的两个罪魁祸首正并肩而立,看着下面星星点点聚拢的火把。

    等到赵廞醒过神来,带着妻儿想要逃命的时候,甚至连马都找不到一匹!

    当城门被缓缓放下来的时候,李苾站在城门口,准备第一个迎接入城的李特。

    那人直愣愣地盯着赵廞看了好几眼,方才讷讷道:“是。”

    整个州牧府已经完全乱了套了,仆役们、文武们能逃的,全都逃了。

    就在不知道兵卒第几轮搬竹简进来的时候,其中一个老成些的兵卒,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张衡面前。

    仇恨凝聚成一条蜿蜒的火龙,顺北道,往成都汇聚而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挺顺利的。

    说话间,其他几个兵卒也凑了过来。看得出来,这些陇上流民真的很紧张他们的将军。

    “将军叫赵廞害死了!”

    兵卒并不肯信,“可是军中已有流言,说俺们李将军因为说了大都督不爱听的话,已经被大都督杀了。此事可当真?”

    “走了他们,那其他人呢?”赵廞一把揪起小兵,“我的臣子们呢?”

    而今,这支由流民组成的军队已经来到了成都城下,厚实的城墙并没有阻断他们的气势,他们高声叫喊着,怒骂着,要赵廞出去受死。

    为防敌军从此间突入,蜀地一般会在绵竹、石亭一线增加一道布防。

    剑门关一开,流民便如鱼入海,散在乡野之间,从此何去何从,再不是朝廷能说了算的。

    “抱着我儿跟我走!”赵廞腾出手来,便是从腰间一把抽出剑来,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他想,不是我,李特根本进不了益州。我为什么要为了赵廞,去做李特的敌人?

    一个兵卒放下竹简,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张衡,并未说话,只是跟他的同袍对望了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为防军心不稳,要怎么回答他们,张衡便需要掂量掂量了。

    这三个月以来,李苾一直为自己的决策暗自得意,他的一次果断选边站队,让自己从一个毫无前途的侍御史,替代沈雍成为了蜀郡太守。

    “我才是太守!我叫你开门!”李苾一把拉出城门校尉腰间的刀,一刀便砍了过去。

    他先是让李庠在这里囤兵驻防,眼下李庠一死,立刻便调令阴平令张衡前往石亭,安抚收纳李庠的部卒。

    如果这个世界上当真有神的话,李三将军就是他们心中的神祇。

    《想咸鱼,非逼她造反》

    ……

    赵廞无奈之下,便也只好带着妻儿,徒步从角门出了府。

    李苾一念及此,忙呼城门校尉,“开城门!开城门!”

    “追!”孟霁立即就要重新上马,她一脚踩在马鞍上,却又扭头命令道,“你们分开追,每个城门方向都别放过。”

    他愕然低头,却见那是个正牙牙学语的小儿。

    张衡正与费恕讨论军中事宜,见这兵卒走过来,便蹙了蹙眉,“何事?”

    他们接手军营这几日,对于李庠的事情,可以说是三缄其口,按说这些兵卒不可能知道李庠的情况。

    “大王,都找过了,没看见赵廞!”奢阿呷奔了回来。

    李苾甚至有些兴奋起来,他垫着脚尖,有些急切地看向朝着城内涌来的火海。

    他刚到汉中,李特同赵廞便前后脚地找到了他,一个许以重金,一个许以高官,要的皆是流民入蜀。

    “是!”众部曲齐齐应声。

    堂堂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就这么带着妻儿同一个不认识的仆役,并一柄长剑,仓皇地逃出了自己的家。

    “怎么可能?!”赵廞霍然起身,几案被他撞倒,砸落了一地的笔墨文书。

    时值赵王司马伦造反,囚皇帝,废皇后,根本无暇他顾,李苾一封上表传回去,朝廷稀里糊涂地就允准开了剑门关。

    李特!是了,李特!

    “几个城门都破了,长史费远、太守李苾、军祭酒张征等,杀了城门守将,斩关而逃。那些陇上寇便是趁此机会冲进城的。”

    蜀郡太守李苾站在城墙之上,往远处看去,入眼的只有一片悦动的火海,涨潮一般,向着城墙横冲直撞而来。

    墨点摔得到处都是,其中一滴恰好盖住了无人留意的角落中,一点尚未褪色的猩红。

    城门校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李苾,“府君,这这这使不得!”

    李苾终究再没能发出一声,便被奔涌的火海瞬间吞没了。

    李苾看向城门校尉,城墙下的喧嚣盖过了他的声音,李苾只看见对方嘴唇在动,根本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没有其他人了,城中文武皆已逃散。”

    马海阿图也从另一个方向搜了回来,“这鸟厮,逃得倒快。”

    当孟霁与沈介赶到州牧府的时候,到底是晚了一步——

    可是现在,他们的神祇被人害死了,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

    他相信,献城的功劳,同曾经的交情,足以让李特在论功行赏的时候,给他一个不错的官位。

    小兵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冲进了州牧府的书房中。

    可张衡这一犹豫,便叫面前几个老革看出了端倪。

    “怎么样?名册与兵卒都合得上吗?”见到自己的主簿费恕走进军帐,张衡如此问道。

    可赵廞为什么忽然就败了呢?这却叫他李苾如何是好?

    沈介跟在她的身边,略略颔首,“我听说流民逃难至此,多得李氏庇护。也无怪乎李氏在这些流民中,有此威望。”

    “城破了!大都督!城破                                                了!”

    火光照亮了半面天空。

    当日在汉中,这些流民分明看起来无害极了,一群一群的,就像羊羔一样匍匐在他的脚边,乞求一条生路。

    “将军果然叫赵廞害死了!”

    “府君,眼下当如何是好?”

    在张衡反应过来,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中军帐已经被愤怒的流民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将军果然死了!”

    再一次选边站队的契机放在了李苾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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