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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门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的时候,孟霁正拿着一张手绢,在那儿使劲儿地擦拭车座上的血渍。

    她用肩膀撞了撞沈介,“诶!这就跟潘安一样么!”

    “啊?”孟霁愣了一下,“……那、那、那个卫玠呢?”

    那女娘却是掩面一笑,转身走了。

    站一边儿的门房憋得一张脸通红,却又不敢出声,只好拿眼睛去瞟他家主人。

    孟霁把那对父子送到了附近的医馆,本来打算立刻就把轺车物归原主,可一看车上被搞得都是血迹,显然这么还给人家不大合适,便打算先弄回去洗洗再说。

    ……就很尴尬。

    王家的门房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气得捋起袖子就要冲出来赶人。

    特别是门口那两根阀阅的柱子,分外惹眼。

    两人坐上了车,孟霁一扬鞭子,那头牛就迈着碎步子往前走去。

    “啊!”又一个香囊砸到沈介身上,砸得他一声痛呼。

    “也好,你现在日日到处参加宴集,总蹭别人的车驾也不合适。”孟霁点了点头。

    有个成语叫“看杀卫玠”,她小时候就知道!

    幸好没人丢生鸡蛋,不然她真的要跳下去打人的!

    沈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美大叔已经露出了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来,“到底是英雄出少年,小郎君此举简直大快人心。”

    洛阳城有一点跟益州挺不一样的——

    那是个大约四旬的美大叔,穿着竹色宽袍,手上拿着一柄玉柄麈尾,神姿高彻地往那儿一站,颇有些瑶林琼树的模样。

    孟霁就露出怅然的表情,“可惜了,真想知道传说中的美男子到底有多好看。”

    沈介只是忍笑,“咱们回去吧。”

    “不肯就揍到肯呗,”孟霁不以为然,却又见沈介露出担忧的神色后,宽慰道,“没事儿的,我把他们都打趴下了,他们都没敢追我。”

    他们寒暄了几句,沈介就同那美大叔作别,抬脚要往车上爬,结果没留意到脚下血和泥的混合物,一脚踩滑,就朝车下摔去。

    “那咱们就出钱买下来吧。”沈介道。

    孟霁一低头,怀里有个胡瓜。

    孟霁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掏身上的钱囊,“这麈尾多少钱,我们赔你。”

    她心中一凛,莫非这齐王的耳目已经遍布洛阳城,大街上都不能提他了?

    ……没受伤,但有点疼。

    包括但不限于香包、手绢、还有水果!

    他们现在有钱了!

    这辆轺车本就是个敞篷的,只脑袋顶上带了个华盖。

    那美大叔原本神色只是有些讶然,并无恼意,一听孟霁此言,却当即黑了脸色,“莫跟我提甚阿堵物!”

    门房赔笑道:“是,小的是王宅门房,敢问郎君至此,有何贵干呐?”

    这一看之下,她就愣了——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娘正望着她笑。

    她说着又问沈介,“你这些日子见了这么多显贵,可有找到见皇帝的门路了?”

    据说就是因为卫玠太漂亮了,出门就被人围着不让走,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盯着人家看,活活给人看死                                                了!

    “我去轰走他!”

    就在她揪着那个做工精致的香囊,气得磨牙的时候,忽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孟霁猛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孟霁倒也不急,她闲来没事依旧在洛阳的街头巷尾乱晃。

    及至他稳住身形,低头一看,那被他抓在手中的,正是美大叔的麈尾。

    “你等会儿!”另一个门房却把他一把拉住,“看看人家车上的徽志!那是你得罪得起的吗!”

    *

    沈介听说自己的车夫来接自己的时候,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他哪里来的车夫!他根本连牛车都没有一辆!

    及至他被主人家陪同着送出来,看到孟霁坐在那辆奢华的轺车上,冲自己招手的时候,沈介彻底懵了。

    于是,旁边的美大叔表情就更不对了。

    “就是潘安啊!”孟霁用袖子擦了个胡瓜,却又顾不上吃,比比划划道,“长得特别美,走大街上叫人家掷果盈车的那个!”

    沈介知道孟霁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留下一脸懵的孟霁。

    沈介就叹了一口气,他把那节麈毛捋在手中,温声道:

    卫玠那个人,似乎不怎么爱参加这些士人的宴集,而且还不爱出门。

    不过没人留意到这对主仆的异样。

    《想咸鱼,非逼她造反》

    那门房扒门柱子上一看,当即“嘶”了一声,“那是——”

    沈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我倒还真知道一点,潘安仁前年受赵王之乱所累,三族尽丧。”

    是以当孟霁大喇喇地,把她那辆血呼啦子的车子,停在人家两根阀阅的中间时,就显得很没眼色了。

    沈介想了一想,“我倒是知道有一个潘岳,表字安仁。明彻说的可是他?”

    但胡瓜只是个开头,很快又有人朝他们砸东西!

    孟霁一跳下车,沈介便立时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血迹,骇得几乎魂飞魄散。

    ……效果就十分差强人意。

    “明彻,你受伤了?”

    孟霁摸摸鼻子,跟沈介嘀咕,“这大叔脾气倒古怪。”

    孟霁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立刻扭头去看偷袭她那人。

    沈介问起这车子的来历,孟霁这才将今天的事情给他讲了。

    “潘安仁就是还在世,也当是五旬老翁了,怕是难有殊色让明彻一饱眼福。”沈介只是笑。

    那些高门大户使人来请沈介的时候,总不肯空手来,送了好多绢帛礼物给他们!

    那美大叔却瞪大了眼睛,“你去救人,岂不是与齐王的人作对?那些兵卒肯让你救?”

    她便一路走一路问,愣是给她找到了王宅。

    “可能吧?”孟霁搞不大清楚,她又兴奋了起来,“我记得他也是魏晋时期的人!他现在在洛阳吗?”

    有些人丢完东西还不算,还要跟在他们的牛车旁,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车座的内部设计十分雍容舒适,四面都包了软布包,那血迹一渗进去,根本就擦不掉。

    他连连看了好几眼,方问道:“明彻,你怎么找到我的?这、这轺车又是哪里来的?”

    孟霁低头看了看,她身上不光是血迹,还有脏兮兮的泥巴,她拍了一拍,泥巴就簌簌地落了好些在地上。

    这王家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家,大门口修得老气派了。

    就是表情有些古怪,似是对孟霁这个“车夫”的没见识有点不满。

    “你认识他?他也在洛阳吗?”孟霁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孟霁一开始也觉得挺神奇的,不是说胡人都给长城挡在北方了吗?

    她记得沈介早上出门的时候说过,今日要去一个叫王夷甫的家中清谈。

    什么鲜卑人呀、匈奴人呀、羯人呀、氐人呀、羌人呀、獠人呀、巫溪蛮呀……

    还有好多孟霁听都没听过的小种。

    是以孟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门房,“你叫我?”

    “我打听过了,眼下是齐王冏当权,咱们的事情,陛下也管不了。咱们得想办法见一见齐王。”

    “你好好地去问问,别得罪了人!”

    孟霁这话语刚落,就被一个什么小巧的东西砸在了身上。

    沈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不然,卫叔宝约莫跟咱们差不多岁数。”

    孟霁跳下车来,“我一路问来的,这家人好像还挺有名的,我一问,人家就告诉我了。”

    城里胡人特别多。

    “郎君,郎君!”那门房在车旁唤道。

    怎么没听说!

    说完竟然一甩袖子,走了!

    沈介天天出门雅集,回来都说没见到卫玠。

    沈介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你听说过卫玠?”

    孟霁捡过来,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还塞着几枚五铢钱,怪道砸人这么疼。

    “……我本来说等洗干净还给人家,可看起来应该是洗不干净了。”

    “郎君谬赞,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这是我辈应做的。”孟霁给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眼见着天色差不多了,索性就去找沈介。

    “好呀!”孟霁这才嘎嘣啃了一口手中的胡瓜。

    “潘安?那是谁?”沈介有些艰难地挪了挪屁股,他叫那些路人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哪里得罪那娘子了?做什么拿胡瓜砸她?

    此时那麈尾已经被拽成两截,麈毛在沈介手里,玉柄在美大叔手里。

    “齐王?!”孟霁瞪大了眼睛,嗓门也提高了,“就今日强拆百姓屋舍,给自己修宫殿的齐王?!”

    “不了解,就听说他很好看,……他不会也五十多了吧?”孟霁试试探探地问道。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里坊了,正行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挺多的。

    “……嗯,认识的,”沈介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勉力勾住了唇角,“你要是想见他,待哪次宴集有卫玠,咱们可以一同前去。”

    “不是我的血,今天遇到齐王强行拆毁五谷市的铺子,房梁倒下来压住了一个老翁,我去帮忙救起来,这是那老翁的血。”孟霁解释道。

    *

    情急之下,他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乱抓,正抓着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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