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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冥冥,残阳如血。在被斜阳染红的半边天下,梁惜因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小半手臂正向外散发着缕缕黑气,可他的神情却又是那般天真。此情此景,诡异而又怪诞。

    梁惜因沉默片刻,确认般地问道:“你是魔族?”

    得了,现在是该轮到她害怕了。

    梁惜因心里一软,又靠近了些,安慰道:“没事,它们都跑远了,没什么好怕的。”

    梁惜因心中一动,好可爱...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作恶的样子啊。随即她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想法甩到脑外,她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对人对事还是要警惕些为好。

    耳边的犬吠声也慢慢清晰起来,伴着低吼与咆哮,凶猛异常。

    说完她便轻轻合上了门,转身回自己屋中去了。

    梁惜因好笑道:“快睡吧,好梦。”

    梁惜因估摸着这声音据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便也不甚在意,蹲下身子准备钻洞回小院。

    梁惜因:“......”好丢人,忘了小院里多了个人了。

    而这一探,更是令她惊疑不已。袖内哪还有什么符纸,分明只剩下了一堆纸灰!

    梁惜因惊醒过来,本就不结实的窗户难抵强风,“砰”的一声被吹开,乘势而入的雨丝糊了正对着窗的梁惜因一脸。

    这般想着,梁惜因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先带你回去。”

    梁惜因看着他走远,只觉这人虽蓬头垢面,但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一股酒气迎面而来,梁惜因微微蹙眉,难怪这人言行如此奇怪,想来是喝多了。

    小孩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默默把手背在了身后:“姐姐,别怕。”

    一大一小又回到了那熟悉的狗洞前,梁惜因难得感到些许窘迫:“那个...先和你说一下,姐姐住的地方很破的。”

    小孩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底藏着忐忑。

    这几条恶犬本就是虚张声势,见又来了个人,手上还拿着家伙,装模做样吠了几声后就全都掉头跑了。

    “没关系。”小孩仰脸看她,瞳中映着她的倒影。

    心跳不断加快着,梁惜因尽量保持不动声色。若真有魔族在不远处,不该像此时这般毫无动静。身旁的小孩见她不语,又困惑地喊了声:“姐姐?”

    也无怪乎方才那些恶犬不敢上前来,想来是他身上的魔息令它们本能地感到不安与惧怕。

    梁惜因一个人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层薄薄的棉被。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忽听窗外狂风大作,一道惊雷骤然响起,映亮了半边天。紧接着而来的是滂沱大雨,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和屋檐上,砸碎了夜的寂静。

    此间人族的数量最多,但也不乏妖族和魔族。随着时日的流逝,世间苦难逐渐增多,越来越多的怨气也就无从消散,肆虐于人间。

    “嗯...”

    不多时,她便在近处的林中寻到了那孩子的身影。他衣衫破旧,背对着梁惜因,正挥舞着双手驱赶那把他围住的几条恶犬,不时还从地上抓起些石土向前投掷着。

    双眼已逐渐适应了黑暗,梁惜因定睛一看,那人影除了是她不久前带回来的小孩还能是谁。小孩正不解地看着她,而方才的黑雾也如幻觉一般消失了。

    她从地上拾起根木棍为自己壮胆,三两步上前帮着驱赶起来:“走开!都走开!”

    方才瞧着还很是无畏的小孩忽地就红了眼眶,眼底蓄起泪水,欲哭不哭地可怜道:“姐姐,我害怕。”

    梁惜因:“......”

    对此,梁惜因果断表示拒绝:“不必,我真没钱。”

    “好。”

    天色已晚,此处又偏僻,鲜有行人,因此梁惜因非常确定他叫的就是自己。她向那男子投去视线,只见他面前摆着一木制小桌,身后高束一面白旗,上书“神算子”三字,字迹清逸洒脱,颇见风骨。

    小孩点点头,似乎并不觉着这有什么问题。他把背在身后的手重又伸了出来,那缭绕着的黑气已然消失殆尽,呈现在梁惜因眼前的只有那本该光洁的手心上的几道擦痕,鲜血混杂着沙土,触目非常。

    小孩摇摇头:“不疼的。”

    梁惜因倒吸一口气,杜昱告诉她此符遇魔即热,持之可挡。眼下这两张符皆已成灰烬,只能说明一件事——周围存在着修为极其高深的魔族。

    夜色已临,窗外无星无月,只余冷风簌簌,平                                                添了几分阴森萧瑟。这小院原是有两间房的,原身长大后和秋月各睡一间。

    “姐姐,疼。”

    最不同寻常的则是他眉间的红色纹样,似字非字,难辨其意。

    那人影未有任何动作,倒是有声委委屈屈的“姐姐”传进了她耳中。

    结果一回身,梁惜因差点撞上他。她吓了一跳,脱口道:“不是让你在床上等着吗?”

    而那些恶犬竟当真未再靠近分毫,只是在不远不近处狂吠着,模样凶狠。梁惜因心中道奇,但仍是不敢大意,谁知道这些气势汹汹的狗何时会真的扑上来。

    梁惜因松了口气,确认它们是真的跑远了后才回过身子,蹲下身问那小孩道:“你没事吧?可有被咬到?”

    她抹了把脸,认命般地翻身坐起。恰在此时,窗外又响起一道惊雷,借着那片刻的白光,梁惜因看清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影,脸色苍白如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若有若无的黑雾在他身边浮动着,配着今夜的电闪雷鸣,活脱脱的午夜惊魂。

    他看着确实没什么反应,就如感受不到痛一样。但梁惜因还是又放轻了力道:“伤口不深,这几天先不要碰水,过些时日就能好了。”

    梁惜因回过神来,一个猜测慢慢浮现在她心头。眼前这孩子看着不到十岁,墨发披散,与冷白得几乎不见血色的皮肤对比鲜明。五官极为精致,眼下中间位置各有两枚红痣,一双瞳孔黑白分明,但眸色幽深,完全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虽身陷包围,实力悬殊明显,可他却丝毫不见惧意,仍在那喊道:“滚开!别过来!”

    世道如此,她想好好活下去只怕更是艰难。梁惜因正兀自叹息着,道旁一个宽袍大袖、须发散乱的男子却是突然叫住了她:“姑娘,要不要来算上一卦?”

    梁惜因把另一间房稍作收拾,让小孩在这睡下了。确认他躺好后,梁惜因走到蜡烛前,想了想还是没有吹灭,任由那抹微光在黑暗中顽强跳动着。

    不是,这么小概率的事为什么也能给她碰上啊?!

    梁惜因:“......”

    况且...梁惜因看了眼被小孩紧紧攥住的衣袖,她一介凡人,只怕还真甩不掉他。她这情况也不可能一直带着他,大不了过几天再给他另寻个去处。

    梁惜因:“啊!!!”

    可在听到一声尚显稚嫩却暗含凶劲的“滚开”后,她又止住了动作。

    室内陷入寂静,小孩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确认梁惜因今晚真的不会再来后,他才缓缓闭上双眼,喃喃道:“...好梦。”

    她顶多收留这孩子几日,此后说什么也要给他找个新去处。

    妖魔猖狂,人世不宁,此当何为?

    这声音听着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幼童,再联系起那接连不断的犬吠声,梁惜因立时起身,向着声音来源处奔去。

    挣扎一番后,梁惜因还是觉着,就算他是实力很强的魔族,但这么小的孩子,真的会如他们口中的魔族那般十恶不赦吗?要是不管不顾的把他丢在这,能不能活过一个月都难说。

    那孩子乖乖地跟在她身后爬过狗洞,又走进了小院中。梁惜因记得房中还剩些寻常的跌打损伤药,便让他在床上坐着,自去柜中拿药。

    原因无他,怨气横行于世,灵气也就日益稀薄。

    真的好乖。梁惜因此前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觉着他们又吵又闹腾。现在看来,小孩也有很讨喜的嘛!

    正说话间,她忽觉袖内有一处越来越烫。梁惜因想起那是她放避魔符之处,便疑惑地伸手去探。

    而为降妖除魔、化解怨念,自然便出现了一批修仙者,以及由他们所成立的修仙门派。但无论他们所修为何,这几百年来得道成仙者愈来愈少,乃至于无。

    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问他道

    梁惜因把他牵回床边,重新让他坐下:“别担心,我既是都把你带回来了,便不会突然消失。”起码这几日不会。

    做完这些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把门给掩上了。临走前,她又心念一动,透过那道缝隙向里面瞥了一眼。结果就见小孩裹着棉被,全身上下只露出个脑袋来,而那双处在昏暗中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视着她。

    她并未将这胡言乱语放在心上,继续往梁府走去。在看见红日下那熟悉的院墙后,她逐渐加快了脚步。

    脑中又响起杜昱临走前告诫她的话:“魔族狡诈多端,生性残忍,梁姑娘务必小心。”理智告诉她这孩子很危险,不能再接触下去了。但她从现世而来,情感上又实在不允许她就这么把他抛在这。

    “疼不疼?我这力道。”

    梁惜因在皇城的街道上转悠了半天,对这个世界有了些大体了解。待到日暮西斜之时,她才循着记忆往回走。

    小孩依旧不语,但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安心。梁惜因托着他受伤的手,轻柔地抹着伤药:“是摔伤的吗?”

    那男子听后大笑几声,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东西,举着他那白旗悠悠然地从梁惜因身边走过,仰天长吟:“残魂再归,前缘难了。百年痴梦,安能道尽——”

    小孩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毫不掩饰面上的喜意,“嗯!”夕阳映照在他脸上,更衬得他面容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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